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久秋往事

青城郡周围群山环绕，四季如春，百姓年年丰收少有灾难。作为去往汉阳郡关口必经之城，这里多是酒楼妓院给那途径易物商人提供美酒佳肴，娇娘暖床。若不是郡城良地有限，人口稀少，以这里的独特位置，倒还不至于为一个小郡。

　　旭日东升，青城郡中一间为绿藻的酒楼客房中，球一般的稚童单手握着木剑混劲全身，一剑刺出。收回木剑，再刺一剑，周而复始。

　　坐在桌边的‘丑鬼’，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鲜茶，嘶哑道“武道一途，无非厚积薄发。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你已经十岁，过了练招定型的阶段，因此更需从基础开始。”

　　这练刺剑的稚童便是那诸葛醉流了。

　　昨日酒后，诸葛醉流听到这‘丑鬼’自称是王小乐，当下醉意都惊没了，吵吵着要拜师学武。王小乐微微一笑，说他教武功，常人可坚持不下。诸葛醉流大笑反问，你觉得我是常人？于是便出现今早练剑的画面。

　　王小乐看着诸葛醉流已练刺剑两百余下，大脑袋上早就全是汗水，回忆着过往，继续道“我生而十徒境，三岁学字，四岁识谱，五岁开始练剑。剑法基础为四母，击刺格洗，共计二十八式。每式我自每日练五百次，一天练一母，四日而循。循环百次，我才开始习内功练剑法。十岁踏入百夫镜便入中云武库，这一进去就是五年。”诸葛醉流一边周而复始地练着刺剑，一边听着王小乐缓缓而道。

　　作为诸葛家族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当然知道王小乐的故事。十岁入百夫进武库，十五岁出武库已是天人。王小乐被誉为苍岚剑圣转世，有望破圣入长生。十八岁时，中云皇宫比武，与当今十大高手第十，半步圣武袁天生大战半日。那袁天生自幼丧父母，净身入皇宫，师从宦官傅趋。一甲子过去，昔日可怜少年已是半步圣武排入十大高手第十，擅以幻功破敌。已有刚入圣武的绝世高手两名前来刺杀皇帝，被他单杀两人，皆是先被幻功迷惑后，导致走火入魔被杀。虽是半步圣武，却是名声外显，榜中有名。

　　二人大战半日，王小乐以精纯剑心破袁天生妖邪幻功，一举突破一等天人境，半只脚踏入圣武。皇帝见此，龙颜大悦，当日定下独女盛云公主李清珮与之婚礼，赐王小乐世袭南秋王，可佩剑随意出入皇宫。

　　诸葛醉流刺剑练完五百次，累趴在了地上。王小乐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立刻盘腿而坐，舌顶上腭口呼鼻吸，闭眼感受在体内流动气息将之调入丹田。”

　　王小乐见此子虽然平时混球了一点，但练起武来却是专心致志不怕苦累，心里甚是欣慰。半会过去，见到诸葛醉流口吐一口浊气，王小乐心道，此子武道天赋比我只高不低，可终究生于百年文学儒家，早早耽搁了武学。吐出浊气的诸葛醉流通体舒泰地起身，二话不说地握着剑又开始练点剑，周而复始。

　　诸葛醉流知道，踏入半步圣武的王小乐如无意外今后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可半年前的久秋守城一战，王小乐与其父南秋王王马康、其长兄王小常带南秋甲兵两千镇守久秋。苍岚一代名将吴之华重兵三万试图攻破久秋，以此为据点，直捣黄龙。这兵力悬殊一战，吴之华久攻不下，南秋王也支援迟迟未至。吴之华即将攻破城门之时，南秋王说了一句，就算战死，也得守住城门保住百姓，便领着儿子带着亲兵出城决战。

　　中云称王者三人，其中南秋王管辖久秋、长秋、在秋三城。久秋一战，南秋王王马康，其子半步圣武王小乐与一等百夫镜王小常带甲兵两千，力抗一代名将吴之华，身死于城门外。吴之华剩兵两百攻败回朝，上京朝堂之上，他一番感叹而道“为保帝王椅，坑杀忠臣心”后便辞去平东将军一职，告老还乡。

