第7章 第7章
“散学后的休息时间也不够你回家吃饭，这五文钱是给你在书院周边的小摊买午饭的。”闵绰从钱袋里抓出五枚铜板给她，厉声警告道，“午饭必须好好吃，一顿都不许落下。要是让我发现你用午饭钱买了些别的东西，可别怪阿娘对你不客气！”
“嗯嗯。”宋言知用力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阿娘放心，言知绝对完成任务！”
说完，揣着书袋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黄皮从主厢房里出来，正好见到宋言知匆匆往外赶的背影。
“闵娘子，言知这么着急是去干嘛？”他问。
闵绰笑了笑，“她能干嘛去，就上街替我采买些物件罢了。”
黄皮了然地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同闵绰告别后便去闵舟年院里伺候了。
穿过那两棵青绿的大树，宋言知蹦蹦哒哒地进了课室，直步往自己座位走去。
不想，正有一个男生坐在上边，并且与后边的同学聊得热火朝天。
宋言知走了上去，很客气地叫了他一声，“同学。”
王保甲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止住话头，问，“何事。”
“这是我的座位。”宋言知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姿态很是拘谨。
“不，这是我的座。”王保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面不改色地否认道。
“啊？”宋言知有片刻的呆愣，探头看了看前桌，那坐着的确实是夏洵没错啊！
“同学，你是不是弄混了，我昨天就是坐在这儿的。前面那位同学名叫夏洵，不信你问问他我昨天是不是坐这的。”
“那又怎么样，你昨天坐这就意味着今天也坐这了吗？”王保甲叉开腿，大大咧咧地瘫在木椅上，简直一副无赖模样。
“你！你不要太过分！”宋言知怒瞪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过分又怎样，你能把我怎么着？”王保甲不禁嗤笑一声，又继续说道，“你一个女的就乖乖留在家里帮你娘做些家务活，这学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难道就没看见全学只有你一个女的吗？”他抬手比划了下四周。
“那又怎样，我是来这里上学的，和这里是不是全是男孩没有半文钱关系！”宋言知紧捏着掌心里的布带，驳斥他时没忍住抬高了声量，惹得周围的人都朝她看来。
“我管你呢。位置我是坐定了的，你有本事就来抢吧。”
王保甲嚣张气焰不减，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线，无所畏惧地与她对视。
“咚——咚——”
主院那枚大铜铃被主事的先生摇响，顺着微风，浑厚的钟声穿透整个书院——上课的时间到了。
几乎是铃声停的那一刹那，陶先生便带着书卷进来了。
围观的同学纷纷作鸟兽散，而宋言知仍伫在原地没有动弹半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呢？”陶先生拿着戒尺指向宋言知和王保甲的方向，语气带有些催促，“还不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
宋言知没作声，转头直勾勾地看向王保甲，低声警告他，“你要是不把位置还回来，我可是会向先生告状的！”
王保甲表情顿时凝滞住，片刻后又恢复如初，半咪起眼睛瞧她，“你威胁我呢？”
宋言知点头，作势就要同先生告状，“先生，是…”
话还没说完，王保甲赶紧扯住她的衣袖。
“行了，这位置就让给你吧！”王保甲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好似吃了什么大亏。
他气呼呼地拎起书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言知哼了一声，终于是如愿坐回来自己的位置。
“好了，把你们的《千字文》都拿出来，这堂课我们就学习前八句。”
陶先生放下手中的戒尺，抓起石灰块将句子摘抄到石板上。
宋言知怀着庄重的心情翻开了那本崭新的《千字文》，上边的大字她只依稀认得''天''、''日''、''月''这三个比较简单的常用字。
下课后，中间有段短暂的休息时间。
学上有一些人是早之前就认识的，此时都聚在一块聊天嬉闹。
宋言知左手撑着脑袋，认真地看着石板上的大字，一边低声重复，一边用指尖在桌上依葫芦画瓢般地画着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第二节课结束后便散学了，宋言知将全部东西都装进书袋里，背着布袋出了书院。
书院隔了两条街外就有很多的小吃摊，此时正值饭点，来往的人有许多，且大都是他们书院的学员。
宋言知发现了一个卖云吞的小摊，便走过去问，“老板，云吞多少钱一碗？”
“四文钱一碗，加虾米的要五文。”老板埋头包着云吞，他包的速度非常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圆滚滚的云吞就诞生了。
“那我要一碗加了虾米的。”宋言知从钱袋里掏出了她仅有的五枚铜板，递给老板。
“好，你先去那边坐着，云吞很快就上来。”老板接过钱，指了指旁边摆着的那两张桌子。
宋言知走到那张空桌上，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
届时又来了两个男生，见没有空桌便和旁边那桌人挤在一起，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能坐满八人也是不容易。
