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行不行
十月中旬的时候，七号楼405的几个女生因为学校论坛上被爆出来的一件事，大吵了一架。
事情才发酵没几天，就有什么东西被撕裂。
只有虞则人不在宿舍。
赵柒拿着手机里那张虞则被人拍到的抽烟图，站到陈嘉茹面前，“那天只有你和虞则去了操场的器材室，这个角度，照片里被拍到的鞋子我记得没错，就是你那天穿的。”
那个偷拍的人，坐在台阶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恰好将自己的一双鞋拍进画面。
那双鞋405宿舍的女生都清楚，陈嘉茹为体育课特地买的。
“你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是我拍的？”陈嘉茹瞠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我说了我那天有事提前走了，我还和虞则打了招呼，不信你回来自己问她。”
江昭蔓赶忙过来劝，“好了好了，咱宿舍别起内讧，好好说。”
赵柒寸步不让，“鞋呢？”
“我服了，全校就我一个人穿那球鞋是呗？”
“那还挺巧的。毕竟我也觉得你把虞则和周知也的事情告诉徐苏洋，也是个巧合，是我道听途说，是别人乱传。”
陈嘉茹定定看她，眼里怒火沉下去，“行，一件事一件事解决。”
她拿出手机，迅速点了两下，拨通了一个微信电话，很快徐苏洋的声音就传过来，没睡醒，还带着倦气。
“陈嘉茹？老子睡觉呢，你烦不烦？”
她直接开了扩音，“把那两个女的联系方式给我。”
“什么两个女的，哪个女的？”徐苏洋一头雾水，有点不耐烦，“你又怎么了，抽什么疯？”
陈嘉茹心里本就憋屈烦躁，当着赵柒和江昭蔓的面，徐苏洋这种态度让她要爆炸。
“问问你那两个好兄弟啊，找的都什么人啊！有病吧！”
那头沉静了好几秒。
“你骂谁呢？”徐苏洋磨牙冷笑两声，“陈嘉茹，你现在敢跟我大喊大叫了是吧？”
陈嘉茹不动声色，握着手机的手指尖微颤，她忍道：“把上次吃饭那两个女生微信给我。”
徐苏洋置之不理，注意力全然在陈嘉茹对他的态度上，“看来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得寸进尺也得有个度。你还记得当初舔我那低三下气的样儿吗？”
陈嘉茹一怔，脸色骤变，音调再次猛地抬高，“徐苏洋！你原来这么想我是吗？”
“因为虞则的事，我现在被人冤枉，我只是想问个清楚。而且，你那两个兄弟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错了吗？”
“呵，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有那样的室友，你也快了。”
听到这，反倒是赵柒没忍住，吼出声：“你个傻逼玩意，说什么呢？！草！”
徐苏洋一听旁边原来有人，炸了，“陈嘉茹，你他妈牛逼，联合别人一块儿搞我呢？”
“你还想帮你宿舍那个女的啊，你不会忘了你自己在我这阴阳怪气说了她多少坏话。”
撕破脸皮，徐苏洋也不想给她留后路了，既然室友都听着，他就全说出来让她们听听好了。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阴阳怪气了，什么意思啊你？”越描越黑，陈嘉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只是想要个联系方式，语气态度差了些，徐苏洋就这样对她。
陈嘉茹声音颤抖，“徐苏洋，你是不是要分手。”
“分，分！再见！”说到分手，那头也咬牙切齿，撂完话直接挂断。
陈嘉茹望着被挂断的屏幕，呆滞地说不出话来。
其余两人见状，纷纷不敢说话。
虽然赵柒觉得这徐苏洋本来名声就不行，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她弄不懂，为什么陈嘉茹会那么喜欢他。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宿舍门毫无预兆被人打开，一抹斜阳溜了进来。
虞则空着手从门口进来，走到桌子前翻翻找找，那边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往她这边看。虞则抬头看了她们眼，哦了声。
“我回来找两本资料。”
赵柒：“虞则，咱们晚点一起吃个饭吧。”
说着，她拿手不动声色捅了捅陈嘉茹，后者一声不吭。
“今天不行，我约了人。”
“那好吧。”
虞则拿完东西就走了。
江昭蔓迟疑着开口，“我莫名觉得，虞则这个样子，她不说，但是什么都知道嘉茹，你要不还是给她道个歉吧。”
陈嘉茹呼吸还未平复，和徐苏洋的破事让她大脑一团糟。她翻着论坛上面的帖子，越看心越烦，“我又没做错什么。”
“烦死了。”说完，推开二人，就着楼梯爬上床。
如果说虞则为什么会被人那样扒，那么可以完全肯定的答案，是因为周知也。
从她幼时和家里闹矛盾，到亲妈跑了，亲爸原来是个同性恋，害了一条人命，甚至因为强奸未成年进了监狱，一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包括她也是。
不是随口说说，都是有实在证据的。当时宋礼那段录音又被拿出来说事，这次直接点明了，那女生就是虞则，那样的择偶观已经够让人大跌眼镜了。吊着不同男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有些人同情起周知也，被她蒙蔽了。她显然是另有所图，两人能有什么正当关系。
她独来独往，没有正经朋友，和宿舍里的关系一团糟。抽烟喝酒，除了那张远远拍到的抽烟照片，还有上次她去给周知也冒充女朋友，穿成那样，在一楼酒吧也被人拍到。图片很糊，像是无意间拍到，从角落里单独截下来的。
