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幻想

就在无涯觉着松了口气，身心倏然轻松之时，殿上又响起了声音。

        “太子殿下，这些是属下从幻灵宫萧皇子住处收出的资料，他私藏天界司命门占卜资料和神族武器图鉴，不但是这些纸质资料，他还暗藏钨铁矿石及其他一些稀有矿石。”随后进殿的瑶光将从萧朔寒屋里收放的资料和山石丢在殿央，随即又掏出一副他手工绘制的山河图展示四方：“还有这简易的九州山河图，上面红线圈画的区域我确定是钨铁矿脉的方位。”她说罢将那幅图也丢在了以对资料上面：“我怀疑他居心不轨，而且有觊觎神机，泄露天机之嫌。”

        殿下观看的风歇雨赶紧拉了拉玄瑛的袖口道：“那些都是萧皇子的心血，他的宝贝，怎么成了居心不轨，觊觎神机，泄露天机？”

        “稍安勿躁！”玄瑛安慰的拍拍他的手。

        在场末坐的司命见到自己曾经给萧朔寒的资料，连忙起身解释道：“启禀天君，列位同僚，司命门占卜的资料是老朽当时教学时准备的讲义资料。萧皇子好学，见我因病未能讲授完整节课，便向我讨要了这些教案，这些都是些介绍占卜历史边缘资料，这些知识其实早已被下界九州玄门中人通晓，并未涉及机要所以算不得觊觎神机，也并未泄露天机。”

        “那这些矿石，地图又当做何解释了？”瑶光冷道。

        “萧皇子乃人族萧皇独子，画一张属于自家天下的九州疆域图又怎么了？你说他勾画了矿脉之所在，我还说他勾的是人间逍遥地了。他自幼长于军中，对武器图鉴兴味至深，我便顺手送了本图鉴给他饱饱眼福。而且那什么钨铁矿石，不过是个练习丹药课的材料样本，当个考核工具熟悉把玩而已。”无涯不满的说道，侧头睥睨的看着瑶光又道：“你当年送到北冥渊规培的时候，还抱天天着北冥渊图鉴，吃饭睡觉都不撒手了！什么时候学员好学也是罪过了？”

        “你”瑶光最恨别人提起她当年没考上北冥渊为正式弟子，只能剑走偏锋当个规培生自称学员而非弟子的事情。

        “好了，瑶光你赶紧退下，没有宣召你不能殿前答话。”挨着太微星君的玄鸟门掌司，气质雍容，眸光犀利的女神九霄说道。

        “瑶光无状，这便退下。”说罢，瑶光俯身退下。

        天君道：“那萧皇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等都不知道。我看他也并无修习仙根，恐难以炼化出金丹，进阶仙人为神族服务。此番天界修习对他来讲纯属黄粱一梦，浮生虚幻。为了使他今后生出不必要的困顿，影响他日后的正常生活，便赐逍遥酒一杯，喝了便送返九州吧！”他这也是个折中的办法，抬手一挥，便将萧朔寒整理收集的资料化为灰烬。

        听到要给萧朔寒赐逍遥酒，风歇雨无力的跌坐在玄瑛身边，喝了逍遥酒，忘却此间人和事。神族真是无情，为了些许莫须有的猜疑便要他忘了此间种种。她看着那堆化为灰烬的资料，在神族的眼中本就是垃圾一般的东西，萧朔寒却视若珍宝，而神族，高高在上的神族却连这些垃圾也吝啬的要命，当如女魃所说的，兽与人在神的眼里不过都是供其奴役的蝼蚁而已，真是无奈何

        “那么此番女魃出世蛊惑妖族世子和人族皇子，也属事实。想那女魃出现在大荒三百年，大荒君居然毫无察觉，也应承担责任！”雷神真君冷睨着泽浣说道。

        无涯横眉冷目，迎着雷神真君那严厉的目光，脱口而出：“那女魃却有蛊惑，但妖族世子道心坚定不为所动，更重要的是没有魔气侵扰，并未造成本质上的伤害，而且大荒君这三百年都被我无端追捕，为避我骚扰才遁逃在三界各处。如果着有罪儿臣愿一共受罚。”

        听着无涯为自己担责，泽浣得意的抚了抚胸前的银发。

        无邪听了弟弟的话，也连忙说道：“那女魃的确可恶，祸乱三界到处跑，她祭出的结界三界之中也只有儿臣勉强能破，儿臣虽竭尽全力也只能将其驱回魔域，可放眼三界之中，谁又能真正除掉此祸害而一劳永逸？为免有更多人被其轻易蛊惑，我们才要更重视教化。好在萧皇子要喝逍遥酒忘却此间种种，惊风殿下修为尚可，而且当时他也曾出手攻击女魃，所以我认为对他的影响有限。”

        天君听到两个儿子的意见，捋了捋胡须，用罕有的商量语气对泽浣说道：“泽浣啊，你天性散漫，修的又是逍遥道。强加神职的确也违背了你的天性，不如你就此卸下大荒君之责以示惩戒，可好！”

