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苏若七脚下一顿，怒道：“你什么意思？”
玉晅说出这话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小白去哪了。
他明明说会跟她一起回家的。
“殿下不妨猜猜看，我是如何将你带回来的。”玉晅还在向她挑衅，十分期待看见她慌乱、恼火的神情。
“你！”
苏若七正要发火，胸前的绶带铃却在叮铃铃响个不停，她连忙向上飞去了几个杀招，巨大的黑网在半空中分崩离析。
玉晅对头顶忽然出现的巨网也是一怔，幸而苏若七拉了他一把，将他直接从高座之上推到了一众仙官之中。
“管好你们主子，等会再找他算账。”
没了玉晅这个麻烦，苏若七当即召集众鬼。
“众鬼听令，速离九天。”
她手中又化了把长剑出来，剑指地底，将那自云层之下飞跃而出的黑气斩杀在天门之外。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不请自来。
“小殿下，你随我们一块走。”
蓝岚仍撑着他从阴司带出来的伞，在众鬼之中，他是最从容的那个。
“你们先走，将这些碍事的仙官一同带走。”
苏若七只能暂时放弃和这些仙官的纠葛，转而去面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直当做死了的仇家——闻阮。
或者说，是妺魂。但苏若七从不承认他是妺魂。
曦月宫中，师徒三代，妺皇仙逝，而他留在尘世的徒弟和徒孙，再一次拿着长剑，针锋相对。
“小七这是什么意思，拿剑指着师长，可是要背负千古骂名的。”
这声音一会在苏若七的头上盘桓，一会又从脚下的祥云之中冒出来，没有见到身影，但却给人一副无处不在的错觉，而且还是没有变，总是抓着师徒这层关系不放。
苏若七从前一直都认为，她跟闻阮没有半点关系，她的师父叫妺魂，是神族的大祭司，在师祖妺皇仙逝之后，他于桃花树下自刎而死。
她在失去师祖之后，又失去了师父。
她这个师父虽然跟她不对付，也从来不肯主动教授她什么法术，甚至常常要赶她走、威胁她，但他们到底是以师徒的身份相处了几千年，从她小时候，到她长大领着众多神祇，为整个神族征战。她对妺魂有一种同情，喜欢一个人，却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说出口，最后只能为爱殉|情。
在苏若七看来，妺魂拿着自己锻造出来的神剑自刎后，神族大祭司就已经仙逝了。而那个自魔兵大营中诞生的魔神，根本不配与神族牵扯上任何关系。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是那个神族的大祭司了。
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他早就丧失了神性。
“神魔同体”这个概念，苏若七一开始就是在他师父身上得知的。
妺皇和她讲过一个秘密，在许多年前，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神族之中，就已经有了一个神魔同体的男娃娃。
男娃娃出世之时，天地就被截然划分出了两个模样，一边是霞光照拂大地，祥瑞不断，而另一边，则是血色如云，恶鬼伏天。
这样奇异的景象，说这个男娃娃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是没有人相信的，男娃娃的家人害怕惹祸上身，请求天神赐福，将这个诡异的孩子带走。
而妺皇就是那个下凡赐福的天神。
“真是可怜的小家伙。”
他将男娃娃带走，隐瞒了他奇异的身世，并且给了他新的名字、新的身份。
妺皇告诉苏若七这件事情的时候，说得极其云淡风轻，但她仍然能够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一声叹息。
他大概也有想到，有那么一天，师徒走向陌路。但他绝对不会想到，他精心教导出来的徒弟，会在他死后被欲|望焚烧，被自己的心魔吞噬，曾经光鲜体面的神族大祭司撕下了压抑多年的面具，成为一个毁天灭地的恶魔。
这一切说起来，有许多的缘由，但苏若七想，最本质的，无外乎是那所求的，此一生再也没有得到的可能。
神族大祭司妺魂对自己师父的龌|龊心思，在妺皇仙逝之前，还是被公布于众了。
无论何种关系，一旦越过了世人规定的禁忌，就不可避免地要背负上骂名。
苏若七印象很深刻，那一天的神宫大殿极其庄严，当时在场的所有神祇，一致请求她的师祖将她的师父逐出神宫大殿。
所幸妺皇最终还是心软，扛住了所有的压力，没有驱逐自己的徒弟，而是当着所有神官的面，摧毁了自己的姻缘石。
姻缘石一毁，此一生再也不会有情爱，神族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了，因为没有了情爱，他们的族老和大祭司，就还可以继续做师徒，一切都能回去。
