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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沽夏宴赐婚,满盘落子错


  当阿胜跺着脚弄出这么个玩意儿时,云临甚是惊讶,左右也瞅不出是个什么东西,阿胜赖在他怀里,他便扒拉着它的脚看了许久。

  这一看竟看出端倪来:阿胜脚趾下有一缺口,不似伤口,恰是放小块物什之处。

  其内肌理纵横交错,绵软如羹,不见筋脉,不见红肉,只一片雪白剔透,根本不是真实的血肉之形。然其背脊肚腹,却是正经的动物该有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眉皱如川,万是想不通去,只怕还是要回包子楼一趟。

  鲜国

  夜里落了小一场雨,第二日乐府青石上便满是碎芽子,清荷偷了懒往两侧扫去,想着芽子早晚会化了泥,充作了花肥可不是好。

  “清荷,顾呆子呢?”

  睡仙儿上了身,云棠又是赖到了天大亮才起榻,开了个头大点的门缝看着外间的清荷,蓬头垢面,哪儿是娇娃淑女模样。

  “哎哟,我的云姑娘呢,快些把你脑颅子收回去。”清荷低声叫着,碎步上前来,“快些进去,我给你把头发给束了。”

  清荷是个手巧的,三两下便在她头上挽出个周正的男子发髻来,云棠赞道:“咱清荷这双巧手儿真是不摆了,以后娶到你的人家,福气可大了天了。”

  清荷笑出声来,“云姑娘你可收敛着点儿吧,你这一嘴儿的甜言蜜语还是同我家主子说去,莫拿我笑话。”

  “嘿!我这肺腑之言,如何就是笑话了?”云棠回身对她就是一顿痒痒挠。

  “不带这样儿的,”清荷花枝乱颤,边躲边道:“小心主子回来,我告你的黑状。”

  云棠丝毫不惧,“好啊,我倒想看看,你这一状上去,顾呆子会如何办我!”

  两人闹的脆笑连连,片刻玩乏了,就着矮榻便坐了下去,还未喘过气儿来,忽外间有人道:甄家公子来了。

  又是甄冠林?

  云棠理完衣裳,又将清荷拉了起来,纳闷道:“她没得旁事可做吗?怎三天两头的往我们乐府跑?”

  打上次顾胥星相助后,甄冠林往乐府跑的甚是频繁,司扬都吃味儿了去,凡她过府来,他必将顾胥星召去。

  “可要我去打发了?”清荷道。

  云棠默了一瞬,“罢了,闲的无事,跟她唠唠也好。”

  古往今来,皇家子弟名门贵族多分两类,一类尚文,一类喜武,司扬四书精通,学识上也称得上是位学者,然修文以养德,他的心头好还是那马上风光,刀剑翁吟。

  “顾世子,你看这剑如何?”司扬手执一柄乌剑,剑口锈钝,不见利茫。

  “殿下见笑,胥星不懂武学,不通利器,瞧不出这乌剑的好坏。”顾胥星回道,今日司扬一路召他来了这铸剑场,显是别有用意。

  司扬一笑,“是吗?”他执剑随意比划了两招,“当日本殿道此剑算不上是好剑,可她却告诉我,这剑当是这铸剑场的绝品。”

  “如何见得?”顾胥星很给面子的追问,却并不问“她”是谁。

  司扬并指摩擦着剑身,“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她以数十柄刀剑与此剑相击,此剑分毫不损,可那些剑却折了剑身成了废铁。”

  “如此,这柄乌剑的确是一把好剑。”顾胥星断道。

  司扬看了他一眼,“经此事后,本殿常被她笑话不识货,之后她每得了件宝贝便拿来与本殿相看,说是让本殿长长见识。”

  顾胥星笑问:“殿下甚是喜爱这名女子?”

  “是,”司扬看向他,“喜爱到不容旁的男子近她的身,也忍不得她对旁的男子动心思。”

  顾胥星轻笑,“殿下人中之龙,得殿下钟情,这名女子该受宠若惊了。”

  “不说她了,我们往前处看看。”司扬笑道,乌剑重回剑鞘,挂在一面不起眼的土墙上,随意晃动了几下归为平静。

  铸剑场甚大,一圈儿走下来已过午时,司扬命人下去做些饭菜,与顾胥星剑室暂歇,于隔间闲坐品茶。

  未坐一会儿,有剑童引客进入,透过隔断镂空之处,可见客是女客,蒙着轻纱,一身装扮十分考究,度其身份也是非富即贵。

  “覃小姐,我们所有的好剑皆藏于此,您瞧瞧可有令尊喜欢的?”剑童道。

  覃贞环视一眼,“我且先看看,瞧准了再唤你来。”

  剑童笑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覃贞摘下面纱,递予一旁侍女,“这纱戴着着实碍事,你先收着吧。”

  “竟是覃大夫家的小姐?”司扬道:“既是覃小姐,本殿倒该露个面。”说罢带顾胥星出了隔间,向外走去。

  “覃小姐。”

  “太子殿下?!”覃贞微惊,忙作了礼,“覃贞见过殿下。”

  司扬虚扶,“覃小姐免礼,不知覃小姐近来可好?”

