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背叛

“舆论反应如何？”顾时铭轻松地开着车，甚至愉快地吹响了口哨。

        ai法官在对比过双方提交的证据和证词之后，根据证据不足，疑罪从无的原则，当场宣布安歆无罪。主法官心里也门清，随便念了两句走过场的台词，就宣判了。

        不过在场没有一个人在乎这场莫须有的官司的结局如何，这两个小时中不断爆出的花边新闻，露出再隐蔽不过的蛛丝马迹也能被他们拿着放大镜反复斟酌。他们恨不得把安歆与李嘉式两人间的对话掰开嚼烂了，再经过巧夺天工的重塑，雕出一朵看不出原样的花来，供看客们评头论足。

        白安馨跨着一张脸，手指在几个社交软件之间来回切换。可看到的标题大多类似于——“惊！安歆亲口承认与生命之源集团总裁混乱的关系”，又或者是——“小编带你深度分析安歆的变美之路”，以及——“深挖安歆从平凡素人变成顶流女明星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些话真是说了也白说。她郁闷地抬起头，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头顶上方的巨幅广告牌。两个星期之前，那里被白安馨砸出了一个大窟窿，但现在它已经完好如初，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只是广告牌上微笑着的女孩从安歆变成了另一个甜美的流量小花。也许用不了两年，她就会顶替安歆现在的位置。

        李嘉式在宣判前就离开了法庭，白安馨压根儿没有机会跟他说上话。在他转身之前，他沉默地，面无表情地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她比你聪明。”

        白安馨靠在椅背上，一闭上眼，李嘉式冷漠狠戾的眼神就浮现在她面前。她赶紧伸出手在眼前挥了挥，把晦气赶走：“我还以为李嘉式起码会留下跟我们谈条件，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干脆。这样一来，双胞胎老板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独自坐在后座的李小妍看上去心事重重，她侧着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高楼大厦出神，下意识地回答道：“也许这事跟李嘉式没有关系，只是普通的例行检查，二老板他误会了。”

        的确也有这种可能，白安馨想了想：“那回家之前我们再去一趟老板那里，看看情况吧。”

        顾时铭熟练地把车停在了老地方，头一次跟着她们俩来到几乎像是暗道的小门前，却被二老板无情地挡在了门外。

        “不接待陌生人，麻烦你在外面等着吧。”话音还没落，二老板眼疾手快地把门关上了，留顾时铭像个门卫似的杵在外面。

        黑洞洞的房间里，二老板还是那副假惺惺的微笑，来回打量着两个人，却不开口。

        白安馨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低下头，眼睛盯着白光里隐约能看清的鞋尖：“那个大老板他回来了吗？我问过李嘉式了，他说这事跟他没关系。”

        “哦？”二老板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最后视线落在李小妍身上：“那看来，的确是我弄错了。我的哥哥比两位略早几分钟到了家，说来也真是巧。”

        “既然是这样，那记忆卡该还给我们了吧。”李小妍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

        “当然当然。”

        白安馨看着二老板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仿佛脸上凭空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痕，瘆人得很。

        她走在最后，在黑暗中抓紧了李小妍的衣角，又走进了储物室。

        二老板在墙壁上敲了三下，发出脆生生的响。小暗格翻转过来，露出精致的铁盒子。白安馨刚想伸手去拿，就被二老板制止了：“这个盒子认指纹，你一碰它就开了。但是这种密封盒子和特殊液体打开后最多只能保存三天。我的建议是，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打开它。”

        她心有余悸地收回手，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差点就毁在自己手上了。站在她身边的小妍走到二老板面前，一把抓起小盒子塞进包里：“那就暂时由我来保管。”

        让李小妍保管总会比让白安馨自己保管来得靠谱，她什么都没说，两个人手牵着手回到了街上。只是今天，白安馨觉得小妍的手特别的凉。

        回到顾时铭家里，他们找出两个星期前被特意藏起来的白板，上面错综复杂的人物和疑团现在已经被他们一一捋清。顾时铭在已解决的事项上打了圈，又添加了新的待解决问题。

        “山上的进度怎么样了？”他问李小妍。

        而李小妍自从庭审之后就一直眉头紧锁，闷闷不乐的样子，现在连顾时铭的问题都没有听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安馨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从万千思绪里醒来，拿出她的平板搜索信息。由于安歆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近郊公园的事情已经被公众抛在脑后了。