但苏若七知道，在姻缘石摧毁的那一刻，这一切回不去了。
他们走到今天，没有回头路。
“杀你，背负千古骂名又如何。”长剑一震，气势大开，漫天的云雾翻滚，苏若七眼尖手快，朝着那被震起的黑气杀了过去，直接将长剑捅进闻阮的胸口。
又是分|身。
一个死了，另一个又冒了出来。
苏若七对闻阮的手段厌恶至极，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算了，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她直接打得这些分|身魂飞魄散。
凌霄宝殿中还有仙官逗留，这些家伙亲眼见着苏若七三下五除二就将好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斩杀，直接就傻了眼。
“神族大祭司。”
混乱之中，有仙官大声呼喊了一声。
听到这个称谓，苏若七一个迟疑，剑尖偏了几分，所幸她及时又补了一刀，将眼前这个分|身灭了口。
“神魂□□之术，只有是神族大祭司才会，这是大祭司，大祭司他还活着！”
苏若七简直要被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气死了，分|身们还在前仆后继，她将离她最近的那个一脚踢开，飞到开天神柱之下。
“你，你要干嘛！”
这群仙官还要去找他们口中的“大祭司”，见到苏若七，俨然一副见了大恶人的模样，全都躲在了开天神柱之后。
苏若七没空管这些家伙怎么看她，一非飞袖就将他们卷了起来，尽数丢到凌霄宝殿外头。
等解决了这个家伙，她一定要好好找玉晅算一算账。
天君这个位置，他做得太久了。
“小七，别挣扎了，这些人就是活该，你保护了他们，他们还要辱骂你，甚至恨不得杀了你。”
闻阮的声音还在不断恶心着她，苏若七那叫一个恼火。
她就不救人，关他屁事！
苏若七将长剑穿入开天神柱之中，手指的轻轻一划，滴出一滴血来。
那滴血对闻阮来说有多么重要，苏若七再清楚不过，他虽是神魔同体，但神身却早就被她那二十七位师叔给毁了。
“怎么，不继续说了？”她挥着自己破口的手指，用一种极其炫耀的口吻说道：“你不是想要神血吗，有本事，来取啊。”
话音刚落，那些分|身顿时就集中在了同一方向。
苏若七将那血控制得极好，挂在手上也好，滑到剑上也好，但绝不会流入神柱之中。
“你，去帮本座取回来。”
苏若七听到闻阮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那口吻，不再是恶心她，而是在吩咐某个手下。
都堕落到只能用分|身的程度了，竟然还有像君言念那样的傻子愿意追随他？！
这世界真是荒唐。
而当苏若七看到云雾之外现身的闻阮的“手下”之后，胸口直接闷出了一口血。
她到底是低估了闻阮的无耻。
黑衣的少年系着发带，慢慢靠近她，但不敢抬起头。
“无妄。”
如果说她对妺魂只有同情，对闻阮只有恨意，那她对这个无辜的少年，就是满满的怜爱。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被期待诞生的神器。
妺魂锻造幻虚神剑时，是用来弑神的。
大祭司的本意是用来斩杀那些误入歧途的神官，但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原料，神剑的铸造一直被耽搁，直到后来找到了原料之后，他就是要杀了自己。
他是为了不让妺皇对他失望，他在妺皇临死之前，答应过妺皇，此一生只当神不当魔。可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而幻虚神剑到了闻阮手中，无疑成了毁天灭地的利刃。
万里山河尽数葬于幻虚神剑之下，这个少年一出世，就被迫沾染了无数的鲜血，背负上无数条命案。苏若七在陈睡前，在她以为是自己漫长仙生最后的时光里，她为数不多的执念，就是想要保住这个无辜的少年。
她在沉睡之际，将他一同带走了，让幻虚神剑消失在世人的眼前。
只是几千年过去了，他还是要被逼得与自己唯一亲近的姐姐，反目成仇。
“无妄，抬头，看着我。”
对面的少年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他的眼里没有光彩，所有的傲气都被无情剥夺，大抵是已经成了个傀儡，但苏若七看得出来，他还留有一丝的理智，不然，现在他们二人绝不可能这样平静地站在一起。
“你不敢看我，就敢杀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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