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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宋府


手中茶钟一颤,宋昉抬了凤眼看秦安,眼里盈惑,“陛下?”又觉秦安靠得太近,忙往旁边一侧,趁势将茶钟搁在案上,方才回过身来,压低声音道:“不可能!陛下此前已空置后位十四载。况且文懿皇后人品贵重,哪有比得上这位的?再说了,就算为殿下考虑,陛下也应当……等等,殿下派你来的?”

        秦安含笑道:“是也。非也。”

        宋昉见他又是这一招,脑中生生一涨,仿佛来了个人,生生把他魂灵架到了那日从杭州下到桐庐的江南漕船上。他忙的旋身离座,作揖后,起来道:“师兄,都是同门,师弟给您见礼。先生还在楼上呢,您行行好,机锋少打,说个敞亮话,成是不成?”

        秦安受了礼,开怀道:“全凭别人说有什么意思?如此动脑不勤。先生叫我带你历练,我可同你先把话讲明,愚夫我不要。”

        只见楼上传来两声咳嗽,一声重,一声轻,才要听,又没声了。宋昉有了底气,还怕秦安不成?轻轻扬眉一哼,重声道:“不理先生的话”,又压低了说,“也得听殿下的话。来日我求殿下把我排到你手底下,日日气你,只等着罢!”

        话虽如此讲,也不见他真就只抱住个太子殿下不放。他在秦安跟前缓缓踱起步子来,细细思量。

        秦安在座位上玩他乌竹泥金扇的扇骨,偶尔扫觑一眼宋昉,笑意渐深。累了,便把金扇往旁桌一放,拣一块茶果子填肚,又拿一钟茶吃,好不自在。

        如此过了半刻,宋昉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他把秦安搁在桌的金扇夺了,隔着两三步立在前问道:“师兄所言,凭据何在?”

        秦安追了一眼扇踪,倒不计较,啜一口茶道:“有长进。凭据么,在萧阁老上的一道立后疏里。”

        萧首辅?他老人家理这些事,怕不是闲了?只怕真是他想的那人推促出来的。宋昉遂把扇一横,各以两指捏着扇子首尾,奉上前去,“可是柳清章所驱?”

        秦安不接,只笑道:“对了。再问。”

        宋昉脑中一时间急促闪过朱成均夜跪乾清宫不得见一事。为文懿皇后、为太子殿下,陛下自然不愿立、不当立新后。可是斯人已逝,谁又能保证,帝王不会情随时移?

        他神情一紧,指头把扇脊捏得实在,趋步急问道:“陛下准了?”

        秦安伸手去接拿扇身,淡淡道:“那倒没有,留中不发而已。”

        宋昉顿时松指舒气,叫秦安拿过扇子,笑道:“过去不也是如此么?求陛下立后的朝臣不少,哪一次不是被打了回来!师兄少见多怪。”

        秦安道:“这回可是——留中不发。”

        宋昉道:“师兄这点可不如我。我在宫里呆得久,听过、见过数次陛下和臣工对峙,哪一次也没出过大乱,冷冷处置,倒也寻常。”

        秦安朗笑道:“只管看着罢。不过这事确实不是殿下派我来,所派之事——关你。”

        宋昉道:“这就是那俗语说的,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师兄若是不对,我央告了先生,叫师兄这个大才子给我做书童。”逞了口舌,他大大方方坐了下来,问道:“殿下要我做什么?”

        秦安展开扇面,忽忽的扬起风来,“动动手脚。”

        宋昉坐着直起腰,把一双凤眼斜睨,“我乃入仕之人,殿下也不是那等教人作奸犯科的,会要我去哪里动手脚?师兄莫要诓我!”

        秦安停扇,手把着扇端,抬腕往前送扇面,一点,“诶?方才要我说话敞亮,把话亮开了说,又说我打诳语?你这是既要搂草、又要打兔子,好事你全占”,特意顿了一下,把扇子往自己怀里送回来,“坏的我尽收。好没道理。每日到文华殿请安。不是动动手脚是什么?”

        宋昉生生叫他这一番话震住,无语凝噎。

        流寇悍匪无此军师一名,真乃白白造反,不知武力在后、口智在前,得此人,便可颠倒黑白、死当活医,还怕哄不得其他贼寨入伙?被抓,也可语动三司,留住性命……

        他缓了半天,方才下意识地干巴巴一句,“当为不包括抵足而眠的那一种罢?”

        秦安当即惊叹:“原来你和殿下真……”

        宋昉顿觉不对,脸颊恼地飞红,中气十足地怒道:“师兄!”

        秦安更加乐不可支,“是羞恼,不是气愤,看来我的猜测……”

        宋昉顿时声比屋梁高三丈,“秦!康!和!”

