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回
夜已深，该回去了。
姜亦舟抬脚要走，沈瑶却没动。
“怎么了？”姜亦舟问。
沈瑶抬起手腕。“不拉着呢？”大概是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给了她勇气，她想再体验一次阿猫阿狗被溜的感觉。
“”姜亦舟眼神滑到她手腕上。
她的手支棱在空中，明亮的眼睛扎巴扎巴着，像是等待被认领回家的小猫咪。姜亦舟手指动了动，在那只小手即将收回去之前，牵了起来。
只是这次他拉的不是手腕。
沈瑶就这么被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才迟钝的意识到——牵手了？？？
额？？？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把沈瑶的手完全包裹了起来。她看傻了眼，下意识的动了动。高大在前面的人立刻回了头，问：“疼？”
沈瑶慌忙摇头。
姜亦舟就顺势把她往前拉了拉。“走快点，小脚笨蛋。”
沈瑶又是一愣，然后瞬间脸颊升天。
她跟上去仰头问：“哥哥，你是不是为了我才跟杨曦姐姐分手的？”
姜亦舟侧脸，像是沉思了片刻才说：“也不是。”
“嗯？”
“我跟她有一年多没见了。”
“啊？”
“所以本来也没有什么感情，分不分也没什么区别。”
“哦。”
姜亦舟：“”
他这么坦白，小朋友却只是“嗯啊哦”？
姜亦舟站定：“你为什么觉得，我跟她分手是因为你？”
沈瑶嘴角快要笑到耳垂了，“因为我觉得，哥哥好像有点喜欢我。”
姜亦舟一怔。
沈瑶晃晃被牵着的手，“既然早就名存实亡为什么偏在这时候的分手呢，那肯定因为我咯。”她仰面笑的天真，继续说：“因为哥哥有一点喜欢我，所以觉得这样会对不起女朋友。又为了喜欢我，所以才决定跟她分手的，对不对？”
她想表达的其实是——因为哥哥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所以才跟杨曦姐分手的。但她没直接说，女孩子还是要稍微矜持点的。
姜亦舟看着她，没接话，却意识到小朋友已经彻底恢复如常，又开始一套一套了。
沈瑶往前走了半步，整张脸扬起来：“所以，哥哥喜不喜欢我？”
姜亦舟一顿，神经跟着崩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对方却步步紧逼，直到他后背完全抵在石柱上，无处可逃。他察觉到小朋友正踮起脚尖往上蹭，扑鼻而来的是她头上橙子味洗发水的味道，清新活力。
小声音软软糯糯：“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的声音像是能勾人心魄，姜亦舟的脖颈已经彻底僵住了，酥麻感转瞬就席卷了全身。他努力在凌乱中找回一丝理智，却被小朋友自顾自的贴在自己胸口后，一句“哥哥”瞬间击得粉碎。
沈瑶空着的那只手缓缓绕到姜亦舟的后背，张开手心贴了上去。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t恤，她五指微收，抓挠着让自己跟他贴的更紧了些。
姜亦舟努力了好久才稍微挤出两个字：“沈瑶”。
“嗯。”沈瑶脑袋蹭了蹭，不依不饶的又问：“喜不喜欢？”
姜亦舟僵着身体，大脑也开始不听使唤，他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几岁初恋那会儿——心潮澎湃，意乱情迷。
他抓着沈瑶手的那个手心已经满是汗，黏腻暧昧的把两人融合一起。他想松开透透气，对方却像是正等着似的，瞬间就把手抽了出去，又伸到他身后，跟原本就在身后的手之间打了个紧紧地死结。这下，他算是彻彻底底的被小朋友环抱住了。
他挣扎了几秒，就彻底败下阵来。
罢了。
他抬手扣上胸口的小脑袋，闷声说：“喜欢。”
他的这句“喜欢”从胸腔缓缓散开，直接贯穿了沈瑶的七魂八魄，立刻把她那年久失修的泪腺打穿了。眼泪不自觉的流淌下来，她后知后觉的蹭了蹭，扯着哭腔道：“我也是。”喜欢你十二年。
姜亦舟没听清她说的话，却被她的眼泪惊到了。小心翼翼哄了一晚上就是担心小朋友会突然哭出来，没成想偏偏是这时候？
他顾不上去管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遍，双手捧起哭成泪人的小朋友，温柔又带凶问：“哭什么？”
