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断然决意（二）
（二）
“这……这是什么招？！”
司马卓愕然惊呼，自己总以为对钟馗知根知底，却不曾见闻其有如此奇招，脸上惧色逐现。
“杀你用的招！”钟馗道了声，又是撼地一击，“老子今就替师傅！师兄！清理门户！”他不断挥刀击地，震声响声谈不上振聋发聩，却夹杂着一种特殊韵律，沿着地面传至索链，颤得司马卓神志恍惚。
“师兄弟一场，非得不死不休？”司马卓这会儿苦不堪言，别说操控起幽冥九泉，就算说话都是咬着牙。
见对方不为所动，司马卓面色一转，又是瞪目反讽：“口口声声清理门户，可我哥失了道，老家伙没了命，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你？”
听到“还不是因为你”这句话，钟馗心头一震，手下不禁慢了三分。一息迟疑，便给了司马卓控制九泉的机会，黑白泉水本已化为两滩死水，静静流淌在外，趁钟馗分神之际，它们忽又速凝疾聚，形成两柄尖矛，从其背后飞刺而来！
“钟大哥，小心背后！”
吴越口中话音才起，泉水快如流矢，眨眼便至。
飞流尖锐，角度刁钻，志在夺命，教人唯有匆忙闪躲。见得人影一晃，听得“噗嘶”一声，尖锐白泉便是深入钟馗右肩，凿出了个窟窿，绞得血肉模糊。
于此危急时刻，得亏钟馗翻身旋以半周，方使黑色泉水扑空，勉强避过下处要害。他不敢有分毫松懈，忍痛举刀，重击在地，任由肩部鲜血迸射，保以震动连绵不断。
音浪一浪高过一浪，十来个浪潮过后，司马卓的魂魄遂与□□分离约有半尺，他整张脸扭曲似纸褶，体内更是溢出彩泉，浸着铁索滴淌而下，染得地上色彩斑驳。
随着时间流逝，司马卓体态逐渐萎靡，再难有恃无恐，情急之下，他慌忙运功，企图操控泉水，仍是凝不起半丝半缕；与其相对，钟馗情况亦是不妙，他本就无暇止血，加以全力催动真气，肩上伤势愈是严重，鲜血几近洒了一地。
此时此刻，吴越与柳青青虽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根本不知如何帮忙，两人只有在台上干瞪着眼。再看另一边，范无救拽索以定躯，谢必安施法以勾魂，更是无法动弹多少。
“天师，是能撑多久？”谢必安看出钟馗快要不支，急想后续对策，“要不先且遁走，去地府寻帮手！”
钟馗只道：“你只管开鬼门！”、“快带那对男女走！”、“绝不可让司马卓！”、“吸了女娃体内！”、“最后点九泉！”一刀一句，气息急促，众人闻之，皆知其难久撑。
踌躇一二，谢必安立下定断，他停住半空鬼手拉扯，反是移至石台，然后凭空一撕，打开了个缺口，乃是鬼门无误。
白面无常扭身就喊：“柳青青，带你身旁那小子快走！”
“你俩去了地府！将事情禀……”钟馗大声提醒，话未说完，他口中鲜血直喷，为防震音中断，只好闭口不言。
吴越见状，劝道：“钟大哥，你快随我们一起走！”
“钟天师舍身断后，你还不懂吗？”柳青青扯了把吴越，“别再磨蹭了！”
“我们怎可弃他于不顾，抛钟大哥一人……”
吴越还没多说几字，猛地挨了一个巴掌，这书生不解地瞧着身前女子，只听她愤愤道：“莫耍性子了！很多时候，没得选的！”柳青青说着，转身一手抓牢吴越，拉起就走。
三言两语的功夫，钟馗提了口气，接上前句话：“九渊笔画皮那事！跟他们说清楚！”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本该一头栽进鬼门的柳青青突然停了脚步，她驻足回头，对吴越叫道：“对了！九渊笔！”