这样的，能是什么正经人。
也是，那样生活环境长大的姑娘，能好到哪儿去。
虞则看见那些内容的时候，面无情绪静静盯着看了好久，久到自己无意识笑出来都没发现。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一束光照进铁塔，铁塔里的肮脏龌龊被显现，这束光便有了罪。
周知也就是那束她心底埋藏了多年的光，因为是光，所以靠近才会有代价。
……
这两天，她没去图书馆，问童净托学生会的人要了把暂不开放的自习室钥匙，在里面闷头学到晚。
教室里静的，落针可闻，她倚在窗边，看楼下依旧绿得发亮的花园。
秋风簌簌，绕过她的长发，和脖颈衣襟纠缠不休。目光冷清，在出神，两指夹了根烟，白雾袅袅，缭绕在周身，隐晦了她那半张脸。
周知也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有一秒的错愕，他觉得呼吸隐隐泛痛，强忍着突然得知消息的情绪，他仓皇赶来，阖上门，朝她一步步走近。
听到吱呀的动静，一扭头，虞则目光微怔，反手就将烟按灭。
“怎么回来这么快？”
“胆子挺大啊，虞则同志。”周知也将窗户关小，替她把烟头抬手丢进垃圾桶，“我好歹是个会长，你拿钥匙不找我，我还比不上童净？”
虞则撇撇嘴，“你又不在。”说完她自己也一怔。
周知也目光深沉而下，眼皮散淡垂着瞧她。
周知也这几天不在学校，也没和她具体说是去干嘛。两个人每天联系没有中断过，她出了事他却在今天才知道，质问陈颂和会里几个熟人，都说是虞则不让提。
平时倒没见他们这么听话过。
去论坛逛了一番，这种事他们的确也得顾忌虞则的感受。
周知也不是傻子，她为什么被人这样调查，跟他脱不了干系。
“哎，你这办事儿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虞则靠着墙，漫不经心翻着手机。“不过我觉得，咱好像也管不住别人的嘴。”
周知也抽走她的手机，“收拾你的书，带你出去。”
虞则笑笑：“好啊。”
两人走到车库，虞则没进去，站在外面等他把车开出来。车窗降下，周知也抬了抬下巴，露出鸭舌帽檐下的一双漂亮眉眼，示意让她上车。
虞则绕过副驾去开后座的门，周知也拧眉，听见她嘀咕的声音：“少爷高调啊，给我当司机，我也太幸福了。”
她坐进后座，还补了句，“怎么没有人拍美女上豪车被包养的图。”
草。
周知也一闭眼，倏地打开驾驶车门，用力砸上。
虞则懵然眨眨眼，下一秒旁边的车门就被人打开，周知也高大挺拔的身子勾腰钻了进来，又一声砰响，门被关上锁住。
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少爷，车忒贵啊，哪能这么砸。
“你干嘛。”她干巴巴问，“你该不会想让我开车吧？”
“”周知也把她往一边挤，坦然说：“拍完美女上豪车，再来个和帅哥后座幽会的。”
“哧。”虞则笑地要岔气，抬手打他，嘴里骂着有病。
任由她折腾完，周知也顺势捏着她的手腕在手心里摩挲，声音淡哑下来，“是我不好。”
好在你不躲我，还愿意见我。
知道学校里的情况后，再联系起虞则这两天不咸不淡的态度，在赶回来的途中，他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后怕。
虞则神色一滞，脸上的笑逐渐淡掉，她故作不懂，勾着尾音嗯了声。
他说：“我知道你委屈。”
上次在俱乐部，周知也领教过了。这次的情势严峻多了，她一定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虞则点点头，“行，都怪你。”
“那么多人我也骂不过，那就勉强揍揍你出个气吧。”
“怎么样都行，但关于咱俩，都别退缩行吗？”
他手掌又紧了些，虞则能感受到他一贯干燥冰凉的手心，出了些汗，气息也烫人。
外面斜阳从车头射进来，刚好横亘在两人中间。周知也的脸匿在暗处，眸子黑亮认真，眼底有抹难以察觉的试探和小心翼翼。
虞则心里漫上一股涩，她视线挪开，不敢再看，“周知也，你记得上半年五月份放假回来我在商城遇见你那次吗？”
“我记得。”
“我回去是因为虞肇安，他强奸的那个小男孩儿醒了，神志有些不清。他家那边来头又很大，乔叔跟我说，他只能尽量争取少判。”
“我回去那趟已经做好他要进监狱的准备了。我还见到了那个男孩儿，只一眼我明白了虞肇安为什么选他。幸好那个男孩儿没看见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然他得崩溃。”
“他爸妈把火全撒在我和乔叔身上了，太晦气了，真的。”
虞则此刻的情绪全都不遮不掩，话语直白又裸露，就差把怨气和冷漠写在脸上了。
“我心情真的很差，当时看见你更差了。”
她自顾自笑了下，周知也却笑不出来，他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呼吸抽痛。
“周知也，你想不想知道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虞则蓦得扭头瞧他，眼眶一圈红。
这一眼，时间被强行按下倒退键，回到八号晚上的棒球馆，回到三年前凌泉巷的那个路口。
“不想。”周知也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呼吸，浊重吐吸了口气，手掌僵缓从她腕处滑落至手指，摩挲两下，“可以了虞则。不说了，我都不在意。”
语气轻松，两人情绪没有哽咽，没有为难，没有悲伤。
静了好半晌，日落西山都要消失不见。
车厢里温度没有降。
“周知也，别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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