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在躲我
秋日的正午，阳光倾落而下，把男人整个身子包裹在温柔的眩光中。微风从窗口吹入，扰得他睫尾轻颤，却痒在江雨盈的心上。
明明岁月无可回头，这一幕却能够溯回已逝时光。曾经他趴在课桌上，也有这样的阳光、这样的风。
她屏住呼吸，从来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想要祷告…问时光能否为她停留在这刻？
不是…在做梦吧？
真怕自己有一天会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尽管为了进知合做全心理准备，也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见到他。但她依旧被面前的一幕撞地手足无措。
此刻唯一的办法、也只能艰难地维持着那个开门的姿势，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吵醒桌上伏着的男人。
她挣扎着移开视线，是因为知道自己多看一眼都会不受控制。
乐于和自己作斗争的女人，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反倒有反客为主的能力。
比如她发现不了趴在桌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闭上了眼。
她为什么会遇见吕总呢？
一切要从她和翁佑、张绪思一起从员工餐厅出来说起。
“新人、”张绪思走到电梯口，刚想跟雨盈说些什么，就又被身边的翁佑拍了一掌。
翁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叫什么呢！整天新人新人的，没礼貌。喊人名字！”
“哦那个、”他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江雨盈，我去天台喂鸽子去了，你们自己去找地方休息吧，餐厅也有休息室。”说着就从快捷通道走楼梯上去了，一刻也不想多待似的。
“哎？主管、我们午休多久呀？”她转头问翁佑。
“一个半小时，还算长了。”翁佑摁下电梯，突然从原地蹦起来，把江雨盈和周围等电梯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
“瞧我这记性，你刚来不是？趁现在休息时间，我带你去看看知合的其他部门吧？以后交接工作、送资料什么的都会方便一些。”
翁佑刚说完就发现面前的江雨盈围着自己绕了一圈，最后站回原位抬头问道：“主管你不累吗？”
这举动像极了他家里那个七岁的女儿，让他心上突然涌起一股类似父爱的情绪。
他温声道：“走吧，怎么？听到我四十四岁，就觉得我闯不动了？”
她听着一愣，好像也是毕竟在不知道他年纪的时候，他可是掏出过二次元男老婆的！长相也是，他看着就三十出头，没想到已经四十岁了啊。
“没有没有！那就麻烦你啦！”
“应该的应该的。”翁佑走近电梯里，思考该怎么和江雨盈介绍知合现在这个“和尚庙”的现状。
他按下二楼的光标，打算就从小吕总这个“群怪之首”介绍起吧。
等电梯运行的过程中，这个小员工还在问自己和张绪思能不能吃辣，一看就是要送吃的。问她她还要故作神秘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翁主管的整颗心都沐浴在春风里，以后他的女儿要是也能这么贴心就好了。
他们刚出电梯，脚还没在二楼的地板上站稳。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雨盈乖巧地站在一旁，不去听他电话的内容，像一个乖乖等待家长来接的小女孩。
等翁佑放下耳边的手机，他的嘴角已经无法上扬了。
“抱歉，”他走到雨盈身边。“我有急事，可能今天下午都得请假的急事。没法带你参观公司了。”
“没事的我的事不要紧，怎么了主管？”她看出男人面色不佳，恐怕不是一点小事。
“家里出了点事”他再对上她的视线时，已经红了眼眶。
江雨盈有一瞬间的失语，但还是冷静道：“你快去看看吧主管，路上小心啊！！”
男人丢下一句：“嗯”，转身奔下快捷通道，走楼梯下楼了，背影称得上失魂落魄。
江雨盈趴在窗边看他跑出公司的身影，像是被翘起了记忆的阀门。
她拿起手机飞快地点着什么。
“不行、不能再发生那样的事！”
翁佑打不着车，急得差点想租一辆共享小黄车蹬去医院了。他今天就不应该把车让给家里的那个祖宗来开！
他找到租赁共享单车的车棚，就差扫码付款了，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
“喂？！”他甚至没有看清是谁就接了电话。
好在那边明显有备而来，回应得很快。“翁主管，是我、江雨盈。我知道最近打车软件经常出问题，再加上这个点cbd附近车少，我有个朋友就在附近，我让她来接您！您把定位发给我然后不要动！”
翁佑听得脑瓜子嗡嗡，只会应好了。“好好、好！谢谢你！！”
“嗯！您别紧张，我朋友马上就来。”女人语气坚定，让他原本焦虑的心情缓和了一些。