“什么九渊笔？”吴越糊里糊涂。
“快拿出来！”柳青青扭过吴越，架着他看向司马卓，“九泉现已淌出，你用画笔将其吸干，指不定他就完了！”
吴越幡然醒悟，掏出笔来：“我这就去！”他就欲动身，忽而回望了眼，忧心忡忡：“万一不成，你速进鬼门！”
语毕，吴越莽起一股劲，便朝场内跑去。
黄天黑海，地裂尘扬，有一男一女，或摸爬奔窜，或伫高眺远；有一正一邪，或伤重气短，或面狰目狞；有一黑一白，或目瞪口呆，或语急话惊。
钟馗瞧得吴越折返，喝问：“你回来作甚？！”
“我与他来做个了断！”吴越戳出九渊笔，直向铁索表面刺去。笔尖触及九泉的刹那，幽光顿显，黑洞凭现，各色泉水如江河归海，一股脑儿涌入笔中。
司马卓元神与九泉合一，乃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今九泉汇于笔内，所融元神溃散在外，令其苦痛不堪。
司马卓又惊又恐，直叫：“停下，快停下！”
吴越不答，他双手持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九渊笔快点把九泉吸个干净！
“好小子，莫松手！”钟馗观得九渊笔能制此恶，心情激荡，他挥刀之余，又对司马卓道，“所谓一物降一物！你恶事做尽，命该如此！”
眼看泉水流逝近半，吴越死不松手，司马卓一转态势，语气凶狠：“既如此！你几人陪我一齐死罢！”
话音刚落，此人浑身膨鼓，不过眨眼功夫，躯体就于铁索中轰然炸开。伴随剧烈声响，环扣尽数断裂，大股冲击力随即四散，将距离最近的吴越和钟馗弹开数丈。
待到烟消云散、重归平静，两人均是摔趴在地，一人黑笔滚落，一人金刀脱手，然而于此祭坛之上，也再无司马卓身影，仅余些碎骨烂肉散落四旁，彩色水渍纷繁左右。
过了小会儿，钟馗撑着身子坐起，他一边封脉止血，一边张望四周，得见司马卓伏诛，才算舒了口气。
在其疗伤之际，黑白无常亦是收手，火速赶至钟馗身旁，谢必安开口便问：“天师，伤势怎样？”知其无碍，谢必安又道：“还好有铁索圈着，否则他自毁肉躯，刚那股炸裂威能，怕是不堪设想。”
柳青青心念吴越，唯恐这愣头书生出事，也是匆匆跑下台来。远远看到此人站起身来，这女子心里悬着的石头终是落地，她缓下步伐，隔空问话：“呆子，你没事吧？”
吴越微微一笑，欲要答话，怎料还没出个声，四散泉水竟又汇聚，而后凝形奔涌，朝自己直卷而来！
此番异变突发，教人始料未及，泉如飞瀑，阻之已晚。
未等众人反应，九幽泉水化作细流，里里外外裹牢吴越，将其浮离地面，悬于半空三尺高。九色泉水如丝如缕，快速编织，没过数息功夫，就已结成茧状。
惊慌失措之下，吴越对着内壁猛敲猛打，试图砸开个洞来，然而九泉结茧何等牢固，又岂是人力能破？
一番徒劳后，吴越终是放弃，他转又贴伏内壁，透过缝隙看向外边，只能见得些许光景——这会儿柳青青朝向自己狂奔，钟馗亦是紧跟其后。
“青青，钟大哥！”
伴着里里外外的叫喊声，泉水忽从吴越左右耳洞灌入，恍惚之间，这个书生只觉视线昏暗，时明时熄，外边几人的呼喊声似近还远，自己眸中画面也渐渐模糊起来……
吴越神情木讷，莫名生出一种倦意，脑袋里浑浑噩噩，他只觉眼皮沉得睁不开来，随即两眼一黑，就此昏厥过去，再弄不清外边发生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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