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燕仪的蓄谋

“你是谁？”温歌装傻充愣道。

        翠禾没有因为温歌是痴儿便敷衍她，而是心平气和地耐心解释：“嬷嬷我是费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听说小姐生病，近来好些了，便差嬷嬷我过来看望小姐，祝小姐万安！”

        “是费奶奶吗？歌儿好几日没见了，歌儿想费奶奶了！”温歌稚气地问道。

        “是了，小姐，老夫人她老人家腿脚不便，特派嬷嬷我过来看望小姐。这是…给小姐带的一下点心，都是嬷嬷自己捣腾的，还望能入得小姐的眼。”翠禾说着将一提食盒送到温歌桌边，将里面的点心取出。

        是一只白瓷的高盏，上面整齐地放着五六块雪白的糕点，四四方方，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温歌自然不会表露嫌弃，照样不知轻重地上去就抓起一块往嘴里送。

        味道就是普通的白云糕，只不过研磨得更细些，但这么一口下去还是噎着了，下人手忙脚乱倒水捶背，才给温歌灌下去，翠禾在一旁好笑地说着：“温小姐，哪有您这样吃白云糕的，谁不是一点点就茶吃，不然容易噎着，您太急啦！”

        “哼！不好吃，我要吃绿豆糕，才不要吃这个。”温歌怄气地将面前的高盏推开，周围下人都围上了哄她，没说两句就被转移了注意，和几个小丫鬟跑屋外扑蝴蝶儿去了，只留两个还算掌事的侍女和翠禾赔不是，客客气气将人送走。

        翠禾自然不会和温歌生气，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惋惜，渭阳郡主那苦命的，老天又要这样对她的孩子…

        等下人来报翠禾走远了，温歌才卸下一口气，回屋让三斤带好衣服首饰，便要偷偷从后门离开。杜欣萍那边已经打个招呼了，自己这边有温锦掩护，并无人察觉。

        等来到别宛，小云已经等候多时了，见温歌还带了个生人，立马就委屈起来，说自家小姐这是不打算再调她回去了，只怪她平日不守规矩，叫温歌嫌弃了之类的话。

        温歌连忙安慰她，好说歹说才给哄好，加上旁边三斤也是个自来熟，二人没一会儿便混熟了。

        收拾得当，几人便出发前往满香居。

        满香居，位于东街，是一处颇为雅致的饭庄，生意并不红火，倒是不少谈生意的人会选择的地方。

        之所以温歌选择让对方定在这里，因为之前温锦带过一只满香居的烤乳鸽，滋味有些独特，入得她的眼。

        几人过来的时候，费添卿已经带着翠禾坐在雅间里了，翠禾点了一堆菜，便将带着的小丫鬟指派下去等唐姑娘。

        小丫鬟很快接到几人，恭敬地将进入引导楼上雅间。

        “丫头来了，快，来这边儿坐。”费添卿已经人来，立马抬手将其招过去。

        “老夫人，您近来可好呀！”之几还是那般平淡，语气倒是多了一分熟络，但举止还是显得有些生远。

        二人小聊了一会儿，便要切入正题，费添卿跟翠禾使了个眼色，翠禾会意，叫上彩衣和三斤就要出去，二人没有动，都看向之几，之几点头同意，二人才三步一回头地跟在翠禾出去。

        雅间里就剩下费添卿和之几二人，费老夫人握着唐之几的手说：“唐丫头，老身马上要回上京城了，想将你带去我那里，放心，在这里你铂巾兄他们一家能护你，到了上京城，凭老身的地位也能护得了你。况且你有学识才艺，难道不希望被更多人看见，这洛南虽也繁华，却终是比不得上京城的。再者，我府宅中后辈稀少，想跟你认个干亲，把你一起带回去，时长陪我这老婆子解解闷…”

        唐之几心中国粹一声，好家伙，搁着儿等她呢！

        又是诱惑又是打感情牌，还带着点儿道德绑架的意思，这是想着法地要拐她啊！一时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怒。若说喜，是因为这老夫人对她的欣赏，若说怒，便是她这话里，怎么听都有一股挑拨离间的味道。

        虽未点明杜欣萍的不好，但句句引人比较，若非之几自己就是个马甲怪，估计真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于是不待费添卿再多细说，之几便打断她道：“老夫人，我只是一介平头百姓，当不得您这般邀请，您方才的话，小女子便当是没听过。”

        倘若之几当真是一介漂泊孤女，莫说认她做干奶奶，便是承诺带她去上京城发展这一条，之几都会心动不已。但之几不是孤女，甚至没有生活清苦的一说。但也不能跟老夫人实话实说不是。

        费添卿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唐之几拒绝得如此迅速和决绝。

        但费添卿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拐跑之几，哪里是她一句话便可阻拦下来的，于是继续劝到：“丫头，可是有什么顾及，若是你铂巾兄那边的缘故，告诉老身，老身去给你说。”

