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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非杨即墨


第二日,依兰转醒的时候,庙里只剩她在火堆旁,小火苗还在跳跃着,早晨的太阳斜斜的照进大门,外面晨霜尚浓。

        “人呢”她收拾了地铺,又简单洗漱后,里里外外走了两圈也没看到人。

        水涵回来的时候提着一个盖着毛巾的竹篮子,蓝焕提着一条新鲜大鱼,看样子他们是去找吃的了。

        “烤鱼吃吧”蓝焕穿上已经宰杀好的鱼径自烤了起来。

        依兰打开篮子,看到里面有几串烧饼,还有还热乎的包子,面条还有干净碗筷。“你一大早去山下买回来的?”

        水涵颔首,接着就去拿水壶去烧水了。

        这里的厨具只有简单的铁锅和大铁水壶而已,一切都要靠自己,没有粮食,顶多只能钓鱼打猎弄些肉,摘些果子和植物的根茎叶来吃。

        依兰翻出角落里的矮木桌,将吃的摆上,才慢悠悠解决了这个早饭。

        “那今天要做什么”她多年前来这里和师父一起练武过,但如今她什么武功也不会,在这也只是换了个地方混吃等死而已。

        “一会你和蓝焕去打水,下午开始在山洞打坐”

        依兰照做,打了一早上的水,把庙边的大水井都装满了,后来又在蓝焕的提议下去附近砍了些木柴,劈了一堆的柴火,做好这些事已经日上三竿,而午餐只能吃两个烧饼配着温开水而已。

        正欲午后瘫坐在破庙门口台阶上打个盹,水涵喊了她去庙后通道的山洞,她知道那里是师父曾经闭关打坐的地方,那里四面都是石头,空洞洞的,却是一个打坐静修的“圣地”。

        “好吧”她生无可恋的叹口气跟着他进了通道尽头的山洞,通道中就可闻到幽兰香的熏香味,依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深呼吸”悠然的声音传来。

        “你带了幽兰香过来?”

        “洞里放了最厚的袄子,还有一张席子”

        依兰进洞,果然看到家徒四壁的小空间放了一张席子,可坐可躺,边上一个精致的香炉,正袅袅冒着青烟。

        “没有光线”唯一的光线是一扇洞口侧边对外挖开的被木枝封住的出口。

        “一会给你拿来最厚的袄子,打坐到晚上没问题吗”他声音温润而有力。

        依兰看着他默契的点点头,收拾着以标准姿势坐下了。这里略微低洼,接近半个地下室,所以尽管外面寒冷,这里却能冬暖夏凉,畜着一丝温度。

        听着脚步声走远,依兰缓缓睁开眼睛。她深呼吸了几次,按压住自己变得有些浑浊的气息。不知为何,她感觉越来越不安,心跳也越来越沉重。

        再次合上眼睛。她一边熟练的连续掐指数着时间,一边试着梳理好呼吸节奏。然而,在她觉得即将平静下来的前一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血不多,但随之而来的剧烈疼痛让她不能自控的抱着胸口倒向右边,洞顶有些昏暗,昏暗之中还伴随着旋转和晃动。

        她的心脏好痛,钝痛到她无法呼吸,难以呼吸,天旋地转,这种晕眩让她的心脏周围的胸膛都在钝痛,难道这就是心如刀割的意思。她像在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的心脏,无法逃走。

        她只想逃走,只想停下,停下这一切,逃离这无法承受的一切。可是她却被按在原地困在原处,一刀一刀的被凌迟着。

        ……

        那是饥寒交迫的时候,她饥肠辘辘的将装着姥姥的骨灰的瓷罐带上了月桂峰。姥姥生前嘱托过,她想要火葬,想将骨灰罐放到河里飘走,不想要她每年来看。也许因为姥姥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又也许因为姥姥知道她买不起一个棺材,也知道她没法找到人帮她抬棺材,所以选择了火葬。她想很久才选择来月桂峰,听说,她只是听说月桂国最大最古老的河流就是从月桂峰顶流下来的,她选了在这里放奶奶的瓷罐。

        一路上,她都饥肠辘辘的,只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口水。一开始沿着大路走,之后循着小路的痕迹顺着远处的水流声音走,在接近水流的地方,她却迷路了,在森林里原地绕圈走了很久。

        直到有个老人出现在她面前。

        他问“姑娘你要去哪,这里是死路”。

        “我,我要去月桂峰的河流源头,请爷爷给我指路”她在天黑前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此路凶险,回去罢”老人给她指了回去的路的方向。

        “不,我一定要去。你指了那边,那肯定在反方向了对不对?”

