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故事

在那个雪花纷飞的季节里，戏剧班里两个人显得很特别——一个练舞的女孩，扎着两个马尾，毛躁的头发，配上破洞的裤子，显得很有流浪味道；一个练唱的男孩，总是穿着白色的合身的袍子，站的笔直地练习吟唱。

        女孩因为个子不高，脸色肮脏，笑起来一排牙齿特别白，夏天穿着背心和半截短裤子的时候显得胳膊和大腿也特别白，衣服也特别旧。因为太白了，有一次她穿了姥姥新买的衣服还被觉得是破衣服，因为她只要露出肌肤，所有衣物都会在肌肤的衬托下变得色彩暗淡。连她的脏兮兮的小脸也会因为白白的胳膊而黯然失色。只有那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可以同胳膊大腿媲美。

        所以大家只看她的嘴就知道她的表情了，那本是一张可以练唱的嘴，却只是在认真练功时才吼出几个声音，伴随上窜下跳的身影。

        练功的时候，一群孩子吵吵闹闹，不练的时候，女孩便跑到后山的山坡上采蘑菇，男孩跟着她一起。只有不练功的时候他们才说话，才在一起玩。

        “艾伯，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练习呢，听说你家里就有老师了”

        “因为我觉得大家都在这里练，肯定有这里好的地方。自己练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你呢，你练好功了以后要干嘛”

        “我啊，我想当一个男孩子，像男孩子一样骑马，一样去打战。你知道吗，我爸妈都在战争中死去了，姥姥说月桂国和日辰国大战的时候死了很多人。而且以后还会打起来，所以我要练功，以后保护我姥姥”

        “男孩子上战场才行。女孩子力气不够，学唱歌比较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学，练功练唱一起学，多会一样本事”。

        “可以吗？练功老师我送了一篮子鸡蛋他才同意我去跟着练的”

        “你在这帮忙收拾东西，没给你赏银，就当学费了，跟着我的老师学”。

        “那我把这篮子蘑菇送给你吧，我跟着你就行”。

        三年后，女孩和男孩都长高了。男孩去了更大的地方学习，但经常回来看女孩，女孩还是那样破破的衣服，但变的干净了很多，也出落的亭亭玉立。

        女孩经常让男孩带男装给他，她喜欢穿男孩的衣服，一起去看花灯，猜灯谜，放孔明灯，去月老祠，还去了很多地方。男孩只要有去外地演出都会给她带几个好吃的。

        男孩慢慢成了剧团里的核心人物，而女孩却混成了老练习班最老的徒弟。在姥姥去世后的第二年，她决定去护国神殿里一问究竟。

        阴差阳错，国师收了她做弟子，但他不经常和水涵师兄还有韩宇辰一起上课，她常常逃了课跟着一个叫做韩月辰的哥哥一起去练兵沙场，那段时间不管去哪她都跟着他，骑马、射箭、用枪、拿刀都学了一遍。就连梦中都在喊韩月辰的名字，让他带自己上一次沙场。

        “你当真不怕死”

        “不怕”

        “死了你可就见不到你师傅了”

        “因为我知道有你在我不会死！”

        但始终，韩月辰去了几十次沙场，打了无数次胜战，她却一次也没有去。只要韩月辰一去打战，她就写信，写好多好多信给韩宇辰带过去，还特别嘱托不要回信，绝对不要回信。

        很快，韩月辰和韩宇辰都被封为候，有了自己的领地，女孩见到他们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一次，女孩让水涵带去一封信，信上约了，一起去参加今年的骑马大会，他们带上面具，穿上男装，一起体验策马奔腾的感觉。

        那场比赛女孩拿了第二名，男孩月辰没有来。信上说了，若女孩拿了第一名，就答应她曾经在信里说过千万遍的，他们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如果男孩拿了第一名，他也答应男孩一个要求。可是男孩没有来。

        女孩落寞的换好衣服，准备离开，在棚外被另一个男孩拉走了。

        韩宇辰一脸戏谑“哟，这灰头土脸的怎么了”。

        “没什么，你怎么也偷偷来参加了，恭喜你啊，拿了第一名！”女孩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上马。

