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焚书
北平清吏司外围着的缇骑和太监如潮水一般，无声无息地退却，除了留下一句叨扰，仿佛不曾来过。
司内地上铺散着清算账目用的黄麻纸，纸上涂写得密密麻麻，用完了，鞋底随意踩在上头，显出鞋印。
门禁已开，清吏司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报个平安，除了留下清扫之人，陆陆续续地提脚离去。
虽然陛下未曾降下责罚，宋昉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突如其来的变故，如挥之不去的阴影，积在他的心头。
他遣了人回去报信，自己在司内坐着，想着等到放衙时辰，多的也不能再等。
等着等着，天色一阴，天空开始飘下一粒粒雪珠，噼里啪啦砸在宫瓦上，脆脆地响，不过一会儿，雪珠转为大片大片的雪，再一会儿，宫道已经被雪掩埋。
宋昉开了窗子，眺望慈庆宫方向，寒凉袭来，不由裹紧了衣裳。
望了好一会儿，那里的声音一点儿都听不见，他往手上呵着热气，往脸上捂，才有一点点暖意。
又看了一会儿，他才要去里头挨着炉火坐坐，看到慈庆宫处火光冲天，下意识以为自己看错，不由睁大了凤眼，又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
他心里一慌，立即转身投门而跑，出了门，靴履一下子插入雪中，纷纷扬扬的雪花从上而下，一两片钻入脖颈，冻得他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
宋昉攒着力气从雪地拔靴而行，急得两行热泪无声息而落，随着触热脸而化的雪水淌下。
一路艰难，终于到了通往后宫的朱门，门上已经落钥，还守着四个侍卫。
见他煞白一张脸前来，有一个侍卫问道：“不知宋大人……”
没等他问完，宋昉哑着声道：“你们没看见吗？慈庆宫走水了！”
牙关打着磕绊，一句话说的让听的人难受极了。
那侍卫果然见一团巨大黑烟从慈庆宫方向冒出，但守卫之职不可懈怠，只好劝宋昉道：“我们在外头能看见的，里头公公指定也看的清楚，宫中为了防火，修井固墙的，再加上殿下神威，想必无甚事，宋大人就先回去罢……”
宋昉压着性子听他们车轱辘说了一通，实在忍不住了，“有事无事，你们先放了我进去，我得去慈庆宫看看！”
“宋大人何必为难……”那侍卫又觑了一眼慈庆宫，仍是不敢放他。
“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你们只需放我过去。我自小在宫中行走，不会叫你们为难！”宋昉用官服宽袖擦了一把脸，显出清凌相貌来，这几句话出来，也有些罕见的压迫。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给一句实在话，宋昉看他们不肯，咬紧牙关，逼自己想了一想，想到什么。
“你们派个人进去，说户部北平清吏司郎中宋昉有要事求见陛下！事关文懿皇后，求陛下见臣一面！”
宋昉见他们仍旧犹豫，下不了决心，目色一厉，夹杂着威逼道：“误了正事，到时候问罪，先拿的是你们！”
他们又互相看了几眼，都用眼神催着对方回话，宋昉以为无法说动这几个冥顽不灵的，当即准备转身离开，从皇宫大门处求见皇帝。
他正要转身，有一个侍卫出声道：“宋大人莫行！”他下了决心一般，“我替大人去求见陛下，大人在此稍候！”
宋昉见那个侍卫拔腿就跑，与他擦身而过，虽然同样是尺来深的雪，侍卫魁梧健壮，几乎能跑起来。
他精神稍微一松，人有些晃，有侍卫想伸手扶他，他摇了摇头，走到宫墙一侧，靠墙而立。
雪淋湿了他，睫毛抖一抖，能抖落数颗水珠，像是被遗失在路上之人，没了主心骨。
侍卫邀他到门檐下，宋昉才反应过来原来有檐可依，失魂落魄地走到宫檐底下，慢慢靠墙蹲了下来，抱着僵冷的膝盖。
两刻钟，或许是三刻钟。
两壁宫墙拥夹着的甬道上忽然有了动静，是靴子踩在雪上的声音，窸窣清脆。
宋昉以为自己要失去知觉，被这声音一吵，不抱希望地抬眸一看，见一人披着金黑大氅，打一把伞，龙骧虎步而来。
她僵得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到她眼前，伸出温烫的手掌拭去她脸上水痕，把伞递给了她，脱下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宋昉接了伞，又见他蹲下来，宽阔的肩背停在她眼前，她泪淌得又凶又急，眼前一花，摸索着爬上了他的背。
朱载堂把她背了起来，两人共伞，慢悠悠地踏雪而行。
宋昉从未觉得这样安心过，她搂紧了朱载堂的脖子，几乎要将人勒疼，像是要感知他的存在一般。