  “劳殿下挂心,覃贞甚好。”

  “那便好,否则本殿怕要内疚一生了。”若不是宗政瑶,据皇命,她的太子妃该是这位覃小姐,“对了,这位乃大上国的顾世子,世子,这是覃贞小姐。”

  “太子言重!”覃贞垂首,说罢对顾胥星福礼道:“覃贞见过顾世子。”

  “覃小姐多礼!”顾胥星垂了眼,也不多看。

  这顾世子好生清透的声儿!覃贞暗道,不禁抬了眸子向顾胥星看去,这一看便看丢了魂。

  怎会有这如画儿一般的男子,眼含墨玉,生着皎洁的光色;长身玉立,温润气质,就似书中说的踏着仙云而来的吕仙,美的惊心动魄……

  如有小鹿乱撞,她有些喘不上气来,两颊爬上可疑的红晕,由心窝处涌上的热浪将她烧了个脖颈通红。

  覃贞的不对劲教侍女着急上来,暗暗扯着她一角衣裳提醒着。

  一旁的司扬见状若有所思,忽心生一主意来,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与覃贞说道了几句,竟膳食也不用了匆匆离去。

  辞去料峭春寒,鲜国的天儿越发热了,人们渐褪布衫,改着纱衣,长街之上骤添许多风情。

  往年里,此番时候鲜国必是要举行一场竞技,朝臣参与,男女不拘,蹴鞠射箭,武艺比拼。然今年国君金体欠安,宫内便弃了竞技,只拟了一场沽夏宴。

  沽夏宴,无论文武,不做比拼,只做戏场。

  也就是朝中各职各宫备上些节目,圣前演示以供国君一乐。

  有演必有赏,顾胥星拿了十成的把握,要在沽夏宴上让国君赐婚。他瞒了云棠,想着宴毕归来便能给她一个惊喜。

  宴启之日,他只带了两名随从,方行至大殿司扬便唤住了他,笑问:“世子可备了才艺?”

  顾胥星笑回:“胥星自省无甚才艺,便备了门不入流的功夫,但愿不会扫了陛下之兴。”

  “世子言重了,世子奇心诡才,说是不入流,想必大有文章!”

  司扬与之一路畅谈,入了大殿分座入席。

  歌者,舞者;戈者,武者。宴上诸家本事,个个使尽浑身解数,揽圣恩无数,轮到顾胥星时,他抿唇一笑,命人抬上好些个精致的器皿,挽袖轻举,竟是煮起了酒来。

  大上国与鲜国水土不似,煮酒的手艺也不相通。大上国重酒尚脂粉,酒的醇香远比鲜国的糟酒高上一筹。

  没见过这般多的煮酒家伙什,鲜国朝臣们皆怔怔然,看的久了便觉这煮酒之事甚是繁琐,只这大上国来的世子是个好颜色的,一举一动文雅卓异,神色专注自有风采,还有些看头。

  炉上生烟,火候几变,不久,有隐约酒香冲炉而出,众人闻之隐隐含醉。

  顾胥星瞧着酒气,待酒香饱和,白玉纤指一动,闭炉盖盏,以琉璃樽盛酒,作礼奉上:“胥星只一门煮酒的手艺堪能入眼,但请陛下不弃,能金口一品。”

  国君闻香已醉,笑道:“世子有心了。”有宫人从顾胥星手中接过酒樽,呈于圣前。

  “果真好酒!”国君浅尝一口,不禁大喜,“琼浆甘露,绵长回甘,此等酒色滋味,宫内难得一见啊!”

  顾胥星躬身,“陛下过奖。”

  国君将酒一饮而尽,“寡人甚悦!来人,赏!”

  国君一语方落,宫人便伏身叩下但听吩咐,然国君看了眼顾胥星,又看了眼宫人,愁道:“宫中宝贝千万,却不知该赐何等珍宝才衬得上世子仪态。”

  这便是时机了!顾胥星眸光一动,便要下跪,只是还未开口,却教司扬抢了头去。

  “父皇,依儿臣看,顾世子出尘之姿,珍宝恐难入眼,倒不如赐世子一段姻缘,有美人相伴,方解世子异国孤清之苦。”

  国君大悟,想起司扬日前所禀之事,笑道:“还是太子所虑周详。覃大人!”

  “微臣在!”一着武官朝服的男子出了席面,跪道:“陛下!”

  国君兴致颇高,“覃家长女覃贞,端庄贤淑,秀绝巫都,堪为世子良配,寡人今日就……”

  “陛下不可!”顾胥星大惊,急急打断,忙伏身叩首,“请陛下收回圣命!”

  国君眉峰一皱,与司扬相看一眼,司扬斟酌道:“父皇亲赐的良缘,世子可是不满?”

  “国君圣恩,胥星本不该有异,然心有所属,不堪为旁人托付。与覃贞小姐一面之缘,覃贞小姐风采怡人,娴熟大方,当择才德兼备,一心一意的男子相配才是。”

  司扬一笑,忆起当日大禅寺的种种,“世子属意之人已然回国,人生首尾不过数十载,身边还是有个知冷知热的好。”

  “太子所言甚是。”国君神色一肃,“世子乃我鲜国贵客,当礼待之,不可教你受了委屈!”

  顾胥星眉目重凝,还要拒命,覃大人却道:“陛下,还是收回成命吧,世子位尊,定是瞧不上我覃家。”

  “覃大人言重了,胥星绝无此意。”顾胥星忙道,如今国君面色不善,覃大人又误会至此,朝臣上下这般看着,他一质子,若一举得罪了这一朝君臣,只怕乐府以后甚是难过。

  此时,也断是不能将云棠的存在说出来,可是,若不说,受了这圣恩,云棠那边又要如何交代!

  司扬仔细端详着顾胥星,见他眉间染了愁云,便知他看透了要害之处,笑道:“覃大人勿恼,赐婚一事于世子有些突然,需知两国交好、君臣之谊可全压在了世子身上,想必这会儿世子已经想明白了去。”说着转对国君,“父皇,这婚事便这般说定了吧。”

  国君一笑,“寡人甚悦!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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