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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第日一早,雨已经停了,橘色的暖阳缓缓探出半个头来,早起的鸟儿正在忙碌,林子里生机勃勃,晶莹的露珠在朝阳中熠熠生辉。

        林伯做好了早膳,叫醒睡得正香的几人,然后披上外袍出了门,给昨晚守马车的兄弟送食物。

        凤归晚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刚掀开身上雪白的毡子,就远远听到林伯惊呼声由远及近:“不好了,少爷不好了……”

        “怎么了?”凤岐也被他吵醒,睡眼迷蒙不悦道:“大清早的咋咋呼呼是干嘛?”

        “马……马……”林伯推开门,气喘吁吁道:“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凤归晚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倒了杯温水喝下后,又递了一杯给林伯。

        “喝杯水慢慢说。”

        杨细却是眼睛一眯,飞快走了出去。

        林伯刚喝完水,杨细已经回来了,语气是少有的急色:“马不见了,马车不见了,刘墩子也不见了。”

        刘墩子是那个赶车的车夫。

        林伯喘了口气,附和道:“他们全都不见了。”

        “不见了?”凤归晚一惊,犹豫道:“会不会是刘墩子把马车赶走了?”

        “不会。”杨细肯定的摇头,林伯也跟着摇头。

        “他是凤府的家生子,父母都是凤府的家仆,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杨细说的倒没错,刘墩子在凤府住了几十年,而且能当凤岐的车夫,一定是凤礼找的靠得住的人,所以不存在刘墩子偷偷赶着马车走了的事。

        “会不会是遭遇了野兽什么的。”

        杨细依旧摇头,刘墩子身手不错,除了凶兽和妖类,平常野兽自然耐何不了他。

        可这块地儿已经靠近澧城了,近城区一般不会有大型凶兽,平日也不曾听过有妖出没。

        而且他刚刚去现场看过,没有丝毫血渍和打斗过的痕迹。

        可为什么会不见了,总定出了什么事……

        凤归晚皱了皱眉道:“先莫着急,去附近找找看。”

        事情严重,凤岐没再赖床,连赵无眠都快速出了门。

        这地方大,真要找人或马车很难,可总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一定会有线索。

        果然,消失的马车边有压倒的野草,那压倒的痕迹一直漫延到林子深处,凤归晚与杨细对视一眼,打起精神来,顺着痕迹一直走,穿过林子后,竟然来到了墨江边。

        奔腾的墨江澎湃汹涌,气势如同万千马匹奔过,泛起浓郁的水气升腾至半空,被晨曦一照,折射出半条虹桥来,江水浑浊深不见底,让人打心底泛起敬畏。

        “看……那是……”杨细眼目异于常人,几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只见那奔腾的洪水中,赫然可见木质的马车车箱在水中翻滚沉浮,若隐若现。

        凤归晚着真细细看了一眼道:“车身有我家的图腾,那还真是我们的马车……”

        杨伯拍着大腿惊呼道:“糟了,马车上放着盘缠和食材,这怎么全掉水里了,这可怎么办?”

        不止林伯,连凤岐这下傻眼了,银两盘缠都没了,一路上吃啥喝啥?

        去双泉村,坐马车都起码还有大半天的路程,现在没了马车,如果步行的话,走走停停一整天都不一定能走得到,况且凤归晚的身体,根本不能长时间行走。

        这一下……可真完了。

        马车车箱在水中翻滚沉浮,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岸上几人都在疑惑,刘墩子去哪了?马去哪了?那么大个人,那么大两匹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有马车怎么会掉进墨江?林子野草树枝密集,坡度极大,马不可能拖着车厢进入林子再冲下墨江。

        这些问题所有人都想问,但没再人能给他们答案。

        连话多凤岐没有人问为什么,而是识趣的沉默着,过了好半晌,直到车箱沉浮间彻底消失在洪水中,才扯了扯凤归晚的衣袖道:“晚晚……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凤归晚无奈,却依旧目标明确:“两分两路,我继续去澧城,林伯就回梧州吧。”

        “那我呢?”凤岐可怜兮兮道:“我要跟你去澧城。”

        “嗯。”凤归晚点头。

        虽然想让凤岐回去,但比起让他跟着林伯,凤归晚自然更愿意让他跟着自己才放心。

        “这个地方怕是不宜久留。”不知道为什么,凤归晚总感觉不舒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让人后背发凉。

        他牵过凤岐,叫上杨细与赵无眠,目光落在林伯身上,缓缓道:“林伯你去上一个镇子,拿东西典当了买匹马,快马加鞭回去后,立马再叫几个身手好的赶过来。”

        “是。”林伯点头,却又担心的直叹气道:“少爷你们没了盘缠,吃什么?没有马车,怎么走?用什么去澧城?”

