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初次觉悟
夜渐深了，宋引章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衫坐在窗前烛火下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
白日，她刚参加完相府的宴会回来，盼儿姐就拉着她说为她准备庆功宴，让她好好说道说道相府宴会的事，可真到了宴上，她真的谈论起相府宴席的装潢之豪奢时却又被盼儿招娣两人几次打断，甚至她们居然要在半遮面加一道鱼脍，且不说这道菜到底好不好吃，可哪有茶楼卖鱼脍的？
她不同意，三娘居然说只是开玩笑而已，是她较真了。
她当时也觉得委屈，就说出了当初三人的约定——“明明说好哪件事有一个人不同意，就不能算。”
盼儿姐姐他们居然都不说话了，她只能自觉失态，借口一夜没睡有些累就回了房间。好好一顿庆功宴居然变成这样，真的是她的错吗？
明明是盼儿姐姐说她身价不同了，以后每日只需弹三场即可，但到了下午，三场完了，盼儿姐姐居然还要她加演。
虽说这不是第一次加演了，可她不是被柯相题字名满天下了吗？为什么连拒绝加演都资格都没有？
盼儿姐姐说这是为了在东京立足，但她肯定即便她不加演，以她在教坊司的地位也不会无法在东京立足。
盼儿姐姐说风骨在心不在形，可最能体现一个人风骨的不就是一个人的行为吗？
她心有万言，在盼儿姐姐的目光下却只能咽下去，只能妥协，就像瓦舍里的杂耍一般给那些酸秀才加演。
唉，真的是她不懂事吗？宋引章想不明白，但她只能吹熄了烛火，回塌休息。
月光轻摇，寒风顺着未关紧的窗口吹入室内，宋引章轻瘪黛眉，昏昏沉沉入了梦里。
宋引章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位红衣女子，还没等宋引章惊讶，就见那女子突然将手里的剪子狠狠甩到地上，深深扎入了地板，横身直立。
“刘爷，今儿有您这句话，就算是屎坑，尿窝我用手拉手的跟你跳！”
“人，你不能带走，要走，我赵盼儿跟你们走！”
赵盼儿？这是盼儿姐？不像，长得实在不像，脾气也不太一样，这位盼儿姐似乎更加彪悍一些。宋引章暗自想着。
大约知道是梦了，宋引章放松下来，认真的观起戏来。
“你要是敢带人的话，今天我就让万香楼处处溅血！”赵盼儿高抬着手，指着天，仿佛立下了什么誓言一般。
美人发怒，这样的画面确实有几分威慑力。
“二位爷，你们把人给我放了，要走，我赵盼儿跟你们走！”粉红色的水袖顺着她的手猎猎作响，宋引章从来没想过，原来以色侍人的娼妓也可以如此的讲义气豪迈。
然后，宋引章就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女子，被人抓走了。她没有反抗十分顺从，看起来好像很满意被抓，大概是因为目标达到了。
所有人离开，被赵盼儿保护的女子终于大哭起来，宋引章只能看着，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着宋引章就看着这受人保护的女子毅然决然的从万香楼里跑了出来，直奔着大街的另一个，方向。
“香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哭成这样？”一位粉衣美人款款而出，她细腰袅娜，一双秋水剪瞳顾盼生辉，配上一脸担忧的神态更添几分美丽。
“引章姐，香莲在京城中再无亲人了，我今晚逃出来，就是为了求您，把盼儿姐姐救出来，我求求您了！”香莲带着哭腔，随即就要下跪。
引章？该不会是她名字里那个引章吧？这么巧的吗？果然是梦啊，嗯，真是个奇怪的梦呢。
“你起来，起来。”那位引章小姐拉起了要下跪的香莲。
一边的妈妈说着一些敷衍的话，明显是不太乐意救那位赵盼儿。
宋引章看着，有些嘲讽的撇了撇嘴。