        “老夫人，想必伯母与你说起过我的过往，那您当是知晓，我并非攀附权贵之人，更不是贪图享乐之辈，开戏座阁是因为一时兴起，和伯母他们走得近些，也是把他们当家人看。若你您觉得小女子会贪图那些身外之物，也罢，便当今日小女子驳了您的面子，不曾来赋邀。”温歌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老夫人立马挽留道：“你这丫头，好生执拗，老身哪里是那个意思，只奈何瞧你这小丫头欢喜得紧，想放在身边时时刻刻都能看着，哪里是让你弃了他们独自高飞？”

        之几不说话，但也停下了往外迈的脚步，任由费添卿将她拉回去坐下。

        “你伯母是与我说了些你的事，但都是可怜你的经历，你这丫头我是极喜欢的，自然想多了解了解你，我下面有两个儿子，他们两个又各给我添了两个孙子，如今我老了，见了谁家的小姑娘都比那四个臭小子好，更何况尤为欢喜你这丫头。”费添卿说着摸了摸之几的头，继续说：“我知晓你不舍得你伯母他们，也不舍得你大哥，但你还年轻，应该去见见更繁华的世界，而不是偏居在这一处，嗯？”

        之几撩了一下耳侧的碎发，没有回答，仍是低着头听她说话。

        “我第一眼见你时，便知你非寻常之人，你身上没有世俗的浊气，虽置身于人海，却若飞鸿落雁，转刻间便要飞上云天。平常人家的女子与你更是不能比，明事理，知进退，也懂得礼贤下士，这点儿偏像我些，尚巾帼不让须眉之意。”

        费老夫人仍然打算循循善诱，之几自然听出来了，于是打算见招拆招。

        “想我年轻那会儿，在上京城和那些富家小姐也是格格不入，我就看不惯她们那些个规矩，好似要将人困死在深闺之中，如今见了你，便像见了那时的自己…”

        费添卿避重就轻同她讲了很多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当真是精彩得很，之几静静听着，等说到她和夫君日久生情，生育孩子时，之几都要磕起来了，费添卿不愧一介巾帼英雄，人生经历简直比自己前世看小说还来得刺激有趣。

        但之几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在费添卿每次停顿的时候点头附和他。

        到最后口干舌燥，实在说不动了，费老夫人也没有放弃，之几也不想再耗下去，便直接跟她道明了自己的打算。

        “老夫人，您安心回去，待日后若是我自己有能力，自然能够闯进那上京城，即时便要时常来叨扰您老人家，到那时，您可莫要嫌我烦才是。”

        “之几在这渭阳城还有些事没有完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的，老夫人您放心，待我这边尘埃落定，定会去上京伴您膝下。”

        费添卿见对方确实有难言之隐，哪怕还是有些心有不甘，但最后只得作罢了，既然之几都答应之后会去上京城寻自己，那自己便先行回去，将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也便之后她来了，便无需多去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见费添卿点头，之几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出声招了彩衣进来，翠禾见了想来里面是谈妥了，便开始张罗上菜。

        满香居的吃食，味道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是和这里的其他食物相比较，毕竟之几前世吃过太多美味，来了这里可没有什么食品添加剂给她吃。

        这古代的食物除了够绿色安全让人放心，味道是真的平平无奇，毕竟有好些食材调料都还没被发现，之几来这里也没看见过，估计是还没被引进。哪怕自己那般被宠着，食物与前世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费添卿是没什么口忌的，毕竟是在外厮杀，早早便养成了有什么吃什么的习惯，到也无所谓是否好吃。

        这顿饭吃得平平淡淡，期间二人也没有相互夹菜，倒不是不乐意，只不过身边都有人伺候，尤其翠禾在场，之几自然犯不着屁颠屁颠上赶着伺候她。

        饭后二人又相携聊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之几自然不能和费老夫人一起离开，万一有个闪失，撞上了可不好，便先送费老夫人离开，和彩衣回到雅间又待了半盏茶左右，才起身要朝外走。

        彩衣拿了刚刚打包的菜跟在后面，才出门，一个拐角，之几便撞上了一个人，并和对方互退了一步，之几还好，有彩衣在后面接住她，对面那人却是狠狠摔在了地上，之几连忙稳住身体，款步过去。

        对那人伸手要扶，嘴里也说着：“实在歉意，冲撞了您，小女子扶您起来。”

        那人顺着之几伸过去的手看过来，身姿纤细，青素的衣饰，和一顶雪白的帷帽，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就知道这唯一裸露在外的手纤细小巧，瞧着便叫人心喜。