        老者看着她没有回话,转眼间就不见了。

        依兰循着那个方向径直往前走,走到河边后又沿着上游方向行进。不知过了多久,在接近上游的地方,她筋疲力竭的时候,将瓷罐稳稳的放在了河流中间,看着罐子飘走,她也晕倒在了石头上。

        寒风簌簌,雪花零星的飘落。一位经过的男子试探了下她的呼吸,蹙起眉头,将他扛在肩上带回了庙里。

        老人见状略微沉思“还活着吧”

        男子点头。

        “明日一早你先行回去,我会给她保命”。

        第二日,依兰转醒喝了药,老人告诉她最近要好好休息,这个月十五日记得去国师殿主殿上香还愿,又给她指了回去的路。

        依兰除了感谢无以回报。

        奈何她从小忙着练武一次也没有去过在她看来很高贵神圣的国师殿,这个地方她觉得她有生之年一定会去一次,但要晚一点,等到她变得更强以后才去。

        一路问别人才到了国师殿的大门主干道,听说从早到晚来排队的人太多了,她第一次探路时选择去了偏殿,那里人少。

        她不认识路,到的时候已是正午烈日炎炎之时,她的棉袄里面已经在冒汗。到了一处偏殿,却没想到大门关了,她不确定自己找错地方了还是今日正好关闭偏殿,于是站在烈日下徘徊着。由于这处偏殿关闭,人更少了,远远望去,广场上只有她一人站在太阳下。

        她正在寻思着要不改日再来,抬眼之间,看到远处一个男子穿着白色的袍子向她走来,阳光正对她的眼睛,她晃动得失了神,只看到一道细长的、白色的身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闪着梦幻而又洁白神圣的光芒,靠近她。

        她心里紧张急了,心跳变得活跃而欢快,她咽了口口水,揉了揉眼睛,试图换个角度去辨别清楚那人的五官与发型,却失败了。

        烈日下,一切都无所遁形,不论黑暗还是神圣,都将被阳光掩盖或修饰,变得公然一致无法辨别。

        依兰无意识的张大了嘴巴,等那人经过她的身边,也没能发出一个声音。难道,这就是恋慕的感觉,她不由得闪过这个想法。

        白色身影顿住,在她侧后方的位置说“今日偏殿关闭,还请绕路去主殿”。

        “等,等等”她僵硬的无法转身,心跳快逃出胸口,也许胸口太过温暖太过甜腻,连心脏也要被融化只能跳出嗓子眼呼吸了吧“你叫什么名字”。

        “月辰”他留下两个字便走远了。依兰可以听到他几乎难以捕捉的脚步声。

        随着那脚步声远去,她觉得她的心脏也慢慢从嗓子眼回到了胸口,开始搏动和呼吸了。

        原来心脏不仅会跳动,心脏也要呼吸的啊。心脏也有一口气。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准备等十五那天再去国师主殿上香。

        ………………

        “兰儿,兰儿”耳边断断续续传来遥远的呼唤声,依兰胸口太痛无法睁开眼睛,仅存的一点意识被名为记忆的力量吸了过去,继续浑浑噩噩。

        “她怎么样”蓝焕看着水涵给她把脉,待后者把好,他接了上去,眉头不禁皱紧。

        “先扶她回床上吧,一时半会好不了”

        蓝焕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一直都知道,所以让我来这里?”

        水涵抱起依兰往庙里移动。蓝焕擦了擦现场的血迹,跟着赶上。“这里没有药材,你可以治?”

        “目前还死不了”蓝焕看着她苍白的嘴唇和冒冷汗的额头,嘴角紧抿“死不了,但非常痛,会不会熬过去不知道”。

        水涵面色苍白的看着她,瞳孔暗沉“不用救,让她自己扛过来”。

        “你让我来不是来收尸或袖手旁观的吧?”蓝焕擦了擦自己带血迹的手“就算我能做出世上最有效的止痛药,也管不了多久,那不是续命药”。

        “先不用止痛,给她止晕。她一旦心绪混乱,就会血液不畅,耳部不通,给她扩张经脉的药,尤其是耳部的经脉,才能止晕,否则她宁愿晕厥也不会醒来去扛痛”。

        蓝焕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会“你为何要这么做,大可不必如此冒险”。

        “你是这么想的?”他反问。

        蓝焕清了清嗓子“从我的角度看,解决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看到自己怎么来,而且,要她自愿”。他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我没有能力用一炷香让她这副样子”

        “你触发了什么,你很清楚”蓝焕眼里闪着不明光泽,转而端来一盆热水,帮依兰擦拭去手上衣服上的血渍,叹了一口气。

        “是这个地方”水涵回答。

        “我知道,我开个药方,你能拿到药?”

        …………

        那日之后不久,雪儿便来到了国师殿,和师兄水涵一起跟在国师身边学习,因为她一开始基础和水涵不同,所以由国师亲自带着过了几个月。

        等国师正式宣布雪儿也参与课程的时候,已是四个多月后。那天学堂里来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之前正午太阳下遇到的白衣服男子,月辰,还有宇辰。三个人的学堂添加了她,当然还是穿着男装,飒爽利落的她。

        这里,每个人有共同的课程,私底下也还有别的老师带的单独课程。就像雪儿曾经也练过武一样,水涵私底下学习很多关于医术、天文、星象以及国师殿的内容;宇辰以文为专,经书史籍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月辰,则是以武为专,剑术马术、射箭持刀,每每都在厮杀中练习。而他们在国师殿共同的课程,除了书画之外,就是国史,并不练武。只有国师私下带两个徒弟时才练武。