        这些年小少爷锦衣玉食惯了,倘若真身无分文,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有手有脚的,还能不知道怎么走?还怕饿死?”

        凤归晚倒是轻松的摆摆手,“再而且我也可以拿东西典当。再说了,已经走到如今这个模样,返回去是不可能的,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各自走吧。”

        林伯顿了顿,又眼巴巴转向凤岐,唠唠叨叨的叮嘱:“那小少爷,你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挑食,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很快赶过来的。”

        对凤岐说完,又对凤归晚道:“大少爷,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嗯。”凤归晚点头:“林伯你也要注意安全。”

        几人上了官道,目送林伯走远后,凤归晚一行才转身往澧城方向步行而去。

        凤岐边走边骂骂骂咧咧,之后又嘀咕道:“爹爹占卜一点都不准,这哪里是中签,分明是出师不利,回去后我一定要把他的签子劈了当柴烧……”

        山路难行,昨晚刚下过雨,泥泞不堪。

        杨细一边背着凤岐,一手搀扶着凤归晚,于是几人走走停停,一路走,一路休息,走了半上午才走了三里路。

        晌午已至,四个人又休息在路边,凤岐揉了揉肚子,往常这个点林伯开始生火做饭了,可是现在……

        凤岐忍不住小声道:“晚晚我饿了。”

        凤归晚坐在石头上揉膝盖,下意识道:“我也饿了。”

        “那吃什么?”

        “你们等我一会,别乱走,我去打猎。”杨细拿起剑,飞快消失在丛林里。

        大概过了一柱香,杨细又回来了,空手而归。

        凤岐瞪大眼,诧异道:“你打的猎物呢?”

        “没有。”杨细脸色极难看。“不是没打到,而是完全没找到。”

        他的话,凤归晚自然信,他面色凝重的看向墨江。

        这里处处诡异,水边丢了马,山中竟无任何野兽,倒底是山的问题,还是水的问题。

        他想不通,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自己,填饱肚子要紧。

        凤归晚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看了眼身后的密林,沉声道:“你俩别乱跑,我跟杨细去山中看看。

        凤岐却是一把抓着他的袖子:“我也要去。”

        一旁的赵无眠一声不吭的站在他身后,一双乌漆漆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他,无声的在证明他也要跟着去。

        这里荒山野岭人生地不熟,凤归晚没拒绝,还是把他俩给带上了,一起就一起吧,好歹在自己眼皮底下。

        要真出了点意外,那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四人又上了山,仔细寻了一会儿,果然一无所获。

        杨细挠了挠头,脸色极青,他犹豫道:“难道是因为天冷了,野物都冬眠了?可现在明明才入秋,不至于啊……”

        凤归晚点头,他记得上一次入秋时,柳云简曾偷偷带他上山打猎,当时那野鸡野兔满山飞,他拿着一把困兽符就地一掷,就逮到了好几只野兔。

        那年爷爷的围脖就是他逮的兔毛缝的,为此,他得意洋洋高兴了好久……

        可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别说野兔了,连野鸡毛都没看到一根,转了一圈下来毫无所获,空有一身困兽符都无用武之地。

        一旁的凤岐只觉得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往常从来没有体验过饿的滋味,这会儿想起前天被自己倒掉的半碗老参鸡汤,后悔的恨不能时间倒流。

        他忍不住道:“晚晚,杨细,野鸡呢?……我好饿……”

        凤归晚愁眉不展,杨细挠了挠后脑勺,看着目光灼灼盯着他的凤岐,一时无地自容。

        想师父教他生存之道,他却在师父面前洋洋得意,自称十八般生存之道样样精通,总想着出来外面大展身手。

        现在倒是来了外面,可一下就真相了,不过区区一顿饭,就让他捉襟见肘,落到如此田地。

        他脸色铁青,想他堂堂凤府最出色的侍卫,今日不会饿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吧。

        简直……奇耻大辱。

        杨细尴尬之际,一旁的赵无眠却弯下腰去刨了一会,伸手朝凤岐递了一个黄色的像土豆一样的东西,犹豫道:“要不……先吃点这个填填肚子吧。”

        凤岐一愣,“这是什么?”