“殿下”，她把冻凉的脸贴在朱载堂的脖子，遮不住的哭腔，“为什么起火了？”
“陛下要烧我的兵书。”
他笑了笑，“初明，你是不是担心我？”
宋昉磨蹭着他不说话，肉与肉紧紧依贴，她才觉得这人不是假的，是真实存在的。
“初明？”朱载堂察觉到她的情绪极不对劲，知道吓坏了她，踏着鹿靴一步一步踩入雪中，发出“吱溜”声，“是我不好，若早知道，我会与初明提前说的。”
宋昉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走了一会儿，感觉到他的脊背已经有些硌人，忍不住把头埋下，“殿下，他们怎么可以……”
朱载堂感觉脖后一片湿润，他望着前方雪覆深尺的路，脸逐渐变得僵冷，却又被她眼泪融化，“初明别哭，孤……”
“不曾为此伤心。”
宋昉一听，哭得更加厉害，呜呜咽咽地，如同小兽被伤，委屈到了极致，把朱载堂的脖子抱得更紧。
“你说谎。明明平息不了的。那么多兵书，你一本本派人找的，还有你自己抄的、我帮你抄的，怎么可以都烧了？”
说的是兵书，又哪里只是兵书。
朱载堂托着她的臀，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无形中却有股狠厉，声音偏又极其温柔，“莫哭。再哭，明早眼睛该疼了。”
宋昉一愣，张口咬了朱载堂脖子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红痕，“殿下，那你也要疼一疼！”
不吃亏的性子真是一点没改。
“为初明而疼，我求之不得。”朱载堂带着笑意答道，继续在雪地里行走，只觉这条路再长些，能走一辈子最好。
宋昉两腿夹住他的腰，脸在他背上一顿乱蹭，把那些个胡乱哭的眼泪、雪水都抹在他背上。
“嗯？”朱载堂问她。
“你都不知道派个人来与我说，要罚。”宋昉与他咬着耳朵，声音有些娇。
朱载堂心中满满都是她，腰侧又是敏感所在，除了她，从来不许他人碰的。而且他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眼泪鼻涕不知替她擦了多少，又哪里会计较这一些。
他五指托住她往上一颠，“这就是罚了吗？”
边说着话，他用一只手撑着她，另一只手往上探，摸到那人陷进去的腰窝处，隔着官服一刮。
宋昉腰侧一痒，身子当即软了一下，她一手拿着伞，一下子涨红了脸，另一只手去打他的手，说话时候，馥郁之气扑在朱载堂耳后，“你不肯叫人来告诉我就不肯，怎么还……”
她都不好意思说！
这个登徒子！
朱载堂闷声笑了，“我是想告诉初明，夹着郎君的腰，说要罚他，当真是个极好的罚法。”
他耳后被她气息熏染，几乎想迫使她含一含，但又知道她必是不肯的，退而求其次，用些谑浪话撩拨她，“感受到了吗？我方才被你作弄之时，就是这种感觉。又麻又酥。”
“什么又麻又酥？殿下当是吃芝麻酥吗？”她硬气呛声，除了耳根子红透，气势上还是足的。
“芝麻酥常有，初明可是仅此一个，不舍得吃。”他声音温煦，却惹得人脸红心跳，尤其什么吃不吃的，人怎么能吃！
宋昉当即要伸手去掐他的腰，又想起来他方才说的郎君之腰，眼睛一转，换了一只握伞之手，把刚才执伞之手钻入他的衣内，狠狠贴了一贴。
“所以你就舍得吓我？”
冰凉之手从衣襟钻入，原本是作罚，里头温热得她不由自主地喟叹一声，只觉他是个天生的暖炉，若是抱着睡，屋内都不用再起火星。
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眉目一羞，忙欲把手抽出，却被人死死按住。
“我要赔罪，初明怎么可以罚到一半就心软？不许。要有始有终。”
不知不觉大雪已停，宋昉被他拖着手往下，胸前温软压在他的肩上，被他这样折腾，里头布条几乎要松散。
她脸颊暗红，两腿蹬着，另一只手把伞一撇丢开去，胡乱拍打着他，“你松手！”
“我自愿领罚，初明不许不罚”，皮糙肉厚的郎君吃着打，记着帐，让她把那些个地方通通罚了一遍。
宋昉力气使了大半，没见成效，感觉到胸前布条摇摇欲坠，口不择言道：“殿下，你个登徒子！”
朱载堂动作一顿，将她顺势从背后滑到怀里，圈抱住她，眼睛逡巡着这个属于他的人。
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眼尖地看向那里。
“不许看！”宋昉被他抱在怀里，伸长了手臂，用手掌去够他的眼，想遮住。
朱载堂见随着她动作，那里有些起伏，虽然在慈庆宫那一夜他测过大小，总也没实际看过，当即略微吃惊地眨了眨眼。
像没见过女郎的郎君。
趁着他发怔，宋昉的努力见效，终于把手捂在他双眼处，“是你弄散的！”
指责意味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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