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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如烟花寂寞


没想到沉闷凄苦的雨天能听到被她当做“严肃可怕老古董”的勖先生,会给出吟游诗人般的回答。钟之夏看着他,笑说:“我也喜欢。”

        “嗯。”

        勖嘉礼眼神温和,轮廓洁净,在雨幕的映衬下,显得梦幻而不真切。初看沉寂、幽远,仿佛只是鬼神在人间的投影,并不真正属于这个喧嚣的世界。

        仔细看却又更像走出城堡的吸血鬼伯爵,有着与世隔绝多年的抽离易碎感,分明是年轻英俊的面容,气质却十分苍凉、憔悴。

        他是这样的不真实。哪怕他就坐在对面,钟之夏依然觉得自己离她很远。

        等待上餐的间隙,她难得露出年轻女孩的天性:偷偷玩手机。本来想拍照,但对着气场两米八的勖嘉礼,她的镜头始终无法准确对焦。怕他发现,怕他觉得好low。

        勖是个非常罕见的姓氏。她忽然神使鬼差,在google里输入“梳打埠勖”。勖嘉资料并不多,页数也只有十来页。出现频率最高的词组是:神秘。

        “这是一个被阴影笼罩的家族,他们并不固定聚集于某个城市,而是分散在南洋各国,有的甚至远走北欧。但他们依然无法逃脱神秘诅咒,每代都有人莫名其妙遭遇不幸,爱情惨淡收场,婚姻波折不断。虽然生在豪门,却没几个人风光得意。”

        通篇过于夸张的叙事。有用信息只有一行字:勖家热衷独善其身、隔岸观火,他们不是港岛传统豪门,也不在梳打埠经营,只是置办了产业和物业,继承人每年固定来小住、视察,由于实力深厚难测,倒也无人敢惹。

        钟之夏想要了解的是,勖嘉礼的个人资料。比如,他多大年纪,喜好、婚否,情史,口碑……毕竟可能要长期相处,她不希望忽然有一天,冷不丁被迫和其他女人打照面。

        可关于勖嘉礼的信息则更少,网上连他的照片都没曝光。

        但她在天涯娱乐八卦翻到一个旧帖子,帖子转载港岛著名娱乐记者程灵素写的回忆录。她以散文的笔触,和淡然的口吻、富有人文关怀的笔触,点评许多明星。其中包含一些非娱乐圈人士,和他们的家世。

        她用大量的笔触,写了勖家民国时在海外的私人岛屿。

        “那片海域荒废的孤岛叫西苔岛,它曾是勖家纸醉金迷享誉世界的私家岛屿,充满诗与浪漫的奢靡乐园,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爱情——因为勖家人立志做没有软肋的孤岛。

        可是你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会是一个孤岛。勖家已故天之骄子勖嘉澍并不喜欢它,仍然和先辈一样从未探望过它。

        但在某个退潮的午后,它终于迎来新的主人,勖嘉礼。出任勖氏集团话事人后,他一直深居简出、性格冷漠,有过短暂的订婚,但很快登报解除。

        他并不活跃于商界,鲜少见诸媒体。每年本埠风云榜上,关于他的评价始终只有寥寥数语。无非说他常年住在国外某座离岸几百米远的小岛上。

        但那座建在被圣弥山上的海上城堡,被大海包围,耸立的花岗石构成美丽的圆锥岛屿。小岛周长900米,海拔88米,大海包围,孤独地守望着那一片海域。

        每年八月十五,海潮退去时,海水分开,露出巨石砌成大道。尽头右侧是巨型纳喀索斯古典雕像和山毛榉树。他的脚底下,是一丛水仙花。左侧断头天使身后是爬满紫藤的断壁。

        因为孤独,勖嘉礼给同样孤独的无名小岛起名为西苔岛。”

        ……

        他身上依然迷雾重重,但钟之夏最在意的是,原来他订过婚。按理说,她和他之间只是各取所需而已,勖嘉礼有没有订过婚,甚至再次订婚了或者有家室了,都和她无关。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之前在巷口的拐角,他等的是谁?

        钟之夏有些生气,垮了脸:既然有个爱而不得的前任未婚妻,为什么还要对其他异形做那种情侣之间的事。

        她说:“勖先生,您有喜欢的人吗?”

        语气很笃定,分明是刻意将肯定句包装成疑问句。听着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勖嘉礼微微挑眉,既然不否认也不承认,而是反问她:“怎么了?”

        钟之夏看他一眼,话说的结结巴巴,但态度理直气壮:“如果您有喜欢的人,您应该努力追求真正幸福,而不是……而不是和、和别人那样……”

        后面半截内容,她实在是难以启齿。早上在酒店套房里,虽然他所有保留,但和来真的根本没区别。他的体温和颤抖,让她心有余悸,无处可躲。

        现在看见他,她脑海里就无法控制地,浮现他那些令人耳红心跳的动作和喘"息,她觉得自己正在堕落,滑向深渊——当时,她觉得很快乐,心里有隐隐的期许。

        可现实兜头一盆凉水。

        他订过婚,下雨天他在街头等一个念念不忘的人,他心里装着很多故事。而她只是用来解付费决生理需要的,连做他见色起意的猎物都不不够格。

        潜意识里,她觉得猎物只是无法逃脱猎人的围捕,做猎物,总比做买卖有尊严些。但这本身就危险的、自欺欺人的想法。她很沮丧:钟之夏,你简直毫无骨气。你就是贪人家的皮相,以为有钱长得好,就可以做救命稻草。如果他是个街头普通异性,你还会抱着幻想做白日梦吗?