沈瑶抽抽鼻子，“我我太太高兴了。”
姜亦舟：“傻子吗？”
“嗯，我是傻子。”沈瑶心想：别说是傻子，做头猪都愿意。
姜亦舟被她气笑了。“行，那小傻子不要哭了，再哭就要变丑了。”
沈瑶假装生气的“哼”了声，但哭倒是止住了。
等她彻底平静下来，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又问：“那哥哥，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姜亦舟从她眼神中看出她的疑问，神色略微凝重了些。
见状，沈瑶就有些慌了，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姜亦舟：“我知道。”
“嗯。”沈瑶怯懦懦的答了声。
河边传来“扑通”一声，平静的河边跟着泛起几层涟漪，映着微弱的灯光缓缓散开。沈瑶觉得空气都凝滞了，她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头看，她怕抬头就对上姜亦舟说不行的眼睛。
空气静止了很久后，姜亦舟的声音缓缓从头顶响起。他说：“就在刚刚，我才和杨曦分手。如果现在就决定跟你在一起，你不会觉得我很不男人么？”他声调起伏平稳，听不出语气。
他不后悔那句“喜欢”，但很多事还不确定。
不确定小朋友喜欢的到底哪个时期的自己。
他心中暗讽了自己片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豫不决了。
用正常人的思考逻辑可能是这样，但沈瑶是个只要听到‘姜亦舟’三个字就能立刻大脑当机的人，自然管不了那么多。她摇摇头：“哥哥不是说跟杨曦姐都一年多没见了么？”
“即便如此，分手也只是在刚刚。”
“可是——”
“瑶瑶，我能隐约知道你认识我很久了，但我不知道这个很久到底是多久。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从前的事，在努力搜集关于你的信息，但截止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到，这是个事实，我不想骗你。但我确实很喜欢你，喜欢你的勇敢、单纯、活泼。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独自相处久了，你的出现打破了我原本的生活轨迹才让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我能确定我喜欢你。”
沈瑶想要开口，却被姜亦舟的伸上来的手指禁了声。
他继续说：“就像我说的，我不知道你到底认识我多久，所以我不清楚你了解我多少。也许你认识的只是从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姜亦舟，但现在的我不是。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变了很多，敏感脆弱，多疑自卑才是现在的我。我跟杨曦在一起不是因为我喜欢她，而是在我最昏暗的那段时间，是她陪着我，她像是一面镜子在时刻提醒我，那段时间我——”
“哥哥！”沈瑶抬头，打断他的话。她一直疯狂想知道的那些年的真相似乎近在眼前，但如果那些真相已经是结好了痂并开始愈合了，她觉得没必要让它重来一次。她仰头笑容满脸的继续说：“其实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其实我内心阴暗，只有在你面前才假装的那么开朗清明。
一句“喜欢”已经足够了。
他喜欢的不是十二年前的自己，那又怎样？
他不记得十二年前的自己，那又怎样呢？
他还是姜亦舟啊。
姜亦舟怔了怔，他抬手擦掉她脸上干涸的泪渍。
原本准备好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说：“那我们就慢慢来，好不好？”
沈瑶点点头，笑道：“那哥哥以后会嫌弃我吗？”
“你不要嫌弃我才好。”
“那我们互相嫌弃不是很般配！”
姜亦舟看她两眼，主动伸出手：“该睡觉了。”
沈瑶嘿嘿笑着把手放上去：“我才不会嫌弃你呢！”
他们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轻缓细柔的吉他声。十二点多了，居然还有街头歌手在唱歌。
