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刁难
今晚的藏书楼外设了曲水流觞宴，各处假山奇石和沿路回廊上均放了灯盏，排布错落有致，水面上漂浮着各色花灯，照着岸边的人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临台水榭中，小白站在一人身后，无聊地打着哈欠，她呆呆地看着身前这人的后脑勺，心内腹诽不已。
瑞王谢邈，圣上的第二子，是个闲散王爷，因在朝中无权势，周围也就少了那么些想攀附的人，只都是一些志同道合的纨绔，每日做的事就是与各色闲散人士饮宴作乐。仅跟着他两日工夫，她就觉得十分无聊，这些纨绔之间连恭维的话都是十分相似，不是在拍马屁，就是在拍马屁的路上。
那天，她“被”打碎了瑞王心爱的绝品茶盏，为了避免被贵人使绊子，毕竟他连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都做得信手拈来，于是不得不同意做他三天的跟班。
当然主要原因是瑞王给出了五两一天的工钱。
她白天在藏书楼理书，晚上还要装扮一新做瑞王的跟班。她这跟班不仅要给他端茶递水，如果他玩牌，她还要帮他作弊，如果他投壶，她还要负责捡箭，若是有人带了些艳妓过来助兴，她还要负责他醉酒之后不被那些女子拉走，将他安然送回王府。而自从他发现她千杯不醉之后，几乎所有的酒都让她替他喝了，甚至还拉着她与人赛酒赢钱，不亦乐乎。要说也是奇怪，那酒喝下去虽然辣口，但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完全不懂这些人为何几杯下肚就能胡言乱语，亲如一家，分不清各自的爹妈……
小白注意到水榭外头时常会走过几个以扇掩面的华贵女子，若有似无地驻足张望，随即又袅娜聘婷地走过，个个衣着不凡，环佩叮当。
小白不禁感慨：说说是为庆贺藏书楼落成开放而举办的宴席，可为什么每次这种宴席最后都是变成适龄男女各自相看的场合？
小白又看了看水榭中这几个人，个个家世显赫，风流倜傥，然而谁会相信这群谈笑风生引姑娘们驻足留恋的纨绔们，已经就上次谁是最先喝醉的那个人争论了大半个时辰，期间还附带自吹自擂。
所幸，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只要过了今晚，她就解脱了。
正在这时，陈榕蓉带着侍女走了过来，对着瑞王行了一礼，又向在座各位欠了欠身，转而说道：“瑞王可暂借白姑娘一用？”
瑞王转头看向小白，说道：“你借她做甚？”
陈榕蓉笑着说道：“我那些好友们想听听藏书楼的排布门类，正要找白姑娘前去解说一二。”
“不借不借，”瑞王不耐烦道，“本王好不容易弄来这般合心意的丫头，借给了你，本王使唤谁去？”
陈榕蓉也不恼，继续说道：“王爷放心，不会耽搁多久，至多一盏茶的工夫，我的侍女给王爷使唤一会儿也不行么？”
瑞王默了默，甩了甩手说道：“快去快回。”
小白行礼退出，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几步后，陈榕蓉忽而转身雀跃地挽着她的手，说道：“那日真是不好意思，我原正好在王爷府上，侍女过来禀报，我怕我一个人制不住她，王爷便一起陪着过来了，没承想却让你挨了王爷的训斥。”
小白看着她如此亲近地挽着自己手臂，感觉浑身不自在，但又不好发作，只得敷衍着说道：“没事没事，可不敢跟贵人计较。”
陈榕蓉轻笑一声，“你说话真是有趣。”
……
待到了女客这边，映入眼帘的是绕坐了十来个妙龄女子的大席面，女子们个个钗环裙袄，锦衣冠盖，满堂透着华贵富丽。
她被陈榕蓉拉着站在最上首，只听陈榕蓉介绍道：“这便是咱们这藏书楼负责整理编排书籍子册的白姑娘了，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快快问来，待会儿瑞王爷可管我要人了。”
小白心下一凛，睫毛轻颤几瞬，便向在座的各位贵女屈膝行礼，说道：“不知各位贵人要问些什么？”
席上静默无声，小白环顾一圈，发现大家都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她，有好奇，有犹疑，有轻蔑，也有茫然四顾……
长平县主也在，她此刻却顾自垂头喝茶，并未看她。
其中一个坐在下首的蓝衣女子突然起身向她走来，绕着她打量了一圈，说道：“像是蛮像的，就是那人比她还大上几岁的样子，身材也更丰腴些，而且那人是个眼盲的。”
一旁的粉衣女子好奇问道：“哎？听说那年你们家上京探亲，路上偶遇昭王，你那庶姐，叫什么来着，林姿，那事是不是真的？京中可是传言不一啊。”