        “等等”男孩一起骑上她的马，两人驾马来到郊外的溪边草地上。

        “什么事”她说。

        “月辰不会来了，他今天和大公主成婚”。

        “啊？你说什么！”

        “他没空来，所以我替他来了，你没拿第一名，继续练习吧！”

        女孩没有生气，只是很吃惊“这么大事都没有告诉我！好个韩月辰。”好歹他们结伴野外训练时候“同床共枕、出生入死”那么多次！

        “你别伤心，好男人多的是。”

        “哎”女孩背过身坐在河边发呆“没事，我有师傅呢，我本来就是孤儿了，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你以后要去打战的时候记得叫上我，不要像韩月辰食言哦”。

        “你不难受吗”男孩蹲下来看着她问“你不是想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吗”

        女孩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你偷看我的信！”

        “水涵给我的，让我看着办。所以我来参赛了，拿了第一名”男孩看着她。

        “你们这些坏人！第一名了不起哦”

        “不想让你第一名。”

        “哼”女孩瞪了他一眼“虽然我说的是一生一世在一起，但更希望是战友一般，从未想要和他有什么其他关系。我像一个男孩子，从未想过要成亲生子，我不会”

        “嗯，的确是你的样子”

        “你也知道对不对。可是，月辰成婚后是不是就不能和我们一起了”女孩眼角有泪滴滑落，男孩帮她拭去。

        “是的。大公主脾气不好，我们远离便是”

        “呜哇哇哇”女孩突然嚎啕大哭，哭的悲痛难止，哭到撕心裂肺的倒在草地上。

        男孩看着，只是看着。

        那以后，她好几年没有见过韩月辰。

        直到在一次连续征战中，和边境作乱分子交锋过几次，女孩一行人在山野间迷了路，来到一处寨子借宿，一晃等浓雾散去间便过了十几日。

        下山的时候碰到一队人要杀上山，女孩给击退了。

        在后面的作战中，她陆续又毁掉了几个敌军汇合点。最后决战那天，他们杀进了敌军的大本营，全面开战，在那里，她看到了手无寸铁的艾伯混在人群中，特别显眼，他没穿铠甲。女孩经过的时候将他拉上马背，在一个山包背后放下她“艾伯，你怎么在这！”

        “前几日剧团里有接应的人，被一网打尽，我被他们虏了过来当人质！雪儿，你真的在战场上了，像你小时候说的那样。”

        “我们回头再说！你在这里躲好了，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千万不要出来，答应我”她脱下自己外层的铠甲给他“你穿上！”

        “放心！”

        女孩果断地回头，重新投入战场。

        在最后时刻，她看到月辰王的旗子，以及沙尘之中若隐若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将领策马向她而来。女孩挥刀解决敌人的同时，也向他靠近。

        “月辰！”她大喊，越过人群向他而去。但是这个时候一道冷箭射来，刺中了女孩的肩膀，她坠马落地。

        “雪儿！”人群角落里冲出一个身影，那人丢了沉重铠甲冲上前欲将其拉至安全处。

        马背上的将领拉住缰绳，明眸一暗，手起箭落，射向人群中冲向女孩的男子。

        “艾伯！”女孩扑过去，还是迟了，直中心脏。

        “雪儿，见到你真的真的很开心，我知足了，没关系。”

        “艾伯！你撑住！”女孩拔掉自己肩膀上的箭，揽起男子上了马，策马而去。

        那场战，对女孩来说并不陌生，这几年她参加了无数次的沙场，见过无数次的死亡，但都未及此次这般伤痛。

        她撕心裂肺的葬了男孩，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不想吃不想喝，每每睡去都是曾经心仪的男子拔箭射向艾伯的场景。她生不如死。

        她曾那么，那么无望的喜欢过他，也感激有他的出现，他的陪伴。尽管他不属于她，她也只有对这段时光的珍藏。现在的她，只想结束这一切，只感到失去了所有的支柱。

        所有人的探视她都拒绝了，在房里面对墙壁呆了三个月。

        月辰王第三次来看她的时候，几年未见，她开门面如死灰的说了三个字“我恨你！”

