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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告御状


待绕过一侧屏风,她被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上。

        她木讷地看着谢琏背转身脱下了外面那件敞袍,随意地悬挂在屏风上,只留一身贴身的墨色寝衣,他又转过头朝她伸出了手来,说道:“解了。”

        花游诧异地张大了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猛地摇了摇脑袋。

        谢琏挑了挑眉,坐到了她身边,戏谑地挑起她微红的小脸,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若是不脱……我们如何安歇?”

        花游盯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面色由微红逐渐涨得通红,她抿唇思忖片刻,最后才应了一声:“好。”

        她抬手解开身上的披风递给他,他笑着接过,起身走到屏风前挂在了自己外袍的一侧,他再转身看向床榻时,却发现花游正解开寝衣,露出了圆润光滑的双肩,他往下看去,心跳猛然一顿,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随着脖子上迅速泛起一片粉红,他怔怔地问道:“你脱衣服做什么?”

        花游一愣,说道:“不脱我们如何安歇?”

        谢琏垂首扶额,淡淡命令道:“穿回去。”

        花游莫名地又穿回了寝衣,歪着头看着还背对着他的高大身影,顾自思忖起来:他把自己扛进来总不是单纯为了逗她,一定是想与自己发生点什么,既然他又要与她安歇,又不让她脱衣服,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他想亲自脱!

        花游恍然大悟,随即将锦被往身上一盖,捂着半张脸说道:“我躺好了,你可以过来安歇了。”

        谢琏犹豫着转身,见她果真已躺下,还乖乖闭上了眼,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走到一旁吹灭了蜡烛,自己也躺了下去。

        月色透过窗纱洒进来,照了满地的朦胧灰白,谢琏侧躺了一会儿,犹豫着翻转过身子,静静看向睡在里侧的女子。

        女子背对着他,缩在锦被中不动不动,他眸中微光闪动几瞬,轻轻拉起一角锦被往自己身上扯了扯,而自己的身体则顺势往她身后再靠近了一点。见她并未抗拒,他便又轻轻抬手揽上她的腰,将她整个身躯环进自己的臂弯中。

        他埋首在她的发间,细细闻味着她身上清新的草木香气,而她却逐渐拧紧了双眉,身体越发僵硬,静静等待着他进一步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自己周身被他身上的沉香气所包围,她心跳越发凌乱,终是先按捺不住,转身摸索到他身上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谢琏愣愣地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人,问道:“你找什么?”

        正问出这句,他便觉出自己腰侧的细带被扯开……

        谢琏按住了她的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见身前的女子噗嗤笑出声,说道:“哎?这句我在话本里见过,下一句是不是就是,‘女人,你在玩火’?”

        谢琏无奈地闭了闭眼,将她轻易推开在一侧,一张俊美的脸俯身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原本是想等你我大婚之日……”

        花游一愣,连忙别过脑袋,让自己离他那带着股热意的气息远些,“你既没有这个想法,那……那你把我扛进来作甚?”

        谢琏侧过身对着她,修长的手指撑着侧脸,一手把玩着她寝衣上的细长腰带,让其在指尖盘绕蜿蜒,“本王只是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

        原本以为今晚被他这么猝不及防扛进房里,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好不容易想定了,决定就跟他春宵一刻,就当自己难得糊涂一回,以后的事留给以后再说。结果没想到他竟然就只是想牢牢看紧她,并未想对她做什么。

        她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这样当然最好了,至少今后……如果自己再次离他而去,应该不会太留恋太不舍……

        于是她说道:“原来是我误会你了,嗯……你说得很对,应该等到大婚之日。今晚天色也不早了,我有些困了,不如早点睡吧。”

        谢琏看着她,最终叹气应了一声:“嗯……”

        她于是安心地往床里侧一挪,想着离他远些,然而就在她挪动身子的时候,寝衣上原本就正被谢琏缠在指间把玩的细带却顺势拉了开来……

        房内针落有声……

        “你做什么?你不对劲!”