“你你怎么知道我没开车？”翁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前面问了张绪思，他说的。幸好你们关系好啊！”
到现在还在推脱自己的好，瓮佑无奈的笑了…真是…
“你朋友好像来了。”他转头，看见一辆suv在路边冲自己打喇叭。“我先挂了，改日再报你的恩情！”
他大步上前，拉开车门坐在了后排。
“太感谢你了，等事了我请你和雨盈吃饭！”
驾驶座上带墨镜的女人爽朗一笑，“不用谢我，都留给江雨盈好了。”
“…好吧。”
“二院是吧？”女人猛踩油门，差点把刚刚坐好的男人震到副驾驶上。她这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附加一句叮嘱————“坐稳了！”
翁佑不再说话，只是抬头看天，眼泪后怕似地夺眶而出。他太累了…前面狂奔了一千多米，现在难得喘口气，手脚不自觉颤抖起来。足以见他先前有多紧绷。
窗外街景飞逝，他却没心情欣赏。
跑来的路上他就在想要是祖宗没了，那他就独自养一双儿女……只盼她泉下可以安眠。
四十四岁…还能养他们几年呢？
曾经以为自己刀枪不入、波澜不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了。却没想到被现实打脸，告诉他人生还可以更狼狈。
回首看那些人来人往，下属也好、同事也罢、还有匆匆会面又草草退场的一些朋友。
他们在各种餐厅吃饭、畅谈，酒杯碰在一起，倾倒的明明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却要用玩笑的语气抛出。好像大家都怕有人发现自己交了真心，会被笑话似的。
按辈分排行、称兄道弟，仿若彼此都是互相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亲姐妹。下一刻就挥手告别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眯起眼睛……甚至记不清那些人的长相，只记得酒花摇乱的香气。
已然遥远的像上辈子的事。
他记得朋友们的好，却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能让他被别人的好砸得头昏眼花。
他靠在柔软的靠垫上，眼泪和笑一起溢出来。
江雨盈在这边收到李君然回复她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说已经安全把翁主管送到二院。她这才抖了抖腿，在窗边都站麻了！
希望他们都不要有事啊…她想。毕竟瓮佑现在是这个城市除了李君然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现在是下午1:00整…还有半小时就要上班了。瓮佑不在，上班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能做什么了…再想想灵感？！
命运般的，她想起了来二楼的原因。
命运般的，她打开了二楼第一间无牌办公室的大门。
命运般的，她见到了光。
真的呀，他真的在发光！！
那些破碎的金色、空气中跃动的小小尘埃、那双清澈透亮的眼，都可以证明…咦？他怎么、
江雨盈和男人对视，顿时如遭雷击。
他什么时候睁眼的啊！！！！！
“员工不敲门就进我的办公室…”吕思涯慢慢从桌上撑起身子，平静地看着她。“这样好吗？”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办公室。”如果是八年前的雨盈，估计就怂了。可她不是，甚至游刃有余。
“翁佑呢？不是让、”
她好奇地看这个话到嘴边又不继续了的男人。
“？”
“没事…”
“他有事！”提到翁主管，她立刻把对方的突发状况描述了一遍。
吕思涯了然，这就是她会站在这里的原因吧。如果翁佑在，那他们不会进来。
他本就没做好见面准备，刚想给对方下逐客令：“嗯，你…”
“嗯？”江雨盈凑近他，其实今天她没有带隐形，有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吕总明显就有点反应过猛了，见面前那个毛绒绒的脑袋贴近，他立刻起身往后拉开了距离！
椅子在他的划拉下发出呜咽。
在空荡的房间里久久回响…如泣如诉。
“你这混响效果…不错啊？”
“…”吕思涯别过脸不看她。
“你在躲我？”江雨盈越靠越近，直到他终于愿意直视自己。
吕思涯不做回复，只岔开话题：“这么久不见，你嘴皮和脸皮都见长。”
“这么久不见…”她抬头，毫无顾忌的直视他的眼睛。“你也变了不少。”
他们之间明明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可女人身上的橙味香水偏偏爱往他的鼻子里钻。
男人压抑想嗅闻的冲动，面无表情问：“这么多年不见，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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