        秦安忙道:“有失偏颇、有失偏颇。罢了,不提这个,带我见你父亲去。”

        宋昉抱臂扭到一边,冷笑道:“家父不在。”

        秦安合扇往后一仰,扇骨在掌中一下又一下起落着,一副无赖样子,“师弟才回来不知道,师兄已在这里坐了大半个时辰。你的侍女,是叫白清罢?她说过,宋大人在钓鱼。”

        钓鱼?钓的什么鱼?白清未曾事先得过他吩咐,绝不会戏弄秦安。只是这钓鱼,着实是……

        宋昉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一异。不过秦安拜访宋府之意,昭然若揭,他冷冷评道:“找我是假,找我爹是真。”

        秦安回转过来,恢复个正形,起了身道:“勤用脑,就灵光。此言不虚。走走走——”

        只见楼上又传来两声咳嗽。

        宋昉冰颜消逝,知道这是李先生在给他撑腰,教训这个大师兄呢。遂高高兴兴起了身,吩咐了人在楼下听李先生要些什么,便带秦安走出文朴楼。两人绕了几道游廊,转过几个屋的抱厦,直奔清晖园来。

        秦安在路上闲闲问道:“小师弟,你以为什么折子都能送到陛下案上吗?”

        宋昉想起来陛下已经不理常政,递上去的折子是精挑过的,小事不能递、大事不能漏。柳清章弄权指定不假,萧首辅却真把折子往上递,陛下还收下了。可是以陛下对殿下的用心,何至于平白长柳氏贵妃的威风?

        难不成是有人着意挑拨陛下与殿下?对了,还有贡院前那些刻意挑起南北之争的士人,明着说南北,暗地里,未必就没有挑拨天子与储君之意。

        不及细思,已到了清晖园,他还想与秦安说乡试士人之闹,也是来不及。

        两人远远地就见一个蓑衣人坐在池边。

        宋昉早知他爹为科举避嫌,指定要告假的,只是不知怎会来钓鱼?

        秦安已上前见礼,“大人好雅兴!”

        宋昭坐着不动,略点头示意,此时鱼竿微动,“你一来,我就钓到鱼了,秦大人是福将啊。”一面说,一面手旋渔轮,抬高鱼竿,直到埋入水中的鱼线尾端连着的铁制弯钩浮出。只见勾上鱼饵齐齐整整,一颗未丢。

        三人、六目,共睹。

        宋昉猛地一笑,又咬齿狠憋住,但额边眉角都藏着笑。他用手半掩口,低低地朝秦安道:“我娘怕看鱼儿炸鳞,家里池子素来不养鱼,只有些水藻水荇的。”

        秦安面不改色,一派泰然自若道:“宋大人睿智超群,某一介凡夫,大人面前,岂敢称福称将?今日来,是想请问大人,您叫人去内阁大库取的,可是文懿皇后册封之书?”

        宋昭把鱼竿又投入水,冷淡道:“你们查得倒清楚。”

        秦安肯定说道:“礼部在制的,是立后诏书。”

        宋昭这才正式回头逼看秦安,“詹事府太闲,秦大人想来礼部兼差?”

        秦安前走一步,更对上宋昭威厉目光,俯身揖问:“只想问大人,是也不是?”

        宋昭紧扯一把鱼竿,转过头看鱼竿,云淡风轻道:“不是诔文。”

        秦安复行礼道:“多谢大人。今日来,是传殿下之意于宋郎君。”

        宋昉看到他爹所握鱼竿一晃。

        秦安终于笑道:“殿下叫宋氏郎君每日入宫佐政,当然,只到放榜之时。乡试放榜后,仍是在家读书。”

        “宫中哪里?”

        “文华殿。”

        “殿下之命,莫敢不从。”

        宋昉见秦安离开的背影,憋的一肚子笑。他爹在清流一派,素来持的是中正,不会偏帮殿下、或是阿从陛下,对人有许多不客气之处。老才子遇到个新才子,两人不对付得狠,秦安方才话说一半,气他爹呢。

        宋昉猜他爹此刻应是不太开心,因教人另搬了面席子过来,坐他爹一侧奉承道:“爹,您在此处垂钓,别的不说,一看,就颇有姜太公遗风。且竟还算到师兄会来?”

        宋昭想起秦安,冷声道,“那倒不是”,话说一半,转了心虚道:“你娘非说池子里有人放生了鱼,叫我找出来。”

        宋昉凤眼一眨,歪头问道:“您干什么了?”

        宋昭咳了两声,悄悄地说道:“夫人写了一张字,我以为是子辉写的,批了两刻钟,把不足都批出来了……”

        想起表弟冯子辉那个样子,宋昉知道他爹素来深厌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若觉得是表弟写就,势必批得一无是处。更有甚者,字如其人,恐还要骂一骂人性品德的。

        “你娘就不拈笔,我哪里想得到她心血来潮去临诗经的帖?”

        此时已是金乌西坠,余晖将收。

        父子两个在池边,冯氏带了丫头来找,正隐在廊后看,见他们两个说话,把内容听得清楚明白,蹙眉想着如何叫来自家儿郎吃饭、又能饿那老郎君一顿的法子。

        站了一会儿,她叫丫头去传话,“便说李先生在正厅等着昉儿。虽今日才考完回来,也不松懈,要行夜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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