这老板说得没错，她没等一会云吞就上来了。
滚烫的汤水将面上那层小葱激得香气四溢，圆滚滚胖乎乎的云吞潜在下面却被看得一清二楚，这碗云吞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后边又来了几人，见没有位置正抬步要走。
眼尖的老板赶紧拦住了他们，笑道，“公子们可要尝尝我这店里的云吞，鲜香美味、便宜还管饱。”
“老板你这生意太好，下回多添副桌椅才够得。”
“这不是有空位吗？”
老板有点愣，指着宋言知所在的那张桌子说道，“那里不是有空位吗？”
宋言知又吃下一颗云吞，此时注意力全被他们吸引了去，竖起耳朵，好奇地听着他们说话。
“这、不合适，男女授受不亲，怎能肆意同…”
那几人面露难色，男女九岁不能同席这道理难道老板不懂吗？
无奈地笑了笑，还是挥袖离开了。
宋言知的眼神随着他们飘去，待收回时却恰巧对上了老板略有些埋怨的目光。
“咳咳咳…”宋言知被食物呛到，难受地拍了拍自己胸口。
老板叉着腰，一脸不快地看着宋言知，好像她真做错了什么事。一番欲言又止后，气闷地回到小摊上继续包云吞。
对于他突然展现的敌意，宋言知只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吃着云吞，可什么调皮捣蛋的事都没干，可为何总有那么多人没来由的讨厌自己？
原先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境同情迁后，剩下的云吞她也食之无味，囫囵吃尽后便赶紧离开了。
回来时还算早，学上只有零散几人分散坐在座上。
宋言知趴在书桌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矮树，学上有人在窃窃私语，但她只听得这规律的蝉鸣声。
渐渐的，眼皮子开始打架，脑袋也越发变得昏沉，宋言知没挡住困意睡了回去。
吱——吱——吱——
“同学、同学？”小胖子夏洵推了推宋言知的手臂，压着声音说道，“上课了，先生都快到门口了。”
宋言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意识却仍停留在睡梦里。
“咳咳，怎么了吗？”喉咙干涩地厉害，她捂嘴低咳了两声，声音沙哑地问。
“上课了。”
“噢噢。”宋言知一抬眼便看见了陶先生从院外赶了进来，忙从书袋里掏出纸笔。
晨课主识字，午课便是要开始写字了。
“我的草纸落家里了，你能借我两张纸吗？”夏洵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嗯。”宋言知点头，毫不犹豫地拿了两张给他。
“谢谢。”夏洵接过草纸，又转了回去。
陶先生没有一上来便让他们写字，而是先教他们学会如何研磨和握笔姿势又当如何。
宋言知中午睡觉没来得及去装水，夏洵像是早有预料，很是热情地从竹节里倒了一些给她。
“谢谢。”宋言知说道。
“不用。”夏洵又笑着摆了摆手，圆圆的脸蛋上挤出来一个饱满的笑容。
研磨后，陶先生便开始讲解正确的握笔姿势。
“伸开你们的右手掌，四指自然并拢，大拇指自然向上”
宋言知听话照做，伸出了右手，掌心朝向自己的脸庞。
“无名指和尾指弯曲，再把笔放到中间去。看，就是这样抓着。”陶先生举起手臂，好让同学们看清他那正确师范的握笔姿势。
宋言知一边看一边调自己的握笔姿势，她常看芸晤她们写字，区区一个握笔姿势对她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确实也不是个难事…
“现阶段学写字也不要求你们写得有多漂亮，能大概把字形写清楚就够用了。”陶先生教了这么多年书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们第一次学写字肯定写得一塌糊涂，他早做足了心理准备。
“好了，会握笔后就开始写字吧。”陶先生很是淡定地说。
宋言知对着《千字文》上的字，一笔一划地描在纸上。
只是这笔尖不大听话，每一笔都超出了她预料之外
歪歪斜斜的字体，像只马儿拖着犁在耕地里胡乱地奔跑，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九不搭八！
写得差不多的时候，陶先生背着手走了下来，一个一个地检查他们的字。
陶先生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行笔的动作。
“手腕太僵硬了你知道吗？”
醇厚的男低音在她耳边响起，陶先生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在纸上写了个洪字。
“你就按着心意写，不用太过在意笔划的落处，刚开始写字是很难与印刷字一样笔划位置都落得正正好的。”
“嗯。”宋言知闷哼了声，视线粘在纸上不敢乱瞟。
“好了，继续练吧。”陶先生松开她的手，走到前面查看夏洵写字。
宋言知仔细看着纸上那清秀娟丽的字迹，虽说不出有啥区别，但她能明显感受到这字体与那日时的风格迥异。
她撇去脑海中多余的想法，深吸一口气，提笔继续干！
今天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写字，临散学时，按先生的要求从众多字稿里挑出一副稍微能看的交了上去。
这几日的课程都是如出一辙，每日下午宋言知都甩着酸疼手腕回家，原本的激情也逐渐被消磨殆尽，有趣的事，如今上学倒变成了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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