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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折桂


香炉里一线安神香斜斜立着,尖端向上延伸出袅袅的烟雾。银丝炭烧得透出了红芯,内室之中一片融融暖意。

        赵嘉容有些怔然望着语出惊人的谢青崖,动作缓慢地舀起最后一勺梨羹,送入口中,末了,将青瓷碗递还给他。

        “翌日一早还有朝会……”她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顿。

        当年谢青崖尚是驸马时,皇帝隔日坐朝,他便隔日夜宿公主内寝,两相错开。翌日有朝会,公主当夜便歇息得很早,分不出心神纵情取乐。

        而如今公主已不必再凌晨起身上朝。

        赵嘉容眼睫轻垂,微微发颤。正是虎落平阳之时,稍不留神便有恶犬相欺,哪里还会有那些旖旎的心思。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我乏了,今夜便歇在此处。你赶在宵禁前回城去罢。”言及此,她扬声让陈宝德送客。

        谢青崖来不及再出言,便见公主撇开软枕,拥被躺下了。

        估摸着安神的药劲也上来了,她本就一宿未睡,疲于应付皇帝,想必已是累极。

        他抿了下唇,轻手轻脚退出了内室。

        赵嘉容脸埋在锦被里有些闷,半晌再不闻声响了,才微抬起头,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温热的脸颊。

        ……

        屋外雨已经停了,地上仍是湿滑泥泞的。小厮牵来一匹马,马蹄轻踏,溅起些微水渍。

        谢青崖伸手接过缰绳,发现正是他来时所骑的那匹马,这马鬃毛颜色混杂,不似公主府马厩里清一色的红鬃马。

        临上马前,他顿了顿,招手让陈宝德过来,把梨汤的方子写给了他。

        陈宝德拿着方子,屈指轻弹了弹,目送着谢青崖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后策马离去的背影,轻哼了一声。

        ……

        翌日朝会,王永泰于平康坊擒拿张舍人一事,果不其然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朝会上暗流涌动,中书省再次首当其冲。

        身在漩涡中心的中书侍郎杨怀仁倒好似局外人一般,下朝后不紧不慢地往折桂楼去喝茶。

        谢青崖取下头上厚重的官帽,在下朝的官员人群中一眼锁定杨怀仁的身影,状似不经意地凑过去,问:“杨侍郎赏脸同某喝杯茶?”

        杨怀仁愣了一下,拒绝道:“不敢。下官尚有公务在身……”

        谢青崖用官帽指了指右侧的青石板大街:“某记得中书省在那边。”

        “……下官有约在身。”

        “去折桂楼是吧?”谢青崖眯了眯眼,“某正好也要去,便与杨侍郎一道罢。”

        杨怀仁挑了下眉,顿了顿,而后往前一伸手:“谢将军请。”

        折桂楼位于京都商户林立的东市,此刻正逢举子入京赶考之时,其内往来如织,好不热闹。这茶楼名字便取自蟾宫折桂,前边是茶楼,后面则有供投宿的客栈,几十年来有数位状元郎进京赶考在此借宿,由此成了春闱举子聚集之地。

        谢青崖仰头瞧了眼这茶楼金灿灿的招牌,出声问身侧之人:“杨侍郎是太元十六年状元及第?”

        “谢将军好记性。”

        “那年某尚公主,如何能忘。”他说着,话音一转,“杨侍郎三十几许的年纪,官途坦荡,何以不寻一位佳人常伴身侧红袖添香?”

        杨怀仁打量他两眼,纠正道:“下官不才,去岁冬刚过二十九,未及三十。”

        谢青崖皮笑肉不笑。

        二人一道迈步入茶楼,小厮立马迎上来接待客人。

        杨怀仁略一环顾厅内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年轻举子们,回过头来拍了拍谢青崖的肩,在他耳旁压低声音道:“公主爱美色,下官这中人之姿公主如何瞧得上?”

        谢青崖冷着脸不作声,不动声色瞥了他几眼。这位公主一手提携的中书侍郎,相貌虽则并不如何出众,却也算得上周正清秀,一身深绯色圆领袍,腰束银带,很有文人的儒雅和风流。年三十许,正当盛年,甚至隐隐显露出年轻时金榜题名的春风得意。

        杨怀仁接着又道:“谢兄还是提防这些年轻举子们为好。”

        谢青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满茶楼的举子个个出口成章,一表人才。

        他一个顺着一个望过去,掌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待得回过神来,杨怀仁已经独自到二楼的雅间去了。

        有何公事要在春闱时的折桂楼商谈呢?

        公主在折桂楼“选秀”也不是头一回了,从前假作不在意之事,如今光是想一想便让人心口烧得慌。

        既做不回驸马,总得先有个名份再徐徐图之,外室……也不算太委曲求全。后来者如云,一茬一茬地冒出来,如何能叫人心安。

        谢青崖刚打定主意,忽闻身后由远及近的调侃打趣之声——

        “荣兄,你这做了驸马后,岂不是再不能同咱几个出来寻欢作乐了?”

        问话之人听不出底细,接话之人倒是能听出来正是荣五郎荣子康。他闻言似乎捶了友人一拳:“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胡说八道什么。”

        “荣相公都发话了,靖安公主还能不从命?”

        另一个声音又道:“话说荣兄你可得悠着点,你这公主表妹当真母夜叉。我兄长早先不是进宫做过皇子伴读吗?据他所言,就连太子殿下都曾被公主砸破了脑门,血流成河。宫里瞒着消息,没让传出来,圣人也真是护着公主。”

        “你瞧前头谢十七那窝囊废,任由公主骑到头上去,胡作非为。公主养了一院子的面首,他连声儿都不敢吭。”

        荣子康冷笑:“呵,某要是尚公主,头一遭便把公主府后院乌七八糟的玩意儿清理干净。不守妇道,真是丢荣家人的脸。再者女人上什么朝,不知廉耻,老老实实在府里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他话音未落,迎面便是一阵凛冽的拳风。

        疼痛席卷上来的一刹,他恍惚听见了自己鼻骨断裂的声音。鲜血喷涌而出,他踉跄着倒地,模糊的视线里只瞧见朦胧的人影,看不清人脸。

        荣子康捂着鲜血淋漓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大喝一声:“谁?!”

        谢青崖脸色阴沉,如杀神降世,照着他的脸又是狠狠一拳下去:“你祖宗!”

        茶楼四下大惊,桌椅被撞倒了一片,掌柜忙不迭出来劝架。

        荣子康的狐朋狗友们腿软不已,不住地往后缩,最后还是茶楼的两个小厮上前去搀荣子康,却怎么也扶不起来,拍一拍脸,发现人已经不省人事了。掌柜急得团团转,赶忙命人去请郎中。

        举子们连着片地聚在一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有京畿人士认出了肇事者。

        “是才打了胜仗回朝的神策将军谢家十七郎谢青崖……”

        谢青崖恍若未闻,松了松有些僵硬的指骨,慢条斯理地取了张素帕轼去手上的血污。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二楼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他似有所感地抬头望过去,正对上公主探寻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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