        “本王后悔了……”

        ……

        翌日,谢琏睁开眼看去,眼前的人半趴在他身侧,光洁的手臂半露在外,素手放在脸侧,她的两颊上隐有泪痕,此刻却是双眸紧闭,睫羽微颤,呼吸均匀。

        他呆呆地看着她,想起昨夜的事。

        原本自诩定力极强的一个人,原想着浅尝辄止,小小戏耍她一番就作罢,然而没想到从一开始的逗弄,到最后的一发不可收拾,竟会变得理智全无。酣战一夜,他不知餍足地对她索取了一次又一次,她的每一次茫然无措,每一次捶打推拒都令他血脉膨胀。再没有比此刻更为确定,她一直是他想要的人,而如今,她也真的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

        午间用饭时,谢琏已坐在膳厅中等着了。

        不多时侍女阿莲急匆匆躬身走进来,曲膝行礼道:“王爷,姑娘她起来之后便走了,奴婢留不住她。”

        谢琏锁眉,阿莲又继续说道:“但姑娘说了,她只是出去走走,晚些时候会回来的。”

        “小甲可有跟着?”

        “跟着了跟着了。”阿莲连忙回道。

        谢琏略一沉思,点了点头,“退下吧。”

        他转头看着满桌特意为她准备的吃食,神色逐渐冷淡了下来。

        ……

        入夜时分,花游回来了,路过书房的时候,见里头灯火通明,她站在原地呆了呆。

        “王爷还在书房,姑娘可要过去?”身后的阿莲试探着问道。

        花游一愣,微微摇了摇头,转身折向另一处廊道。

        这边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谢琏正垂头写字,冷然的神色在烛光下忽明忽灭,“她去了何处?”

        甲护卫上前回道:“只是回了十六大街,在家中呆了几个时辰,之后便回来了。”

        “只她一人?”

        “是。”

        谢琏笔上一顿,略一思索,又问道:“百里城现在何处?”

        “他自从回到永宁伯爵府,便一直在府中勤勉读书,足不出户。”

        谢琏淡淡点了点头,又继续写着字,甲护卫便告退了。

        ……

        偏院的门被轻轻叩响,花游起身来到门前,却是将门栓一落,淡淡说道:“殿下,我有些不舒服,想早点歇了……”

        门窗上的倒影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好好歇着,我命人备了些糕点,就放在门口。”

        倒影顿了顿又说道:“明日我们要进宫,不要乱跑。”

        花游不再言语,直到那个影子走远,她才慢慢蹲下了身子,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一切都在计划中了。

        ……

        晨间膳厅,谢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他嘴角微扬,将一旁的凳子微微挪到了自己身边。

        花游穿了一身鹅黄宫裙,是时下京中最为流行的装扮,阿莲还为她描了精致的妆,尤其额间蜿蜒印记,用细小的花钿装饰着,别有一番意趣,衬得她整个人如牡丹一般娇艳。

        他为她盛汤,她却默默将凳子挪得更远了些,他眼睫微动,状若未闻。

        他用饭时有好几次抬眸看向她,见她却是一直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不爱吃这些?”谢琏问道。

        花游一愣,连忙坐直身子摇了摇头,快速地扒起了饭来,看也不看他,期间还刻意地笑了笑,只不过这笑怎么看怎么苦涩。

        府前已备了马车,谢琏先一步走上马车,转身正要伸手接她,她却是低着头顾自提裙走了上来。

        华贵的马车徐徐往宫门驶去,谢琏看着她故意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一路上沉默不语,终究有些恼怒了,“过来。”

        花游转头看他,怔怔地摇了摇头,却被他倾身拽住了手腕,将她拉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环着她,问道:“我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花游微红着脸,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什么,又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倒是很少见到她这般为难的样子,转而想了想,戏谑着故意凑到她耳侧,压低了声音问道:“是那晚弄疼你了,你怨我?”

