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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二当家华奔


杜旨腾半瘫在当家主位上,汗水涔涔,嘴唇惨白。

        连鹊枝咬着右手大拇指才忍住了没笑,南忘卿却蹙着一对眉,担忧地关切道:“实在抱歉,是晚辈下手没轻没重了。前辈好些了吗?”

        这话说得十分诚恳,但在杜旨腾听来,犹胜挑衅嘲讽。

        杜旨腾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伸出短粗的食指,指着南忘卿道:“你——”

        他吐得太久,嗓子都烧得变了声音,此时又细又沙哑,毫无指责的气势。

        一个兵丁端着一杯热水小跑进来,跨上台阶,小心翼翼地递给杜旨腾喝。一杯水下肚,杜旨腾脸色好转了些。

        那兵丁很没有眼力见地问道:“大当家,酉时已过,到饭点了,要上菜吗?”连鹊枝暗暗地为他捏了一把汗。

        杜旨腾此时瘫坐在椅子上,只能翻着眼珠看他,鼻孔出气越来越粗。那兵丁有一瞬还以为当家的突然中风了。

        直到杜旨腾捏着嗓子冲他吼道:“还上、还上个屁的菜啊!滚!”兵丁连忙夹着尾巴滚了。

        南忘卿心里装着孙大宝的事,即便愧疚也不能让她放下,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杜旨腾道:“晚辈与大当家一战,胜负已分。请问何时能与二当家比试?”

        杜旨腾闭着眼睛思量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明天。”

        他并非是为了南忘卿持续应战会否体力不支而着想,而是担心那个二当家。

        他自己今天就因为轻敌急功而匆匆应战,最后不仅输了,还当着手下十几个兵丁的面吐得身体虚脱。

        几天以来唯一一顿仔细享用的美食,竟只在胃里短暂驻足了片刻就唏嘘离场,叫他如何不恨!

        二当家今天要是也被什么破事给绊住了,岂非还要接着失利?

        思来想去,杜旨腾还是觉得应该去提点提点他。待到入夜,他身体恢复了些元气,便慢悠悠地往二当家坐镇的寨头去了。

        悯凤山寨由杜字寨、华字寨、甘字寨三个寨头组成。杜字寨是门头,也是最大的寨头。

        华字寨和甘字寨分别在杜字寨的西南尾部和东南尾部,都是小半个寨头被包裹在杜字寨中。三个寨头之间相互连通,往来十分便利。

        是夜,杜旨腾由一个兵丁搀扶着来到华字寨,还没等走进当家的聚事厅,就听华二当家在里面骂道:“什么叫写不出来?写不出来也得给我写!”

        屋内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回道:“二、二当家,小、小的实在是没有灵感,不、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啊!”

        杜旨腾已经走进聚事厅,在一条椅子上落座了。二当家华奔全然没抬头看他,仍青筋暴起地吼道:“那你就在这儿给我憋!憋不出来别想下山了!”

        地上跪着的瘦弱男子不住地颤抖着,布衣方巾有些发皱,从头到脚一身酸气。

        杜旨腾心道,看样子是个儒生,还是个很不得志的儒生。

        华奔见那儒生不回话了,急道:“从明天起,你每天给我连写十回!直接写到青生和雀娘结局圆满了!我要马上看到!”

        儒生哆哆嗦嗦地答道:“可是,可是雀娘在前面的章回里已经死了呀”

        华奔拒不接受他的说法,坚决道:“我管你是借尸还魂也好,白骨成精也罢,我要雀娘复活,我要她和青生在一起!”

        那儒生虽然抖似筛糠,但骨子里还颇有几分读书人的傲气,抵抗道:“二、二当家,王青和严雀本就不是一路人。怨侣纠缠几多痛楚,天人永隔才是他们这段故事最合适的结局。您、您不觉得,这样才能更好地展现命运不公的深意”

        华奔血气上涌,一把揪住那儒生的领子,凑着他的脸吼道:“人都没了还展现个屁!你的深意有那么重要吗!”

        那儒生被他离得这么近吼了一通,直接眼睛一闭头一歪,吓晕了过去。

        华奔把儒生丢在一旁,这才想起杜旨腾来,拱手道:“大哥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杜旨腾在边上被他冷落,憋了许久。然而身体状况不允许,有气也撒不出,只能阴阳怪气地讥讽道:“没出息的,整日只会鼓弄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

        华奔解释道:“大哥你也知道,我闲来无事也就看看话本这点爱好。这儒生忒不识好歹,他从前写的每篇话本我都买下了,写得是真好。直到青生和雀娘这一篇《青雀难飞》,他一句没有灵感,写不出来,说停就停了!真真是气煞我也!我索性把他掳上山来,盯着他写!”

