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行不行
虞则接到陈颂电话的时候，人直接从图书馆丢下作业赶过来。
她捏着手机，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这家叫窥声的俱乐部。
一楼是层台球厅，陈颂就在门口等着，看见她人后直招手。
虞则走过去，探头往他身后看了眼，“人呢？”
“二楼棒球馆呢。”陈颂把她往里带，边说，“喝了不少酒，一直搁哪打球，我看他要疯了。”
虞则：“不是说喝酒喝得要猝死了吗？”原来还能打球，电话里说得火急火燎的，搞得她真以为周知也要死了。
“……”陈颂沉默几秒，垂头看了眼手机消息，语气沉重委以重任：“周知也交给你了啊，我学校部门那边真有事儿，得赶紧回去一趟。”
什么玩意儿就交给我了。
虞则在门口往里扫了眼，人还挺多，个个拿着长杆伏身打球，“可是……”
陈颂拍拍她肩，把人往里推，“没事别怕，这台球厅向廿家的，都正经地方，不用怕。你进去直接坐电梯，上面有工作人员等你，带你去找周知也。”
安排得这么好，所以她来到底意义何在。
虞则很清楚自己不乐意的点，陈颂丢了个麻烦给他。而这个麻烦，周知也同学，回申城没有跟她讲。
陈颂走之前，莫名其妙给她手里塞了个快要烂掉的纸玫瑰，说是周知也砸到他头上的。人走后，虞则进门尽量忽略那些混杂噼噼啪啪击球的人声，上了电梯到了二楼，前台的工作人员上前。
“虞小姐是吗？”
虞则点点头，人礼貌地把她往里带。
二楼根本就没人，走过几个网口，那一声一声存在感强烈的当当撞球声刺着虞则的耳膜。
越走越近，隔着几扇网，那道高挑身影愈加清晰。
周知也黑t卫裤，背脊明显地出了些汗，衬出肩宽腰窄的身材。头盔没戴，微屈膝，双手上下错开紧握球棒，举在右肩处。球从发射器里猛的弹出，他黑眸微眯，盯着球的位置，反应迅速一下又一下将球重击回去。
工作人员把人领到很识趣地走开，虞则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没接触过这种项目，可莫名就从他迅猛利落的动作里感觉出他力道好大，像是在发泄。身上热地出汗，气息却很冷淡。
虞则想，这得喝了多少。
最后一下，击球声重得像是直接砸在她耳膜上，这种错觉让她身子一个激灵。
周知也松开一只手，球棒垂在身侧，静了几瞬，又忽然抬起，猛的捶砸了下身边的铁网。
和抡人脑袋没什么区别。
“？”
虞则人下意识靠到墙，紧贴着。还沉浸在他最后那一下，周知也已经侧头看过来了，球棒被他紧抓在手里，四指顺连着动了动，抬起又放下，重新抓稳球拍。
这小动作精准落在了她眼里。往上，直白撞上他一瞬不瞬的目光，有种预感在她心里成型。
周知也抬步走过来，架势凶戾，好似要打人。
虞则可不怕他。
……好吧，假的。她抿了抿唇，摒着呼吸，身子不动声色贴着墙往旁边挪了挪。
一米的距离，他定住，抬手，球棒抵在她腰侧的墙壁上，止住她的去向。周知也眼皮浅浅一层，桃花眼透着疏冷气。
又抽的哪门子疯。虞则吐出那口气，“还打吗？”
他不理，直接问：“今早给我占座了吗？”
占什么座？还能什么座，早上选修课的座。
虞则眼睫颤了颤，视线不由自主挪开。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难得涌上来，她想起了今天早上，冯星右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教室，坐到她身边，陪她上了两节课。
出于礼貌，虞则没和他多说什么。下课的时候，还是和他商量，说以后别这样了，这座本来有人，只是今天没来。
冯星右却开门见山问她了。是周会长吗，你们真只是朋友吗？
虞则没再躲，她当时说，暂时是。
“你不是说出门了，今天回不来。”
好一手打倒一耙。他是个傻逼才会想着坐五点多的高铁赶回去，想跟她上早八的选修课。
“我只问你，占座了没。”周知也沉声打断她，又走近一步，额发发尖清晰可见的润湿，眸子黑亮就像被汗浸过。
虞则无声几秒，咬了咬唇里的肉，“占了。”
他哑然笑笑，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我今早赶回去了，在八点之前。”
“……”他看见了。虞则不说话，视线垂下，但脸上没有虚色，“我不知道冯星右会来。”
周知也唇角的冷笑敛不下去，球棒从墙上移开，他抬手，将球棒抵住她的下巴，强迫那张脸缓缓抬起，直视他的眼睛。
“虞则。”周知也声音暗哑地叫她，“不再多解释解释吗？”
下颚贴着球棒的冰凉，她仰头，“解释什么？”
周知也眉尖一拧，喉尖滚烫上下滑动，那句“那明明是我的座位”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挑唇轻笑，话锋直转：“冯星右是你的备胎吗？”
虞则愣住，瞠目，“周知也！”
生气了。周知也松手，球棒重新垂回身侧，他兀自点点头，“如果你觉得我没资格质问这事，那当我没说。”
“你什么意思？”虞则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深深堵住。