　　王小乐仅比诸葛醉流年长九岁，醉流三岁开智之时便是无比崇拜入中云武库的王小乐。奈何家族以文名扬，学生遍布天下，丝毫不重视学武莽夫。诸葛醉流一开始不叫醉流，因为正字辈，其父取名诸葛正流。这斯三岁开智，写词作诗侃侃而来，却是没个正形整天叫喧要做那天下第一剑。家族长辈每每训他，说是莽夫学武为杀人，圣人读书为救世。醉流却道“救个屁，我想杀人。”其父没有办法，只有将他关在书房，每日一本古籍送去要求他读个通透，不通透就是一顿毒打。淫威之下，九岁那年醉流熟读二千余本古籍，无书可读，其父才学已是较之逊色，于是允他外出。刚一出书房，当日便私自饮酒而醉，留下“武夫飞剑杀一人，书生下笔屠一片。生而在世为逍遥，人间诸葛我最牛。”一诗便昏昏睡去。次日，诸葛正流不顾家里众人反对，硬生生改名诸葛醉流，其父没有丝毫办法，最后带着醉流上了苍中云，以求道人收他儿子为徒。天机道人见醉流慧根天下难有，便是答应带着外出磨练心智。

　　绿藻酒楼客房中，练完点剑的诸葛醉流刚打坐完，便起身向坐在桌边的‘丑鬼’王小乐问道“你二十岁不到便入半步圣武，从古至今无人左右，怎会甘心以死护国，浪费天资？”

　　王小乐听到醉流这一问，自嘲地笑了笑，他何尝没有无数次地问过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哪一次的回答，都是无悔。“剑由心生，百种人，练百种剑。我自小练剑，便是遵于我父之意，只求剑守国家兴旺，剑护百姓生死。所以我练剑从来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国家社稷。”

　　诸葛醉流听到这里，内心有些激动，气愤道“放屁！你练剑为了国家社稷，那你知道你为何死战久秋，支援迟迟未至？”

　　王小乐不以为然地回道“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你太过聪明，阴谋诡计常困在你的心里，让你意志不稳，这对你的剑心培养很是不好。”说完，便缓缓起身走出房门。诸葛醉流见他不愿提及此事，当下也不再多问，继续开始练挑剑。

　　往天机道人客房前去的王小乐其实心里也清楚，死后而生，他看到了以前自己看不到的事。南秋王王马康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王小常二十岁入百夫境，十年来征战无数军功赫赫，被盛天帝封为晓骑将军。二儿子王小有早年拜入天下第二道观白鹤山，熟读兵法棋盘推演，较之一代名将吴之华丝毫不逊色，中云首辅左丘丹孤棋盘之上都十赢其三。最后这个三儿子王小乐可是更加不得了，生而十徒境，十岁入百夫。十八岁皇宫一战入半步圣武，名扬天下。如此一家子人，南秋王已凭借赫赫战功封为中云第三个异性王，手底下甲兵十万个个骁勇善战，势力如日中天，更何况还生出三个年纪轻轻就名扬天下的儿子。

　　久秋一战，王小有的援军迟迟未至，当时南秋王也猜了个大概。为平安诞下生而十徒的王小乐，南秋王王妃百里倩雨一身四等天人境修为全废，那时留在京城名为筹办王小乐与盛云公主的婚礼，实为帝皇手中质子，以防如日中天的南秋王造反。奈何南秋王一家一心为国，却最后成为帝皇保住龙椅的牺牲品。当时的死战，王小乐不后悔那一战为百姓，却是后悔至极地为了帝皇。

　　来到天机道人房间，王小乐缓缓关上房门来到床边温柔地看了眼熟睡的小女孩，便也不管打不打扰到正在打坐的老道人，坐在了身旁，叹气道“其实我应该与亲人，还有那些为百姓捐躯的士兵死在久秋。”

　　老道人睁开眼睛，瞧了眼垂头丧气的王小乐，怨声道“那日我一把了你的脉就知道你是王小乐，你娘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儿子我能不管吗？”

　　王小乐正要回话，老道人接着又道“你娘为生下你，散去一身天人境的小无量修为，形成锁命内丹造就你这武学天人。奈何这内丹成就了你，却害了你全家。你若是个平凡人，兴许帝皇还不会对南秋王家下手。可你却不听你娘的劝，非要强势入武库早早步天人。还好那内丹锁住你心脉，为散去修为力保久秋的你留下一命。今后道路，你已是跳出五行之外贫道也是看不出来，你的路自己看着办吧。”

　　王小乐静静道“死而后生，回想过去，我何尝不知自己的过错。现在我只想见见我娘我二哥，还有教好那个混球。”

　　老道人起身拾起桌上拂尘，道“天道恢恢岂不大哉，这无边的大道贫道如尘入海不知其万分之一。你这次死而后生，可问心而向。谁说经脉尽毁练不了武？谁说做错了事不可以弥补？谁又说天下就一直是他们的天下？”

　　闻言，王小乐脑海中炸雷而至，神光现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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