        对面忽然一声浅笑,含着戏谑:“我哪样?”

        钟之夏不知是套,懊恼地说看着他:“您不可以明知故问。您明明有喜欢的人,却和别人那样,这是不对的。”

        然后,她的手机被轻轻抽走,“你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其实,从勖嘉礼这个角度,一直能看到她上google。

        “求您还给我。”

        钟之夏不敢扑过去抢,只好揪心地干看着。但他对着手机屏幕,用疑惑的语气念了出来:“痴心等待,旧情难了?乱七八糟。”

        他收了笑容,嗓音薄凉,“不要试图逾矩。”

        “……”

        这话比穿堂风还凉,钟之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断然否认:“我没有!”

        她知道勖嘉礼的意思。他需要一个听话的床伴。就像早上那样,心照不宣地快乐,让关系止于各取所需就好。

        勖嘉礼伸手一点一点拭去她的眼泪:“我目前单身。但我建议你不要心存幻想……”

        钟之夏避开他,“您不必担心我纠缠您。”

        她很后悔刚才的莽撞。有时候,做人不用那么清醒。做猎物还是做买卖很重要吗?只要能还完债,脱离钟文娟的掌控,他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勖嘉礼笑了笑,“那就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欺负得哭了。”

        钟之夏不赞同地想,我明明是被吓哭的。

        然而真的是吓哭的么?她不敢细想。她就像一株溺水的娇花,遇到孤岛,奋力攀爬缠绕。一边唾弃自己的不够坚贞,一边无法控制地沦陷。

        人是视觉动物,此话太对。

        有着这一出小小的插曲,钟之夏这餐饭吃得索然无味。可气对面的男人居然心情颇好,用餐愉快。还不时招呼她,“尝尝这个,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料很新鲜。”

        “哦。”

        钟之夏顺从地点点头,换公筷,朝那道钉螺、蛏子、蛤蜊、甜虾、小章鱼、辣螺做的凉拌小海鲜伸过去。由于位置太远,她心事重重,夹了几次都夹不起来。窘迫之际,她打算放弃。然后,他径直拿勺子帮她舀了一勺盛到碗里。

        “别不开心,”他说,“反正闲着没事,待会带你去买衣服。”

        钟之夏本能地拒绝:“我带了衣服的,不买也够穿的。”

        勖嘉礼扫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该挑几条合身的晚礼服。”

        暗示性太强。钟之夏沉默了。

        勖嘉礼看她片刻,“又要哭了?”

        钟之夏摇摇头:“没。”

        她眼眶都红了,还在倔强地否认。勖嘉礼不和她争。他在自家门口捡了一个看似柔弱,实则很别扭很爱纠结的小姑娘。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平静地陈述:“我不会和不喜欢的人一起吃饭。”

        钟之夏眼睛亮了一下,瞬间又熄灭。

        和喜欢的人才能一起吃饭。听起来像那么一回事,但限定场景是吃饭,这个范围就很广了。只要是不讨厌、又能一起吃饭的人,都可以成为“不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的反选项。

        勖先生现在等于是她的雇主,她怎么可以一再对着雇主但闷葫芦?于是,钟之夏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您。我很荣幸。”

        看着她突然异常灿烂的笑容,勖嘉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好接着说:“今晚,你搬过来我这边。”

        “为什么?”钟之夏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我可以不搬吗?”冷静下来后,她还是很怕,条件反射般想逃避。

        勖嘉礼目光幽暗,声音微凉:“你说呢?”

        “您别这样看着我。”钟之夏涨红了脸,局促地低下头,“我听话。”

        “嗯。”

        勖嘉礼真正有了笑容,凑近了,用大拇指刮了刮她脸颊,“我喜欢乖女孩。”

        ……

        去百货大厦的路上,钟之夏脑海里始终回放着这个场景。勖嘉礼突的诱哄像触电般麻痹她的神经。

        昨晚彻夜未眠,撑到车上已是强弩之末。迷糊间,她清醒地睡着了。头一歪,靠在了勖嘉礼怀里。本以为他会推开自己,没想到他伸手将她抱住,帮她盖了条羊绒毯子。

        他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如同一阵轻柔的春风,拂过她鼻尖、耳畔,停留在她心里。

        再过了一会,她竟然看到了将来。她摔得头破血流,伤的体无完肤,站在悬崖边上。不远处是一座孤岛,相隔只有几百米,但隔着汪洋大海,她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

        有个声音说:现在还放弃还来得及。

        但梦中的她哭着摇头,“不,我不放弃。”

        然后,她听见四面八方的佛号:“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是身如梦,为虚妄见;是身如影,从业缘现;是身如响,属诸因缘。是身如浮云,须夷变灭,世间因果,自有来去。应作如是观。”1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你说这就是宿命,可我不相信宿命。我只相信活在当下。”

        那个声音非常模糊,很快就散在了海风里。这是她和谁的对话?钟之夏试图追上去,但有人把她喊醒了:“钟小姐。”

        睁开眼睛后,她正对上勖嘉礼的呼吸:“不要哭。你只是被魇住了。”

        “勖先生,我做了一个噩梦。”

        她满脸泪水,懵懵懂懂,犹似一支淋过雨的白色栀子花,含着露水,柔弱、可怜,充满依赖地看着他。勖嘉礼沉默片刻,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钟之夏轻轻地揪住他衣角,很快改成拥抱。她终于不再害怕——飞蛾扑火大概就是她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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