        从那之后再未见过他。

        那之后，第三次和日辰国交锋时。女孩本想再次披上铠甲上场，被水涵拦住了。

        那一次，她半夜偷偷出发。何惧生死。

        她从后方跟上队伍，加入要去烧敌军干粮的分队，又跟着清扫了几个驻扎地，直往山谷中的大战场汇合而去。

        最后直抵敌军大本营，她跟在后面进入，搜查每一个帐篷。进入其中一个小帐篷时，看到角落的武器架背后躲着一个手臂被砍伤的男子，穿着敌军的战服。但女孩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之前寨子里的人！？你是日辰国的人！”她拔剑对着他的脖子。

        “你，你听我说。我是你住过的山寨的人，最近被日辰国的人抓来当俘虏，他们逼我上战场，我受伤了”男子断断续续说了一半，冲进来月桂国士兵。

        “在这里！”他们大喊。

        女孩着急的看一眼，扔了一颗迷雾弹带着他从后门离开，将他放在一颗大树后“你顺着这里走出去，然后就不要回来了，快走！”

        月桂国的骑士赶来，女孩往另外相反的方向跑去。肩上再中一箭。

        “别追了！月辰王受伤了，先撤退！”

        女孩听言拉住缰绳，转而回头远远跟上护送月辰王的队伍。

        却在惊险路段遇到了埋伏。她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却没想到后背右侧中了一箭。接着杀出一群黑衣人，直冲月辰王而去，她一边挥刀解决了几个人，一边靠近重点保护对象。

        “你们几个送月辰王先离开，剩下的我们来解决”有人发出指令，让女孩留在原地抵挡刺杀者。

        没想到短短片刻，队伍就只剩下三个人。战场之上片刻之间形势也可能千变万化。

        月辰王虽倒在地上，以剑撑地勉强站起来杀了三个袭击之人。“雪儿，你先走”

        “你先走！这几个人我还可以。快！”

        一支短箭飞来，她正准备迎上去挡住。被人拽住手臂一拉往外倒去，错过了箭锋，看着它生生往月辰王而去。好在被他拨开了。

        另外两个月桂国的卫兵抓住机会掩送月辰王离开。女孩看向拉他一把的黑衣人冷声道“你刚刚骗我你是月桂国的人，我放了你为何又回来了”。这是刚刚她救了的放走的人。

        那人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别追了”她大喊。

        “前面布好局，他们应该已经死了。想收尸的话就快去”说完那人上马离开了。

        女孩拔了后肩的箭一路往前走，不远处，看到碎石滚落，道路被堵。又倒了一个人，只剩最后一个护卫士兵了。

        “月辰”

        走到一半，她绊到一个树枝，树枝牵连着一根绳子，牵引着什么。

        在她倒向地面的同时，山坡上一个巨大滚石朝下滚来。

        “快闪开！”此刻又有一只手过来将她拉开退到一侧丛林里。

        随着石头滚下，准确的从两人身上碾过，增援的人也跟着动静赶来，公主亲自带着人马来了，带着重伤的月辰王离开。而女孩在草丛中看着天空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女孩陷入了永久的阴云，全都死了，她的所有回忆都像假的，都死了。

        “给她上药，然后送到大道上。我们撤退。”

        女孩躺在草地上，周围尸横遍野。迷蒙之中，她看到天空中的光晕慢慢散去，映入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扶起她，给她拔了残留的箭根，简单包扎了。“赛马第一名，不是还剩一件事要答应我吗”

        她张了张嘴，干涩的问“什么事”

        “我要你活着”

        “他死了吗”

        “月辰的元神还在，睁开眼，看着我”

        女孩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吐出一口血“谢谢”

        “国师遇刺，宫里有变。水涵脱不开身，我必须把你活着带回去，听见没！”

        “我就想，死在战场上。”

        “两国都已经撤退，已经结束了，雪儿！”

        他抱着她上马，映照着夕阳余晖，缓缓走出这片荒野尸地。


　　https://www.biqivge.com/book/53127168/2537209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