周知也没答，因为他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解释。
他还是不说。
“周知也，我有事儿想问你。”虞则深吸了口气，声音努力冷静下来，“我有本笔记不见了。”
周知也眉眼不抬，神色散淡，“所以呢。”
“你拿走了。”虞则直接给他定罪，声音颤了几分，“还我。”
话落音，身前这人蓦得贴近，勾着腰，脸凑到她跟前，鼻尖几乎抵到她的。
他一弯腰，领口往下坠，脖颈间掉出来个银链子，熟悉晃眼。
虞则人下意识往墙上瑟缩了几分，目光却被他的项链吸引到，低头去看。
那链子中间缀着个银色圆牌，正反雕刻了一条猎犬的图案。东西垂在半空中，上下晃荡。
虞则目光一恍，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她当初留在方德纹身工作室的那条。
周知也去的是通市。
“看哪儿？看我。”周知也蹙眉，手掌虎口抵着她的下巴，掐着她的脸，强硬将她视线摆正。
陈颂说的没错，他真的喝酒了。
“是不是我没看见那本笔记，没看见你用修正带划掉的字，没认出你就是当年纹身店那小姑娘，没亲自去通市找方德问清楚……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不承认？”
脸颊两侧，他的指腹温热，虞则呼吸有些重，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扣着墙面。
非要她先承认是吗？
她闭了闭眼，拿手肘试着去推搡他，将两人距离拉远些。他浑身的酒气浓重，像是也要晕眩她的大脑。
她那点自以为是的牛劲儿，抵在周知也胸口跟挠痒痒似的，他没半分后退。
炙热视线从她殷红的耳尖扫过，重新挪回她的脸上，他沉声问：
“别撒谎，虞则。”
“是不是还喜欢我，嗯？”
虞则那撞到嗓子眼的心脏，在这一刻被他轻而易举捏在手心，手肘抵在周知也心脏的位置，能感觉到，他跳得也很快。隔着轻薄衣衫的热烈气息，好似下一瞬要将她包裹生吞活剥。
“周知也，你觉得你现在这个状态跟我谈这个合适吗？”
合适吗？有什么合不合适的。
还是在逃避话题。
“不能说？因为冯星右？你俩今天一起上了个课，感情就升温了？”他撇了撇头，话从牙根磨出来。
虞则眉头蹙起。
“很有钱，有能耐人上进，不图你钱。他冯星右都符合是吗？”周知也话不停，唇角勾出讥嘲。
虞则没落下一点细节，他神色里的这抹冷嘲真切刺到了她。
“你真要这么想是吗……”
周知也喉尖滚了滚，眼神往别处撇了撇，很想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心里憋不住。
“不是不找？不是浪费时间？”周知也笑笑，“看来他很符合你的条件，怪不得人前段时间信誓旦旦，原来真快成人女朋友了。”
“周知也。”虞则咬着唇肉，用力踢他一脚，推搡着人从他怀里挣脱束缚，“你给我滚！”
“……”周知也面上一闪而过怔色，身子被她推地后退几步，他胸口气得还喘不上气儿。
虞则没这么凶地骂过他。
虞则斜着眼睛仰头瞪他一眼，人转身就走。
周知也闭了闭眼，吐气，两三步跟上，“去哪？”
“我回学校，你可以滚了。”
又一个滚的字眼，周知也下颚线绷紧，隐隐抽痛，他忽地扼住她的手腕，抬高音调，狠狠出声：“虞则，你今天敢一个人回学校试试。”
这话像是有用，虞则停住脚步。
周知也也跟着停，下意识松的半口气还没舒透，这姑娘蓦得转头，炽白明晃的灯光下，她眼眶一圈酸涩的红，眼睛里却没有多少水汽，就那么冷不丁看着他几秒。
周知也呼吸滞住，看出神，抓着她的手，不由自主松开。
他一松，人立即扭头，大步往前走，很快消失在拐角，脚步声也越来越淡，直至隐约的电梯门开合声，周知也才怔愣地缓过神来。
那模样，是被他气的。
周知也紧紧闭起眼，面朝墙，额头往上撞。酒后大量运动的晕眩感一阵掀一阵，他头痛欲裂。
明知道自己喝多了，这张嘴就是贱，收不住，还让陈颂把人叫过来。
周知也丢掉球棍，捞了挂在一旁的外套，就匆匆从安全出口的楼梯跑下楼。
一楼没人影，有人兴致勃勃叫他来两局桌球，周知也摆摆手示意不了。出了俱乐部，街边空空荡荡，哪有那姑娘的人影啊。
十月秋风吹在脸上，周知也喉中干涩，这种茫然失措的情绪让他懊悔疯了。
站在路边，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弹出来微信。
y：『或许你应该像从前那样讨厌我。』
周：『虞则，我错了。』
信息发出去两秒后，毫无征兆弹出感叹号，周知也心沉下去。得，比上次还严重，直接拉黑了。
他今晚说了一堆屁话，光逼着人姑娘认错就范了，正事没干，高二那会的乌龙也没解释。
周知也暗灭手机，唇动了动，不知道骂了句什么。穿着短袖，这风好刺骨，把他那浑噩的脑子吹清醒了大半。
侧了侧身，周知也咬牙，忍着砸手机的情绪，抬脚在路边树干上狠狠踢了一脚。
两秒后，这人闭眼，倒抽一口凉气。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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