蓝衣女子抿了抿唇，说道：“这事儿家中长辈不让说……要我说，如今京中都传扬开了，没什么可忌讳的，也怪我那姐姐自不量力，仗着自己长得出众了些，便起了那般不该有的心思，差点带累了自家姐妹的名声，陈姐姐对她那样好，她反倒还要……下场那样也是活该……家中姐妹因她一人之过，还被罚了三个月的禁足，还重新请了教养嬷嬷严格要求我们，想起来真是气恼。”
蓝衣女子说着说着气鼓鼓坐了回去，一旁几个女子围着她轻声安慰几句。
一个坐在上首的红衣女子此刻轻摇着团扇也在打量着小白，“这位……白姑娘，不如说说你跟昭王的关系？你们是怎么遇上的？我倒是很好奇，我们在座的这些姐妹们平日连王爷的面都难得见上一回，你一个平民女子是怎么进的昭王府邸还能与他传出一段’佳话’来？”
小白眉毛微挑，瞥了眼长平县主，长平县主与她对视了几眼，忐忑地将茶盏盖子重重一盖，状似无聊地说道：“有什么好问的，不是叫她来讲藏书楼的么，怎么尽是谈论这些？”
万一她说是在沐房遇到王爷的，不小心把她扯进来，岂不是糗大了。
红衣女子看着长平县主冷哼一声，“我怎么记得这事儿是你说的，之前还火急火燎地来告知我们，如今倒是装起无辜来了？”
长平县主豁然起身，指着红衣女子说道：“你就是惯会煽风点火，那日大典要不是你拐着弯激我，我何至当众翻脸闹了笑话。”
说着她又指着一旁的陈榕蓉，说道：“还有你，别成天装得一副柔弱无辜，我看你也比她差不多，你们就是沆瀣一气，本县主没心情陪你们玩。”
说完她甩袖离去，经过小白身侧时低声说了句：“你要是敢胡言乱语，本县主定不饶你。”
小白不置可否，只垂头恭送县主离去。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顾自说道：“就是个沉不住气的花枕头，还妄想嫁入应天王府……”转而她又看着小白说道，“怎么样？说说吧？”
陈榕蓉忙做好人拉了拉红衣女子的袖子，打趣道：“我的好妹妹，殿下亲口同我说了与她不相干的，我都不放在心里，你倒替我不依不饶起来了。”
红衣女子轻柔地拍了拍陈榕蓉的手，说道：“姐姐你就是太心善了，王爷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还真将她放在身边好好供着，哪日被人家吃干抹净都不知。”
“哪里就会这样，你是没跟她相处过，她确实是个有趣的，年纪小什么都还不懂呢，而且长得又像那人，也难怪王爷一时兴起，若是……今后真的入了王爷的眼，我也当作顺水人情了……”
说着她又环视了在座几位贵女，继而哀叹着说道，“再则说了，咱们在座的，终身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若嫁得不好，后宅不宁，与将来的夫君各自厌弃，终究是自己心酸。若嫁得好了，也是要与旁的女子平和相处，不生嫌隙，方能让夫君高看一眼，这就已然算是佳话一段了，难道还真的指望那等身份的人一辈子永不变心只我一人么……”
在座的贵女们纷纷唏嘘不已，心有戚戚。
其中一个橘色衣裳的女子拿了帕子揩着眼角，泫然欲泣，“是呢，我家中前阵子为我相看的那个林家二公子，听说外头已养了几个外室，和家中几个婢女也是不清不楚，就是这样的人我爹还要我嫁，不就是看准了人家伯爵府的门第么，若真的嫁了，一想到要跟那些个贱人斗来斗去耗尽一生，就为自己不值。”
众人纷纷点头，想到自己的将来，又纷纷感慨摇头……
红衣女子却轻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小白，“我可不像你们那般好相与，后宅人选只得主母说了算，若是我还没进门，就有人胆敢越过我勾引我未来夫君，我可容不得这种人，你说是么，白姑娘。”
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目光冷冷，仿佛她一个人勾引了她们所有人的未来夫君。
红衣女子又朝众人摆了摆手，打着圆场道：“哎哟你们一个个干瞪着眼怪吓人的，她都不敢说话了，你们瞧瞧，之前是昭王，如今又是瑞王，短短几日牵扯到两位王爷，怕不是有什么秘笈呢，何不听她说说，也叫我们这些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涨涨见识？”
女子们纷纷附和调侃道：“对啊，还是说说吧。”
小白看了眼陈榕蓉，她此刻坐在一旁，正转身同身后的侍女低声吩咐着什么，好似根本没注意这边的情况。
小白心内冷笑，面上却是叹了一口气，恭敬问道：“不知诸位想听哪一段？”
众女子一愣，就连陈榕蓉身形也一僵。
“还有好几……段？”红衣女子喃喃道。
“自然是，既然诸位想听，民女自然要揉碎了掰细了讲给诸位听了，保证绘声绘色，让诸位身临其境，那么……是从沐房那段开始，还是从王爷卧房那段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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