“妈妈，别这么说，香莲，你得起来，你起来，我才答应帮你，好吗？你想想看，这盼儿姐多仁义啊，救得了，就是救不了，我们也得救。”那位引章小姐微笑着十分柔和的安抚着香莲。
“香莲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尽力办到，好吗？”
“谢谢姐姐。”香莲连忙道谢。
天色不早，香莲被引章小姐安排去休息了。
香莲走后，妈妈又劝了几句那位引章小姐，可小姐意志坚定，决心要做一次好事。
接着一晃，又到了白天，宋引章的视角随着大家一起到了牢房。
“盼儿姐在哪呀？盼儿姐！”引章小姐环顾四周的牢房，终于找到目标。
众人一见，赵盼儿灰头土脸，有些狼狈，脸上却带着有些欣慰心酸的笑容。
香莲，赵盼儿，还有那位引章小姐三人和和睦睦，一顿你感激我，我感激你，互相聊天，互诉敬佩，虽身处牢房却非常和谐。
这幅场面宋引章竟然感觉有一点陌生，还有一点……羡慕？
这就是她们一直瞧不起的风月场上的女子吗？这就是他们口中那些卖身媚俗，以色事人的女子吗？她们的感情，她们的义气，她们的豪迈分明比男子还要难得。
看来自己之前的确不太了解这样的女子。
想当初自己的姐姐救盼儿姐姐的时候，应该也是这般的豪迈义气吧，不然怎么会为了救一个陌生人而丢掉自己的性命呢？
＊
宋引章有些口渴，睁开眼睛才发现刚刚那个漫长的梦已经过去了。
宋引章起身，喝了口水又回到榻前坐下，她又琢磨了一下刚刚自己的所思所想，心里对卖身女子的偏见少了一些。
她又躺了下来，长夜漫漫，不睡觉可怎么熬啊？
＊
恍惚间又进入了梦乡。
这个梦里没有什么人物，也没有什么场景，只有白色的字符，她眯了眯眼，这有点像简化后的字？
突然，这些白色的字符，居然发着光逐渐在她耳边演化成刻薄的叫骂。
“宋引章就活该被人狗链子牵着，关在院子里！”
＃宋引章恋爱脑
被宋引章气死
＃油爆琵琶
“顾千帆干嘛要扶她呀？让她摔。”
“赵盼儿救了她竟然还不愿意加演，我要是她，被赵盼儿救了，肯定什么都听赵盼儿的，把自己的钱财什么的都交给赵盼儿，这个宋引章居然还给赵盼儿甩脸色。”
“一个火坑跳两次真是蠢的活该！没良心的。”
…………
这些话，没有最刻薄只有更刻薄，宋引章一下子都被骂懵了，她不知道这些声音来自谁，可这些话着实够伤人。
突如其来的恶意，让宋引章方才还疑惑的表情立马就垮了，她今年才十七岁，即便是贱籍，可也没经历过这样的辱骂。
她猛地起身，从无尽的谩骂中得以脱身。
这是什么噩梦？宋引章不知道自己为什会梦见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她看了看月色，还是深夜，只得又躺下了。
这次，她起码放空了两柱香的时间，才得以入眠。
＊
她竟然又做梦了，一个晚上三个梦，可谓是连轴转，她正好奇这回又会遇到什么离奇事，就看见了游船上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盼儿姐姐和顾副使吗？他们怎么会待在一块？还是一艘游船上。
两人凑头私语，欢声笑语不时传出，宋引章听得迷迷糊糊，不甚解其意，直到谈话内容突然提到她本人。
“酒楼这事还没影呢，引章那边也怕嫌酒楼不够清净，不愿意过来作镇呢。我最近和他又有点闹得不愉快，这不柯相给他题字了吗？她身上那股傲劲儿又有点浮上来了”
宋引章遍体生凉，这真的是她宋引章熟悉的盼儿姐姐吗？！
“大不了我把沈如琢抓过来，威逼利诱他，让他好好劝劝宋引章。”
宋引章一颗心沉到底，这真的是救她几次，特意找她甚至送快失传的琵琶谱的顾千帆吗？！
“顾副使威武~”
“过奖啦。”
平日里觉得熟悉温暖的声音此刻也变得刺耳起来，宋引章脑袋一阵抽痛，感觉眼角一片湿润，终于醒了过来。
“我还不信了，今晚我就不睡了，看看还能做什么梦！”宋引章下榻立马穿好鞋，走到窗前，点燃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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