        泽浣不想天君待他如此宽厚，连忙跪下伏地谢恩。

        无涯听到这儿也才松了口气。这个结果也算有惊无险，对那散漫的大狐狸来讲，脱了神职，也算无官一身轻，不算坏事。

        诸神听了天君的处罚意见也觉得尚可，关键无邪说的一点也没错，女魃的修为是上古无名神赐予的，她祭出的结界谁能察觉的到，即便大荒君没有擅离职守也不一定能逃过她魔爪，这次女魃是跑到了大荒，下次指不定跑到自己管辖区域，如果为了这种事情就司罚司杀，那下个遭殃也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天庭会议结束后，玄瑛端着杯逍遥酒便要去找萧朔寒，风歇雨拦下她道：“师尊，就让我将这杯酒送给他喝吧。”

        玄瑛看着自己的徒儿，她体内已经蕴出元丹进阶地仙，本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可谁有曾想到生出这个事端，真是大喜大悲人生事。

        她将盘子交给风歇雨便转身离开，风歇雨看着那杯小小的酒盅里荡漾的乳白色液体，万千悲凉化为薄雾凝在眸间。

        当她走进萧朔寒的房间时，他正端坐在小房间中央的矮桌前，望着窗外天庭旖旎的云霞出神。听见动静，回头见是她便才露出笑容道：“怎么样，殿前问话有惊无险吧。”

        风歇雨鼻尖酸涩，也勉强挤出了丝笑容点点头，她将盘子放在桌上，道:“的确有惊无险，只是泽浣仙尊被剥去了大荒君之职，不过这对他来讲不一定是件坏事。”说完她看着这小小的酒盅，轻轻的端起，撤下盘子，放在他面前又道：“天君说此期幻灵宫学员表现很好，特赐仙酒佳酿以示嘉奖，这盅是你的，你喝了吧。”

        萧朔寒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高兴，抬手举过酒盅正要喝下，余光却瞟到她眼中的哀色，心觉不妙放下酒盅说道：“这是嘉奖？你实话告诉我，这酒盅里到底是什么！”

        风歇雨从来没干过诓骗人的伎俩，被他这么一问便只能回避他的目光，说道：“你别再问了，真的是天君赐给你的佳酿，逍遥酒。”

        “你骗我！难道天君想让我死？在人间，君主赐酒，一般可都是鸠酒，是赐死！”萧朔寒将酒盅放在桌上，“我堂堂皇子，要死也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岂能在这死的不明不白！”

        “不，没人要你死！”风歇雨一把握着他的手，眼泪簌簌而落：“他们不过是要你忘记，忘记你收集的资料，忘记你推测出的矿脉所在，忘记你此番学习到的种种神族知识。”

        萧朔寒听罢，哈哈哈哈狂笑一阵，展袍起身道：“不想让我记住，又何苦让我接触？就像领了个饥肠辘辘的人见了一桌子山珍海味，然后对他说你见识过了，可你没本事吃、你不配吃，你把他们忘了吧！”他长袖一展再次恼道：“我就不明白，那些矿脉生于九州，怎么就不能被人族所用。罢了，喝就喝，我便是对此一无所知也是伟伟大丈夫，也不碍我持剑御九州！这天界我是一刻也不愿多呆。”他说着便揽衣而坐，端起酒盅。

        风歇雨私心作祟握住他端着酒盅的手，道：“萧皇子，萧朔寒，你看着我，我要你记住，我是风歇雨，我今年十八岁，我晓音律，善抚琴，我曾经涤荡了你心中的业障，你也帮过我学习逃生技法，我们在引阴地一起面对过饿鬼魑魅。我们曾经是同期我们在山河社稷图里朝夕相处整整二十年”说到此，她再也说不下去，千言万语汇成颗颗珠泪，簌簌而落。

        沧海月明珠有泪，此情无计可消除。

        “啪！”的一声，他手中的酒盅跌落在地上，“我喝了它，连你也会忘了吗？我在这儿见到的一切人和事都会忘了，是不是？！”

        风歇雨捂着面容，点点头。

        萧朔寒看着一地的乳白色玉液琼浆，又看着窗外的旖旎云霞，着当真是人间没有的仙物与仙景。神族每天掌控着天地万物，就当真觉得三界众生都是他们手中把玩的玩意儿吗？

        他口中喃喃自语：“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教化？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道？！”突然间，他有了种想要这天变一种颜色的欲望，他突然想到女魃的话，神族禁止人族使用文字，神族通晓万物之理却从不以此为教化，神族将痛深深植根在人族的灵魂中以至于不敢忘记神的存在，神族利用人族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加持神族的信仰之力。

        人族就是神族的奴隶！

        “我不会喝，我不回人间，我要拜入仙门！”萧朔寒看着眼前这个捂面而泣的小女人，他此刻唯一能指望的人，“歇雨，我不能忘了你，失去所学我不觉可惜，忘记你，我不甘心！”

        风歇雨惊诧的望着萧朔寒，他跪坐在她身边，捧着她的手说道：“我不能忘记你，我愿意为了你而留在仙门，努力修习。你要帮我，成全我，也成全你。”

        这番话如玉珠如弦音，清清脆脆，叮叮咚咚，落进了她的心。

        “你当真能抛开红尘俗世？能抛开九州百姓？能抛开人间尊贵？”风歇雨不敢相信的问道，“为了我？”

        萧朔寒一把搂过她，拥她入怀道：“九州百姓，人间尊贵都不如你！”

        他的这句话，满足了风歇雨对于爱情的全部幻想，她也愿意为了他这句话而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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