离开阴暗区域后，沈瑶就自动从姜亦舟那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姜亦舟还在慌神空荡荡的手心时，她已经冲过去凑热闹了。
那街头歌手有卷卷的齐肩短发，浓眉细长眼在国字脸上格外不和谐。他嘴唇很厚，唱歌的时候一开一合间有种莫名的迟钝感，但正因如此，他歌声的尾音更加绵长迷人了。他不拘小节的直接坐在地上，要不是衣衫规整的一丝不苟，很容易被误会成是街头卖艺的流浪者。
沈瑶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随着他歌声的旋律缓缓地左右摇晃。他唱的是郭顶的我们俩，但他的风格更慵懒一些，让人听了心情舒畅。一曲作罢，那歌手像是唱累了，端起旁边巨大的水杯，缓慢的喝了两口。然后他说：“你们可以点歌。”
话音刚落，一个男声接道：“帅哥，你会唱《分分钟需要你》么”
歌手答：“林子祥老师的那首吗？”
“对！”
歌手摇摇头。“不太行，我粤语不行。”
沈瑶悄声问身旁的姜亦舟：“哥哥，你会不？”
姜亦舟从前上学时老唱这歌，潜意识支配了动作，点头道：“会。”
他以为沈瑶只是随口问，没想到小朋友转头就把他卖了。
只见她兴奋的举起他的手，“老师老师，歌手老师，我哥哥会，可以让他唱吗？”
她这声下去，在场围观群众的目光纷纷转移到姜亦舟身上。等他们在看清脸后，纷纷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好帅啊！”“天，这是明星吧！”“啊啊啊啊好帅”。女生们兴奋娇羞的低语中，还夹杂了些其他男朋友/男性朋友的吃醋且嫉妒的不屑声。
姜亦舟：“”
他冷脸要拒绝，沈瑶又说：“歌手老师，可以吗？”
姜亦舟：“？”
歌手脾气随和，非但没怪罪这个砸场子的人，还说：“我可以给他弹琴伴奏。”
于是，姜亦舟就这样被沈瑶硬生生的推了上去。他一脸不情愿，小姑娘一脸兴奋的冲他挥手，像是目送他上台领奥斯卡金像奖似的，就差要真臂高呼了。
而他揪肠子后悔的时候，歌手已经把吉他调好了。
那人抬头说：“帅哥好了么？”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他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必须唱的现实。他边打开手机翻歌词，边想着那首歌的调子。太久没唱了，丢人是在所难免了。
那歌手像是知道他不熟似的，前奏进的很缓慢，更像是在引导他找调儿。他偏头躲过话筒清了清嗓子，跟随着吉他轻缓的前奏，慢慢找到一点状态。
前两句他声音有些涩，旋律也跟着飘，第三句才稍微好一点。但就在这时，沈瑶用自己极其不标准的粤语突然跟着吼了一句，姜亦舟瞬间破了功。
他边唱边冲沈瑶笑，对方举着手机冲他挥挥手，这一挥就把他心中的所有烦躁忧郁全都挥光了。
他嘴角带着笑意，目光注视着沈瑶，似乎要把那首唱歌唱给她听。
“
有你在身边多乐趣
与你双双对，好得戚好得意
我与你永共聚，分分钟需要你
”
凌晨一点半。
微博和抖音分别上了一个热搜。
【姜亦舟分分钟需要你】
沈瑶已经抱着手机在副驾驶缩成团半个小时了，姜亦舟也没要开车回去的意思，就这么不言不语的坐在旁边看她一边笑成花，一边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的打字。
沈瑶时不时会念几句网友的评论，然后仰头捧腹的笑成小疯子样。
“哥哥，他们居然都不知道你是广州人哎！”沈瑶举着手机说道。
姜亦舟：“他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哪里人？”
“说的也是哦。”沈瑶很欠揍的应和了句。
姜亦舟：“”
过了会儿，沈瑶又说：“你看你看，这个小姐姐认识你哦！”
姜亦舟就不想再接话了。
沈瑶冲她嘿嘿笑了几声，就继续自言自语跟网友的评论对话。姜亦舟听着她爽朗的笑声，心神意外的平静。他拉开一丝车窗缝，让外面微凉的空气渗透进来。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这会儿才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整理。
