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人类
什么样的生物会被定义成怪物呢？爸爸的日记里记录的那些都是怪物，不管它们是否伤害过人类，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正高悬在颅顶，任何愿意的猎人都可以随意的猎杀他们，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因为它们是怪物，被认为最终都会去伤害人类，只需一个契机或一次异常。
夏洛特没有资格也不想去改变猎人们的想法，的确大多数怪物都是邪恶的，每个猎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也许今天好好的，明天就因为恶魔或者怪物惨死在荒郊野外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连尸体腐烂都不会有人发现。
但事实上，夏洛特觉得——人类更可怕一点，怪物们有着各自不同的贪念，渴望人肉、渴望人血、渴望脑髓，它们可能会因为这些发狂，但人类不是，人类的欲望太多了，也很会为自己找理由。
今天我很累，努力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得知我的儿子连牛排都没有做好，我能怎么办呢？我用暴力来引导他，我为家付出了这么多，要知道比起很多别的父亲，至少我没有抛弃他！
被绑着的男人这样说着，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哪怕他的儿子被他锁在地下室的废弃冰箱里，浑身是伤，眼眶满是淤血，求救的声音在楼上都听得一清二楚，见着这样泣血般的呼救，作为父亲，他是怎么做到心安理得的继续享用晚餐的？
这是今晚夏洛特的私事，她好奇为什么同一个课堂的那个叫艾萨克·莱西的男生，总是伤痕累累，于是她在上课的时候观察了一段时间，她发现他身上只有防卫伤，没有攻击导致的伤口，大概率不是被霸凌就是被家暴了，而学校里为数不多比较混蛋的杰克逊也只是高傲而已，并不会主动去霸凌别人，那么显而易见的就是家暴了。
夏洛特痛恨家暴和霸凌，讨厌的程度几乎和伤人的怪物持平了，很难理解为什么有的人类比怪物还恐怖。
在上午的时候，她故意向艾萨克借了文学的笔记，这样晚上就有正当的理由去他家打探情况了。
“你真不应该这样说。”
“我可以告你非法入室的！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是我儿子的朋友吗？你今天这样的行为只会让我变本加厉的去管教他。”
“管教？不要把家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夏洛特看着这个叫莱西的男人牙齿咬在肉里，一副很不得要生吞活剥他的神情，她觉得好笑极了，上一次见到这么癫狂的人，还是在驱魔的时候，但她确信他没有被恶魔附身，真正影响他的是自己心里的鬼，“你知道做假账会被判几年？”
夏洛特接着说了下去，没有给对方狡辩和打断的机会：“现在互联网上可藏不了东西，我只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就挖到了你一个小秘密。”
莱西被尼龙绳捆在他们家的椅子上，失去了掌控他人的能力，反过来被其他人控制和威胁时，他卑劣的内心开始感到强烈的不安，额角冒得汗几乎把他淹没，夏洛特坐在餐桌上轻轻晃动腿，手里把玩着匕首看着他一点一点濒临崩溃。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连家都没有，他们仍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彼此维系在一起，明明有家，为什么不珍惜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要你平等对待你儿子，如果还有下一次这种情况发生，那落在你身上的就不止是拳头了。”
“什么？”
下一个瞬间，迎接他的是夏洛特猛然挥向他眼眶的拳头，力量之大，直接把他打得连带着椅子一起翻倒过去，
夏洛特从桌子上跳下来，抓住莱西衬衫衣领，将他上身提了起来，她弯腰贴近已经晕过去的莱西的耳朵，仿佛魔鬼在低语般说道：“你信奉力量至上，很好，那你就该清楚自己有多弱小。”
接着她像扔垃圾一般松开了手，咚得一声钝响莱西砸回了地上，后脑勺与地面亲密接触，不省人事。
夏洛特跟随着呜咽声寻找，楼梯口的灯是暖黄色的，连光晕都似乎带着柔和的色调，一路向下的墙壁上挂着几副风景画点缀，色彩鲜艳，正下方就是地下室了，那门禁闭，从门缝里把光吞噬。
她打开了门，黑暗瞬间淹没了她，小小的十平方左右大小的房间里没有灯，惨白色的墙壁，只有一小扇窗高高在上，月光从中透露了些许银白色的光，惊起的灰尘在其中起舞又消逝，在月色边缘触及到的地方，横放着一台灰败的老式冰箱，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铁锁，锈迹斑斑。
艾萨克在里面挣扎着、呐喊着、牙齿与牙齿瑟瑟发抖地碰撞在一起，声音大半都被密封良好，仅剩几个出气孔的冰箱收拢，人类的尊严荡然无存。
夏洛特凝视着那把锁，她手握着被上帝祝福过的匕首，却不留痕迹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她轻而易举地斩断了铁锁，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铁锁两半落地发出沉重声响，像是把重锤击打在艾萨克几乎要崩溃的心上，他突然不敢动了，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后，他颤颤巍巍地开始哑着嗓子求饶：“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请原谅我！求你了！求你了！”
他颠来倒去的重复了好多遍，直到他嗓子都喊破了，预料之中的辱骂和殴打都没有发生，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只有落下锁后，因为作用力微微弹开的冰箱门缝，渗进了微弱的临近虚无的光，好像给黑暗注入了一丝温度一样，他想追逐这点温热，他抑制不住颤抖地顶开门。