        之几也随之对方抬起的头，透过帷帽开始打量对方。

        一身白衣皎皎，腰间一块鲜红佩玉，长长的同色流苏因为摔倒的姿势凌乱地撒在他腰腿之间，衣领也有些微敞，配上同样散乱的长发，之几没来由冒出一丝羞耻感。

        再看，天呀！这是什么神仙建模脸啊！恰到好处的长脸如美玉般白皙无暇，完美的下颌线没入耳根，微张的薄唇颜色浅淡，高挺的鼻梁，一双微带错愕的双眼狭长而深邃，眼睫毛很长，将眼角勾出自然的上翘，光洁的额头绑着一条白色的额带，更加衬得这人非人间绝色。

        之几原本觉得原主就很漂亮了，温锦自然不必多说，若不是那小霸王的名声先传出来，让人忽略了他的长相，估计早就是风靡万千的俊美郎君了，还有太子秦元政，恒南世子秦无忌，哪个不是以一当百的好皮囊，甚至前世电视里那些，被吹得没边儿了的颜值天花板。但放在此人面前，怕是都要靠边站了。

        之几此时无比庆幸自己不是颜狗，也有自知之明，哪怕心里已经被美的快晕厥，表面还是能装作十分淡定的样子。

        男子将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放上去，轻易包裹住之几的小手，另一只手撑地，借着之几的力道站起身，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饰，拍了拍不存在的灰。

        之几回头，彩衣也是看得愣在原地。再回头，那男子已经看向了自己。

        “方才走得仓促，未曾留意公子，不慎冲撞，还望公子勿恼，小女子这厢先赔个不是。”之几微服身欠礼说道。

        对面也抱拳回到：“姑娘言重了，也是在下自己不留心，如何能怪姑娘，还要多谢姑娘出手扶起在下。”

        哇！声音也好好听啊，温润如玉，入耳如风，听着实在叫人舒服。

        之几又福身说：“公子多礼，既是无事，那小女子便不打扰了，小女子还有急事，先行告辞了。”

        说完，回头换了一声“彩衣”，也不等男子再说些什么，主仆二人便逃也似的消失了。

        男子收回要挽留的手，薄唇勾起一丝好笑，进入身后的房间。

        房间里的装横和之几先前所在的那间差不多，桌前坐着一道黑影，桌上已经摆上菜肴，那黑影见人进来，只抬眼看过来，并无起身迎接的意思。男子也不恼，走过去坐到桌前，玩笑地看着对面的人道：“你可真是狠心，自己在这里好吃好喝，却将我丢出去见人，你莫不是，还怕了一个小姑娘不成？”

        对面的黑影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男子又接着说：“那小姑娘倒确如你所言，处事风轻云淡，我这般装扮也未见她心动分毫，若换作旁的女子，怕是早扑过来了，离开的时候倒像是怕我追上去似的。裹得也是够严实，半分叫人瞧不到。”

        黑影点点头，终于开口说道：“她，很聪明。”

        白衣男子笑道：“你倒是很少夸人，不过，这也算实话。方才和那费老夫人在屋里说话，心性如此坚定，半分不见动摇，若是我都做不到这般坦然，也不知她是真脱俗，还是装清高了。”

        黑影：“仪，还赌吗？”

        没错，白衣公子正是虎口山中，寨子里那位仪公子，而这黑影，便是那神出鬼没的燕公子了。

        自从将翠禾他们那群人质放了之后，二人便跟着进来渭阳城，燕公子时常玩个消失，仪公子没有去探寻，想必这也是常事了。

        这几日仪公子去了戏座阁两会，但都没遇到过唐之几，虽然东西新奇，却如何也勾不起兴致。

        今夜相遇，也完全是巧合，并非刻意打听到的。

        要说，还是燕公子认出了唐之几的丫鬟，那个叫彩衣的姑娘，虽然戴了面纱，但燕公子就是认出来了，这才知晓，那唐之几今夜在此赋费老夫人的邀。

        仪公子一时来了兴致，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笑话，我何时畏惧过，老规矩，我若是替你拿回来了，便将你新寻的那卷孤本送我，反之，便将我那坛十年醉卧风雪给你。为期三月，以此为誓。”仪公子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像对面示意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对面燕公子也不甘示弱，喝下酒说：“可。”

        燕公子对唐之几其实并不感兴趣，但若她不只是她自己，还是温锦的义妹，这便有意思了。

        燕公子和温锦之间，是见面不相识的友，更是闻耳深苦愁的敌

        而那件东西，在之前一次打斗时不慎落下，最后便到了温锦手里。

        虽然温锦不识得那东西，也未当做什么贵重之物，但此物对燕公子而言十分重要，只可惜想了很多办法，始终没能拿回来，所以才想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悄悄将东西拿回来就行，莫要引起对方注意。

        仪公子：“话说，这小姑娘，当真能将东西拿到吗？可莫要害了无辜之人才是。”

        燕公子：“探寻过了，可行。”

        仪公子：“这便好，要是因此事伤及旁人，我也落得愧疚。”

        二人话落至此，便也不再多说，继续饮酒用菜。

        而已经急匆匆离开的唐之几，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被猎人盯上的小白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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