只是这一静下来，又发觉今晚的某些决定确实稍显不妥了。他对于杨曦没什么感情，当初决定在一起是对方的提议，他那段时间情绪很不好，她恰好弥补了那段时间的空虚。而这分手的原因又确实是因为沈瑶，这么一想他竟然滋生出自己是无情无义渣男的想法来。紧接着，他视线放的老远，无声地苦笑了两声——渣男不渣男的，就随他去了。
他伸手探入口袋，想抽根烟，但手刚碰触到烟盒，身边的小朋友就立刻警觉起来。她眼睛瞪得溜圆：“哥哥，不可以抽烟哦。”于是，手指就自动跟烟盒说了再见。
两人回到酒店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陈姐正在柜台后趴着打盹，于是他俩的动作极其轻缓，但打瞌睡的人还是醒了。看清来人后，她揉着眼睛站起来，“瑶瑶啊，怎么才回来？”说着看了眼时间，嘀咕道：“这么晚了。”
沈瑶抱歉道：“不好意思姐，吵到您了吧。”
陈姐冲她摆摆手。“这有啥，我看店的睡着那还了得！”
时间不早了，沈瑶就没跟她多聊，寒暄了几句，就准备跟姜亦舟一起上楼。陈姐困得迷迷糊糊，意识之外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在沈瑶临上楼前低吼了声又把她叫了回来。
沈瑶让姜亦舟先回去，她走到柜台前，说：“咋了姐？”
陈姐往门外眺望了几下，警惕的说：“我跟你说，晚上有几个人来这儿问姜老师是不是住在这里，我看他们贼眉鼠眼的，我估计是狗仔。”
“狗仔？”
“对啊，来问的人没拿相机，可是他走了我悄悄跟出去看了，跟他一起来的人带了好几台相机呢！当时他们就在对面那家凉粉店门口蹲着，一看就是不好人！”
陈姐还给沈瑶指了指凉粉店的位置，沈瑶却愣着没动。深更半夜她脑子却无比清楚，狗仔找来大概是为了片场熊安阳吵架那件事。
陈姐看她没反应，以为她吓到了，于是关切道：“没关系妹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一个狗仔进去的，这件事交给姐，姐保证你们的安全！”
沈瑶回神笑，她拍拍陈姐的手。“姐，下次他们再来，你直接把我微信推过去就行。”
陈姐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就说想问什么想拍什么直接联系姜亦舟的经纪人，不是违法犯忌全都配合。”
陈姐虽然不追星，但却知道狗仔有多可恶。她心想：我妹子约会一趟，被幸福晕了头？
徐暖收到马振飞信息的时候，是她刚从公司出来，正因叫的车迟迟没到而发脾气。
于是她的坏脾气，就自然而然的转嫁到了无辜的马振飞身上。
她直接把电话播了过去，开头就是一顿喷：“几点了？还在外面浪什么呢？”
马振飞觉得耳膜都要被她吼破了，吃牙咧嘴的扣着耳朵说：“大姐，你小声点行不行？”
徐暖“哼”了声。“你生活很滋润啊，还有时间去吃烤鸭？台词都背好了？”
听到“台词”马振飞瞬间就不高兴了：“你到底是我的宣传还是我的经纪人啊？”
徐暖：“我是你祖宗。”
马振飞：“”
等徐暖把马振飞骂痛快了，司机师傅也掐着她好心情的点来了。于是司机师傅就看到一个笑脸盈盈的淑女在后座坐下后，温柔的跟自己问了句“师傅辛苦了”，电话那头的马振飞差点儿气的把晚上吃的烤鸭全都吐出来，骂骂咧咧的谴责了几句。
车子发动，徐暖才想到她那怨种闺蜜，问：“你在哪儿遇见的她？”
马振飞没反应过来，随口道：“她是谁啊？”
“沈瑶。”猪脑子？
“哦哦哦哦，原来是那个早就被你忘到九霄云外的好闺蜜啊。”马振飞揶揄道。
徐暖懒得跟他胡扯，“快说。”
她说话一正经马振飞瞬间就怂了，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是如何在烤鸭店门口偶遇沈瑶的，又是如何见识到沈瑶身边那位浑身醋气的姜亦舟的，完封不动的吐露了遍。
徐暖听到姜亦舟的部分蹙起眉，插话道：“他俩一起去吃饭？”
“是啊。”
徐暖闷声想：这俩人这是发展到啥程度了？
马振飞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徐暖却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后面觉得实在聒噪，就说了句“我过几天就到”匆匆把电话挂了。
马振飞：“？”
徐暖你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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