        花游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你快别说了。”

        见他一双丹凤眼浮上淡淡的笑意,而自己的手被他轻轻包住,放在唇边吻了吻,她微一红脸,别过头去不看他,“入宫觐见,有些担忧罢了。”

        他笑着扳过她的肩膀,细细端详着她今日的面容,心中想说“你今日很美”,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别的,“放心,有我在。”

        她微一迟疑,对上那一双眼,眸光闪了闪,终究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你是圣上最信任的人,定不会有事。”

        谢琏握紧了她的手。

        ……

        今日元宵,午间宫中设宴,各个世家侯门的子妹们都会入宫参加饮宴,午后再各自回到家中与亲族团聚,御花园里丝竹之声相闻,皇帝坐在上首,已浅饮了几杯酒,正与一旁的太子说着话。

        李公公上前低声禀报道:“陛下,昭王到了,还带来了那名医女……”

        皇帝端正坐好,说了句:“宣。”

        谢琏依旧是一身青紫蟒袍,玉带金冠,风姿绰约,引得在场的一众贵女纷纷掩住了宫扇,顾盼娇羞起来,而当她们看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天仙一般的女子时,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二人上前行礼,圣上瞥眼看了看那鹅黄身影,微皱了皱眉,这边指着右侧的位置示意谢琏坐下,而李公公也为花游引路,将她带到了另外的女客那边落座,二人之间隔了几十张桌案,他们各自落座后,遥遥相望,默契地朝彼此点了点头。

        谢琏陪着老皇帝说着话,期间又共饮了几杯酒,眼睛却时不时看向远处的那个身影,老皇帝将一切看在眼里,捋着花白的胡子低笑了一声,问道:“你这小子,终于开了窍了。”

        谢琏一愣,微微笑着向皇帝举杯,面色坦然道:“让陛下见笑了。”

        他饮下杯中的酒,向着皇帝恭敬问道:“不知陛下对她的封赏可定好了?”

        皇帝指着他,对着坐在左侧的太子说笑道:“你瞧瞧,话都没说上几句,你皇叔就急着来□□了。”

        太子谢缙附和着笑了起来,又与谢琏对饮了几杯,谢琏都笑着一一应对,也是难得如此开怀。

        酒过三巡,皇帝终于放下了酒盏,问道:“你当孤不知?这么急着为她讨封赏,怕是为了让她名正言顺参加三日后的选妃大典吧,嗯?”

        谢琏起身行礼,恭敬回道:“陛下慧眼如炬。”

        显然他已经全然承认了自己的打算,老皇帝捋着胡子,看了眼远处那女子,徐徐说道:“她有大功,孤自然是要赏她的,只是还要问问她想要什么,万一……”他又转头看向谢琏,“万一你之所想,并非她所愿呢?”

        谢琏一怔,他心知皇帝如此说话,定然是意有所指,“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并不作答,却是端坐了身子,转身看向一旁的李公公,李公公立刻明白过来,站在亭前对外唱道:“宣,医女花游觐见。”

        花游喝下最后一口酒,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便毅然决然起身,朝着亭内走去。

        待拜见了陛下,又听他亲自对着在座各位确认了自己连救太子和昭王爷的功劳,最后才进入正题,封赏。

        此刻一个宫人用托盘呈了一个略有些陈旧的荷包,送到了花游面前,花游接过荷包,正要打开,却听皇帝问道:“孤再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你是要当初所求,还是孤给你的封赏,二者只能择其一,你可想好了再说。”

        谢琏怔然地看着花游手中的荷包,他依稀记得,入京时她随身带着这个,为何现在会在陛下这里?她当初又求了陛下什么?为何从未同他说起?

        花游此刻站在亭中,垂首看着手中的荷包,声音变得冷静而沉稳,“多谢陛下,民女所求,一如当初。”

        她一眼都没再看向谢琏,而是当着在座三人的面坦然拆开了荷包,从里头取出一个方形的铁皮盒子。

        盒子一侧设了个精巧至极的长圆形铜锁,锁身上排列着杂乱无章的字眼,她指尖轻轻转动铜锁,一推一拉之间,迅速将几个字排成了一列,咔嚓一声,盒子应声打开。

        她从里头取出一块长圆形令牌,随即躬身跪伏在了皇帝面前,以头磕地三次,这才双手高高托举着那枚令牌,大声说道:“民女赤水花氏阿游,今日状告……今日状告当今应天昭王,屠尽我赤水村亲族七十二人,望陛下为民女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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