        杜旨腾撑着起身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是干什么的?绿林山贼!整天捧着个话本,不是傻笑就是哭,这还不算没出息!”

        他手上没力气,没能撑得起来,兵丁连忙扶着他坐下了。

        华奔瘪着嘴,搓了搓鼻子,不服气道:“大哥每天吃吃喝喝,连寨子的入门口令都设成‘五湖四海,尝尽珍馐’。真真是好有出息,好给绿林长脸。”

        杜旨腾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还没等教训他,又听他补道:“我还听说大哥今日被一个小女娃子揍得狂呕不止,歇息了两个多时辰才略微好转。如此想来,这也是大哥的出息了。”

        说起南忘卿,杜旨腾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此番前来还是以提点他为首,小打小闹先放一边,于是正色道:“我如今前来,就是为了这事。那小女娃子是含冥真人的弟子,年纪虽小,武功却不容小觑。她身边还有个红衣臭丫头,更是疯疯癫癫、可恶至极!你明日与她对战,可得仔细应对,别被什么破事扰乱了心神。”

        华奔一面点头称是,一面对杜旨腾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俊不禁。

        杜旨腾见他不以为意,怒火复又燃起,喝道:“你觉得我在同你说笑!你明日最好是能赢,若是丢了寨子的脸,你看我不把你屋子里那些废纸烧个精光!”

        华奔一听自己珍藏的宝贝话本受到威胁,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正经,抱拳领命。

        这一头,南忘卿和连鹊枝躺在杜旨腾给她们安排的客房里,宽衣而卧。

        南忘卿睡觉很是老实,两手交叠置于腹上。一夜睡下,第二天醒来几乎还能保持这个姿势。

        连鹊枝则是白天不消停,晚上也不消停,翻来覆去,直让人怀疑她每天在梦中大战十万天兵天将。

        然而此刻,南忘卿盯着帘帐顶,怎么也无法入睡。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轻声开口道:“连姑娘,你睡着了吗?”

        连鹊枝立即睁开眼,翻个侧身面朝她,用手肘垫着脑袋,柔声问道:“怎么啦?仙姑妹妹睡不着?”

        南忘卿呼出一口气,忧道:“我在担心明日。”

        连鹊枝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她的肩膀道:“担心什么,你今天不是赢得很漂亮吗。”

        南忘卿摇了摇头:“比武讲的是真才实学,我今次钻了空子,未必次次都有漏可捡。”

        连鹊枝哑然失笑道:“古往今来比试过招,皆是生死存亡一念之间,哪个不是专挑对手的错漏下手?你能看出来,那是你的本事,没什么好惭愧的。”

        她顿了顿,又笑着补道:“我说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呀,行端坐直,以礼自缚。却不知这世上的大多数人为了能赢,撒泼打滚拽衣角,抠眼珠子咬人大腿,什么不体面的事都干得出来。江湖中多得是光鲜亮丽背后的沉疴痼疾。”

        南忘卿愣了愣,听到撒泼打滚已是诧异,又说咬人大腿,更是闻所未闻。这对她前十七年养成的脾性和认知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连鹊枝伸手握住南忘卿叠在腹上的手,笃定道:“仙姑妹妹,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若论真才实学,他们就更不是你的对手了。我保管你不仅能赢,还能赢得坦坦荡荡,叫所有人心悦诚服。”

        连鹊枝其人很是有趣,纵然平时再怎么嘻嘻哈哈不成样子,一正经起来说话,就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的说服力。

        这对南忘卿来说,是一份莫大的鼓励。

        南忘卿弯起嘴角笑了笑,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喃喃道:“连姑娘,有你在身边,我就安心了。”

        次日上午,双方都养足了精神,来到了昨日相战的擂台。

        南忘卿见杜旨腾带来一个捉襟壮汉,三十五岁往上,豹头环眼面色不善,提着一杆松椟长矛,一丈有余。

        杜旨腾介绍道:“二位女侠,这是我二弟华奔,悯凤山寨的二当家。二弟,这位白衣女侠名叫南忘卿,太和含冥真人弟子,道号坤衡。那个红衣的,”

        他报复似地道,“哼,不提也罢。”连鹊枝觉得好笑,懒得跟他计较。

        华奔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上前一步喝道:“就是你们两个小美人,昨天把我大哥打得落花流水?”