刹那间——月辉笼罩在他的脸上，他的全身，柔和得好像一双手在轻抚着他，想要抹去他的伤痛。
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刚刚走近过人的痕迹，只有地上碎裂的锁沉甸甸地立在地上提醒着他异样，他犹豫不前，矛盾地质问自己这是父亲新的虐待方法吗？如果他离开了地下室会不会换来一顿新的毒打？如果，如果——
他控制不住想打开那扇门，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从地下室扶着墙走到了楼上。
他看见自己的父亲晕倒在地上，手脚都被捆绑着，luo露的皮被磨出了痕迹，呼吸急促，像是被什么吓到了，嘴里嘟囔着：“别打我，别打我。”，脸上和他相同的位置多个青紫伤口，嘴角还带着干涸的血。
曾经的加害者，和他一样变成了受害者，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都是生养自己的人，艾萨克想去把父亲搀扶起来，想去报警抓那个伤害他父亲的人，想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在心里生根破土发芽，滋养它的不是焰日，而是虚幻未知的月色。
这个男人也不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人，他和他一样，都是会受伤会因为恐惧而放弃自我的人，艾萨克，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惧怕的。
夏洛特没打算让艾萨克知道自己做的事，本来就只是在完成任务的途中顺手为之而已，在物理层面上她可以帮他走出来，但是心理方面得靠他自己，更何况她已经让欺软怕硬的莱西明白自己有多无能了，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这个少年可以自己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到阳光下。
美国的小镇基本一入夜，路上就没有什么人和店开着了，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家24小时便利店和酒吧还亮着招牌，喝醉的酒鬼跌跌撞撞地找着回家的路。
唯有星与月在作伴，它们在低声叙说着夏洛特的思念，萨姆追求自由和解脱，但对于他的双胞胎姐姐来说，她只想要一个家。
在没有报仇之前，她又有什么资格想要家呢？她寻觅了那么久的东西，别人唾手可及。
树叶交错着发出被风吹过般簌簌的声音，如同正在打磨的刀。
可刚才没有风拂过，在无尽头的寂静下，那些微不可闻的声音——叶片、虫鸣、人类轻声的交流汇聚在一起，仿佛一张不可挣脱的大网，将她一整个禁锢住。
有那么一瞬间，夏洛特听见背后的摩擦声！她的心跳如战鼓震响，一下子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猛地往一旁的草地翻滚躲避。
余光撇到之处是一只通体黝黑带着尾巴鳞片的人形怪物，匍匐在地上，尖锐的长爪在往外冒着透明的粘液，一滴滴粘连着沾到地面。
像蛇、像蜥蜴。
它裂孔形的瞳在夜色中锁定住猎物就绝不会停止，那是双浑浊的黄色眼睛。
但是却很熟悉，夏洛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看到过，是杰克逊吗？不过据德里克所说，杰克逊对狼人的基因有排异反应，应该还是人类，面前这个怪物也不像是狼人。
“或许是变形怪。”
夏洛特脑子里有一个人在和她对话，说话的声音低沉且没有起伏，但你可以感受到几分忧郁存在。
“保持安静，继续看电视去。”
“好吧。”
那个声音也打开了夏洛特的思路，她之前一直没有想过变形怪的可能性，因为变形怪形成的要求非常苛刻，概率很小很小，在他们的那个世界，可能一千个被转换的非人类里会有那么一两只变形怪。
夏洛特思绪万千，可她闪避的动作没有一点受影响，完美的预判了对方所有的攻击落点，并在每一次全身而退的时候，行云流水的拿消音枪射击对方的眼睛，再强的生物，都很难在眼睛处全副武装，可收益甚少，这个怪物的恢复能力强得离谱，怪物逐渐暴躁了起来，动作变得更混乱，难以捉摸。
她终究是人类，与非人类的对抗中，拖的时间越久对她越不利，她不像迪恩他们有那么好的耐力，可以愈战愈勇、绝地反杀，于是在一次翻滚后，她故意暴露出一个破绽，一个视觉盲区，紧接着怪物消失了，但她知道，它没有离开。
它在阴暗处等着一击必杀夏洛特，为了猎物，它可以耐心等待，如同一条毒蛇，在最适合的时机，刺破猎物的血管注入毒液。
夏洛特假装慌乱地往有动静的树叶处射击，幸亏这里足够偏远，也没有人出来看热闹。
可这类怪物的通病，永远是喜欢在背后出现。
夏洛特扭身下腰，以一个寻常人难以达到的柔韧度弯了下去，在左手撑地前将匕首换到了右手，左手猛地一撑，人重新弹起来，带着惯性，将匕首狠狠刺进扑向她的怪物腹部，因为角度问题来不及直接割落对方的头，但受击的腹部至少可以让它消停几天，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对策。
怪物也许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可以重伤它的人了，甚至开始有了退缩的意识。
夏洛特快没有力气了，怪物身上的确有她要消灭的寄生体存在，这个寄生体在缓慢却不可忽视的吸取她的精力，让她变得虚弱，可她现在不能表露出一丁半点的疲劳，这样只会被反扑，她虚张声势地举着刀向后退的怪物冲刺。
成功了，最终对方捂着伤口飞速逃离了，夏洛特已经完全动不了了，可她仍咬着牙逼自己再站一会，在她确保怪物真的离开后，瞬间，她瘫倒在地上，粗喘着气，歇了几秒钟也不知道是几分钟后，她才恢复一点力气，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了一声劫后余生的笑，轻得可以被风瓜分揉碎一起飘远。
“人类真是奇怪又有趣的生物。”夏洛特脑海里的声音这样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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