        “现在可能不是发第二篇报道的好时机，只能先等等看，检察署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等待并不是一个好方法，在顾时铭的计划中，这个时候应该乘胜追击：“或许我们可以把记忆卡里的内容提交给检察署？”

        “关于记忆卡，我们还是谨慎一点好，”白安馨告诉顾时铭：“复制的记忆卡是一次性的，保质期只有三天。就算要交出去，也要找到最恰当的时机。”

        “没错，”李小妍附和道：“更何况，检察署那边不是也有李嘉式的人？”

        不止是这样，顾时铭甚至怀疑大半个检察署都和生命之源沾上了关系。这几天他已经联系不上李检察了，就像被他拉黑了。

        他看向身后的白板，事情的进展就好像一辆被堵在高架上的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李小妍站起来，在白板的另一侧画了一个五角星，转身看向他们俩：“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围绕着我母亲的失踪案来展开调查，可是我们都忽略了另一个关键人物，顾一文。”

        顾时铭静静地盯着父亲的证件照，摊开掌心：“关于我父亲的线索，我已经都告诉你们了。”

        “等等，”白安馨看看顾时铭，又看看李小妍：“他都告诉你了？”

        李小妍点点头：“这间房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顾时铭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我把家里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任何看起来和实验室有关的东西，除了几篇早几年的论文。花了我好长时间才看懂我爸究竟在研究些什么。”

        李小妍突然站起来，眼里泛着尖锐的光：“这么说来，你的父亲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回不了家。也许他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干脆是躲到了哪里？”

        “躲？”白安馨想不通：“他要躲着谁呢？为什么要躲？”

        顺着她的思路，顾时铭看向他们捋出的时间线，手指颤抖着指向“事故”两个字：“如果他根本就不是自愿去参与实验的呢？”

        “什么意思，这个实验室不就是他成立的吗？”李小妍迅速反驳。

        “不，我指的是重启实验！”在顾时铭的脑海里，许多事情迎刃而解。

        实验室出了事故之后的那段时间，父亲曾经很消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碰过研究。托老朋友的福，帮他找了份在大学里上上课，讲讲最基础的知识的工作，反而让他沉淀下来，每天念叨着什么“科学的本心”。

        后来顾时铭离家出走，再也没问过他究竟找到“科学的本心”了没有。他一直以为父亲终究没能解开心中的疙瘩，但如果事实并不是这样呢？

        在这之前，他从心底里并没有把父亲的失踪和李小妍母亲的失踪当做一回事。他自己就是检察官，但他甚至没有给顾一文做失踪申告。他只是想知道这个老头去哪里做实验忘记回家了，最差的想象也不过是被生命之源关起来□□工。

        他担心老头会吃不好睡不好，但很少担心他会有生命危险。因为没了顾一文，也就没了这个实验。

        可如果顾一文反抗了，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一个手里掌握着几乎全部机密信息的人试图逃跑，试图联系外界，后果可以是致命的。李嘉式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无法预料。

        “可我们该从哪里下手？”顾时铭抱着脑袋，眼前一片迷茫。关于父亲的线索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只看得见手上空荡荡的线头，却不知道风筝究竟飞到哪去了。

        白安馨拍拍他的背，让他镇静下来：“你好好想想，刚刚你不是提到了他有个老朋友？他一定还有一些同事，学生，我们可以去问问他们？还有他以前经常去的地方，比如办公室，你好好找过了吗？”

        “他那样的人，哪里来的什么朋友，只有老校长一个而已，该问的，我也都问了。”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李小妍一直在平板上敲敲打打，过了一会儿，她有了一个重大发现：“顾时铭，你说的那个校长，在这张照片里吗？”

        两人凑过去一看，那竟然是一张从旧报道上扫描下来的毕业照，四五个年轻人站在艳阳下自信地笑着，照片上写着一行小字：“90届宇宙学特别班毕业照”。这是a市周刊在顾一文得到国际大奖以后为他撰写的特别报道里的一部分。记者介绍道：“顾博士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大学时期更是入选了a市大学唯一一届宇宙学特别班。现在，这几个青年都在科学领域发光发热，还有人已经当上了副校长。”

        当时的副校长就是今日的校长。

        顾一文虽然对于让儿子传承自己的事业十分地固执，但从不喜欢吹嘘自己的成就。处于叛逆期的顾时铭听到宇宙两个字就烦，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看来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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