        “鸡腿根。”

        凤岐疑惑道:“什么东西?能吃吗?”

        杨细亦是锁紧了眉头。

        “能吃。”赵无眠点头,蹲下/身把那东西在草地上蹭了蹭,擦干净泥巴后,扒皮露出里面白色的茎肉,怕凤岐不相信,他一边往口中塞,一边解释:“我以前吃过,你尝尝看,很好吃的。”

        “等等……”杨细仍旧在质疑,还是不放心,拿银针试了一下,见没变色才伸手接了一根,学着赵无眠的样子擦干净扒皮后,尝试着浅咬了一口,入口甘甜,粉糯糯的。

        确定真能吃,杨细才扒了一个给凤岐。

        凤岐咬了一口,顿时眼中一亮,兴奋的对凤归晚道:“晚晚,这东西真的能吃耶!甜甜的,粉粉的,很好吃。”

        “是吗?”

        “你也吃一个吧。”

        凤归晚准备接过,赵无眠却伸手半途截了过,小声道:“等等,你先别吃……”

        “怎么了?”凤归晚意外的看着他。

        “鸡腿根性寒,体虚者不宜生食,我帮您烤熟了吧。”赵无眠连忙解释:“而且烤熟了,会更好吃些。”

        火堆升了起来,赵无眠选了几个粗壮的鸡腿根扔到火堆下,往上盖了火炭灰。

        凤归晚趁机拿起它,仔细的看了看,好奇问赵无眠:“你从哪找来的。”

        “就这里。”赵无眠指了指一旁的野草,凤归晚侧头看去,身旁有一从叶小狭长的矮小植物。

        “这是……翻白草。”凤归晚眼睛一亮,他病久成医,因为常年体虚,与药材打了半辈子交道,书房里的各种古医书都有大半箱,这翻白草他自然也见过。

        “晚晚,你也认识它?它有没有毒?”一旁的凤岐还是忍不住确认道:“能吃吧?”

        凤归晚点头,“能吃,医书中有记载:翻白草味甘、性寒,能入药。剥去赤皮,其内白色如鸡肉,食之有粉,小儿亦生食之。”

        凤岐听完,兴奋之余,又侧头诧异道:“赵无眠,你也看过医书?”

        “没有。”赵无眠摇头,“我没上过学堂,大字不识一个。”

        “那你怎么知道它能吃?”

        赵无眠垂眸,声音低低道:“我以前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就用这个充饥。”

        凤岐一愣,看到他突然失落的模样,倒是想了起来,赵无眠就是个小乞丐,他哪有机会上学的,哪里有机会识字,更没有机会看医书。

        他能认识这些东西,不过是被生活所迫,艰难求生裹腹而已。

        凤岐有些不是滋味,张了张嘴,又缓缓闭上。

        凤归晚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赵无眠,你还知道其它能吃的东西吗?”

        “知道。”赵无眠点头,站起身来。

        “这嫩茎芽能吃,吃起来甜脆爽口。这个草也能吃,味道酸酸甜甜的……”

        一路走下山来,赵无眠找到各种能吃的就不带重样的,树上的、藤上的、地里埋的。

        有毒,无毒,或者酸或者甜,他都分得清清楚楚。

        凤岐看向赵无眠,眼中崇拜值直线上升。他双眼放光道:“赵无眠你好厉害……”

        凤归晚也微微点头,见着还心情低落的小孩儿,状似无意道:“上学堂是为了学知识,开阔眼界,并不只是学四书五经与孔孟,万事万物都蕴含无穷的知识。四时节令是,万物生长是,春耕秋收亦是,你不必为此介怀。”

        他伸手抚过赵无眠的发顶,轻笑道:“而且小宝说得对,赵无眠,你很厉害!”

        听到他的话,赵无眠的目光在凤归晚略带笑意的脸上飘过,顿时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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