        他这不同寻常的遣词用句,不似是来替他大哥讨还公道的,倒像是来戳他大哥脊梁骨的。

        杜旨腾眉头一皱,把他朝擂台上推道:“赶紧上去吧你!”

        连鹊枝勾着南忘卿的肩膀,凑到她耳边道:“华二当家使长矛,短兵起初应当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然长则谓之势险,短则谓之节短,万殊一理。你需连攻快进,从他暴露出的薄弱处不断下手。能不能得手先不管,重要的是欺身靠近,缩短距离,叫他发挥不出长兵的优势。”

        南忘卿若有所思,足尖点地飞身上了擂台,左手执剑覆于右手之上,略一欠身道:“请前辈赐教。”

        华奔放低下盘,两手一前一后握着长矛,矛尖指着南忘卿。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没有再做旁的动作。

        南忘卿为全礼数,总觉得要先等对方出手,自己才好再回击。然而此时见华奔全然没点要进攻的意思,只得率先拔剑出鞘道:“得罪。”

        她出剑朝前刺去,华奔微微拨动长矛一掸。两兵相接一声脆响,比试由此正式开始。

        南忘卿依照连鹊枝所言,不断朝华奔的头、肩、小腿发难。然而华奔堪堪挥动几下长矛,只要把她的剑挡回去,便不冒然再做多余的动作,更遑论主动出手,与昨天的杜大当家俨然两个路子。

        南忘卿料想,怕是杜大当家昨日吃贪功冒进的亏吃怕了,再三叮嘱了华二当家,宁可不动不出手,也要守住周身,谨防露出破绽。

        因而华二当家此番只守不攻,左右挥挡,连个上挑下抨的动作都不敢轻易做出,反倒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南忘卿瞅准了这一点,着力朝他的头和腿下手。华奔不得不上下格挡,仔细应对起来。然而他还是极尽谨小慎微,几乎没有破绽。

        眼见南忘卿已经一步步把他逼到了擂台边缘,他咬咬牙,握住长矛向前一刺。

        只这唯一一次主动出手,南忘卿便略微侧身,伸手捉住松椟矛身,往回一带。

        华奔心下一慌,连忙拖住矛尾,与她角力起来。

        南忘卿自忖同这捉襟壮汉角力讨不到好,只想乘此机会,向前出剑直接拿下他。

        眼见摘星长剑朝他刺来,华奔猛一发力,把长矛从她手中夺了出来。铁质矛头直接顺着南忘卿的左手脱出。

        南忘卿忽觉掌中一阵火辣,低头看时,整个手掌已经鲜血淋漓。

        连鹊枝脸色一沉,脑中轰隆大作,不由自主地向前快进了几步。

        杜旨腾警惕地盯着她,出言提醒道:“做什么?想耍赖?想破坏规则?”

        连鹊枝顾不上和他拌嘴,一双眼睛直盯着南忘卿的手,焦急心疼呼之欲出。

        华奔见已经伤了她,心中的防备不由得放下了几分,渐渐开始敢挑矛出击了。南忘卿背过伤手,回身继续与华奔缠斗。

        华奔手脚放开之后,南忘卿反倒感觉有的放矢,一连几剑都刺得他漏洞频出。

        南忘卿俯身要朝华奔小腿发难,华奔连忙压矛来挡,岂料她只虚晃一剑,转而跃起朝华奔的头顶劈去。

        此时摘星离华奔头顶的距离已经十分近,他来不及挑矛,只得把松椟长矛横举过头顶,去接这一剑。

        甫一举起长矛,他瞥见矛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划痕豁口,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可如今又怎么来得及呢?

        摘星一剑落下,直接把那松椟长矛从中斩断。一丈有余的长兵,顿时化作一截秃杆和一根短矛。

        连鹊枝蛾眉一挑,轻笑出声,心道比起她说的蛰伏周旋、伺机近身,直接一剑把长兵变作短兵的法子,倒是来得更为直接有效。

        她瞧着擂台上的南忘卿,暗自赞叹一番,实在是越瞧越欢喜。

        失了长兵之利,华奔连格挡都乱了章法。匆匆交手几招,他就被南忘卿挑开一棍一矛,抬剑直指咽喉。

        此战胜负已分,华奔第一反应便是转头朝擂台下喊道:“大哥,你别烧完!好歹给我留几本成吗!”

        杜旨腾闭目扶额,待到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拂袖怒道:“没出息的东西!以为谁真稀罕你那些破玩意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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