        因此雪儿有时候只能偷跑出去和月辰练武,从他那学习更多战场上的兵法与实践。

        记得有一次,雪儿从月辰那得了一个指南针,跟水涵一起研究被师父发现,罚了去月桂峰的山洞面壁三天。她擅自逃出国师殿是其一,擅自学习战术是其二,擅自见月辰还收了东西是其三。自此往后,她被限制了出行只能小心为甚。

        她写了很多的信件,让水涵递交给宇辰,再转交给月辰,因为宇辰在国师殿、在月桂国的时间都比月辰要多。如此一来,宇辰不知道信是她写的,水涵也没有被师父抓包的风险。那些写信的日子是雪儿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无非是最近下了雪,雪有多美、许久未见他来上课,他在外可有风餐露宿、可否相约下次在哪个街口的花灯下相见、近日她和蔻柠学了织围巾,想送他一条、又或者,真的真的真的很思念他,若可相见,隔了山海又如何,她定能跨山越海。

        经历了几次月桂国与日辰国的大战,加上边境骚乱,月辰在外征战的时间越来约多,尽管雪儿曾几次参与沙场,也没能在硝烟之中遇到过他。曾经有过五年多的时间里,月辰一年只能来国师殿三四次而已,课堂上的常客只有剩下的三人。在那个寒冷,筋骨疼痛,不适应国师殿的岁月里,是那些思念和信件在支撑着雪儿,在她初来乍到这个陌生的国师殿的时候。

        她的信是单向的,而她却是幸福的。递信的水涵大概是不了解的。

        再后来,月辰回来了,雪儿见到他的时候,他俊朗坚毅的脸上多了一丝岁月的洗礼,她深深的陷入他的风姿之中无法自拔。这段时间是煎熬的,她一面扮演着波澜不惊的朋友,一面按部就班的学习与练武,还一面在睡前不可自拔的思念与喜欢着他,毫不耽误所有事情。本以为这种甜蜜的煎熬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某个元宵节,雪儿与月辰一同游街,猜到花灯谜底拿到一个香囊奖品后,雪儿将香囊送给了他,调皮的问“月辰,我们在一起可好”。

        他看着她,眼角温柔,接过了香囊。

        而她却转了话锋“我开玩笑的,哈哈。我们要是在一起会被我师父拍死的吧”。

        她大笑着。他缩起了想要拉她的手。

        此后,只要他们有机会见面,雪儿都会打趣一番“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在一起呢?你看我虽然不够温柔,但也挺可爱的对不对”。

        他一笑,弹了她的额头“你又想逗我?好好练武”。

        彼此心照不宣。雪儿每每都感到心潮澎湃,再问他是否要在一起,乐此不疲。因为不管局势多复杂,不管现实多少阻碍,也不管当下时间多不对,更不管他们还有多少使命未完成,所有所有这些现实的苦难,也不足以否定掉一颗真心欣喜与喜爱的心。

        前路多曲折,也不能否定她每每问出来时的美好心愿,就好像,哪怕:“我在用这辈子的时间问下辈子的愿望可以吗?可以回答我吗?我可以许愿吗?哪怕这辈子绝对实现不了,可以有愿望吗?可以表达吗?

        即生命之苦难,何生世之绝美。带不走的绝美爱恋。

        之后,月辰又离开去边疆了。她每每夜里以泪洗面的时候便去吹风,常常不小心将自己吹感冒了。那阵子师父叫她跟着水涵修养调理,蔻柠看在眼里却也无法安慰,自此之后,月辰被封月辰王,她和他已经相隔千山万水。

        她的泪水不曾完全消失,只是遇到夜深人静,思绪涌上之时才会泛滥成灾。

        她练武也去沙场,练就一身野性气息,也掩盖不住细腻的向往之心。她已经久到半年才会写信给他一次,他慢慢淡出了她的生活。

        直到某一天,月辰出现在国师殿,约她一同游湖。

        那是她第一次穿着裙子出国师殿,师父那边已经让水涵帮忙搞定了。

        湖边,他问“雪儿,我现在已经安顿下来,月辰王府是时候有个王妃了”

        她心跳落了一拍,“哦?你一年到头都很忙,谁当了你王妃岂不是要独守空闺”

        他挽起她的手“雪儿,要不要考虑我们在一起”这次换他坚定的看着她问。

        雪儿眨了眨眼睛,惊愕之余更多的是意外,不是意外他会说这句话,而是意外他们默契了快十年居然有一天会被这正式的一句话打破,面临无法前进又无法后退的时候。

        “我……”她心里涌上一股惊喜与讶异,无暇去思考如何回答“我觉得好吃惊,我要消化一下,有点激动不清醒”。

        “今后我想安定下来,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在一起吗,我们试试吧”他温润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而雪儿已经神思飘荡在千里之外,无法回神了。

        他送她回去时,再次拉住她的手交代“我马上就要启程回府,雪儿你考虑完给我回复”。

        她鬼使神差般的点点头,想起这几年的煎熬与挣扎,落寞的垂下眼睛“那你等上一个月吧,下个月就是我的生辰,刚好碰上今年是本命年,等我生辰过了,去了本命年的煞气再回答你。”

        “好,我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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