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见
“花小七！你又在我的鸡饲料里加了什么？那些鸡吃了以后……”青袅姑姑气呼呼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个小瓮，却看见小七正将一个人放在自己床榻上，不由得好奇问道，“这谁？”
小七一边脱下这人的长靴，一边回道：“哦，我在入口处捡的。”
“入口处捡的？”青袅姑姑上前查看，只见躺着的人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身上的白色圆领袍服沾染了半身泥土显得脏污不堪，但从它光滑轻薄的材质上依然能看出是昂贵的料子。
青袅姑姑在他手上些些把了个脉，原本皱起的眉更加深刻，“能只身穿过灭神林的，非绝症非机缘不可得，还是这样俊俏的人，可怜见的。”
“是挺可怜的，不过我定会想办法给他治好的。”小七信心满满地说道。
“你以为我说他可怜什么，不就是做你的药人可怜么，唉……后面不知要遭你多少罪。”青袅姑姑叹了一口气说道。
小七：“……”
青袅姑姑提醒道：“我可跟你说，治归治，不要跟他说太多族中的事情，也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明白吗？”
小七点了点头，随即瞥见她手上拿的小瓮，问道：“这是什么？”
青袅姑姑看着自己手上拿的，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来干嘛的，转而又气鼓鼓起来，“你在鸡饲料里加了什么，我养的鸡吃了以后下的蛋都变绿了你知道吗？碧绿碧绿的那种！”
小七朝着小瓮里看了一眼，说：“之前你不是说有人偷你的鸡蛋么，我往鸡饲料里加了点料，只要偷鸡蛋的人吃了，皮肤也会变成这个颜色，你不就能很快知道是谁偷吃了你的鸡蛋吗？”
青袅姑姑犹疑地看着她，“就只是染色，没有别的症状？”
小七摸了摸脑袋，犹豫着正要说什么，却见门外冲进来一个人，是个比小七大上几岁的小女孩，“不好啦姑姑，族长爷爷又中毒啦。”
青袅连忙问道：“什么症状？”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床榻上躺着的俊美小子，嘴里答着：“他绿了，还一直在手舞足蹈呢。”
青袅一愣，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老头，原来是你！”
说着她放下了小瓮，卷起了袖子，气冲冲走了出去。
小七赶紧跟着跑出去，叮嘱了姑姑一番，再回来时，方才来报信的那个女孩子已经坐在床榻边，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那个人。
小七哀叹一声，蹲在床榻边拖着腮帮子看了看床上的人，又扭头看着那个女孩子，说：“玲玲姐，他可不行，治完要走的。”
“呸，”这个叫玲玲姐的女孩子马上红着脸起身，“快快治好他，改天我带着姐妹们一起来看他。”
……
少年谢琏刚一睁开双眼，便看见旁边睡了个半大不大的女孩子，他豁然坐起，身上的被子随之滑落，自己的外衣不见了，只穿了一件中单，他原本苍白的脸浮现出了几丝惊慌。
小七搓了搓眼睛半撑着身子起来，“你醒啦。”
说着便打着哈欠起身，拖着鞋子从一旁的桌案上捧过来一个药盏，睡眼惺忪地坐到床沿，递了过去，“喝了吧。”
谢琏用被子裹紧自己，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四周，视线又落到眼前这名小女孩身上。
女孩披散着及腰的长发，一张圆圆的小脸满是困倦，她身上衣服穿得完好妥帖，虽然陈旧了些，但也算是干干净净。
谢琏心下一松，看她身量较小，当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只是眼神中依然满是敌意，“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小七端着药，又打了个哈欠，懒懒靠在临近床尾的土墙上，闭着眼回道：“我出门采药，看到你孤身一人晕倒在林中，就把你带回来了，这是赤水族地。”
谢琏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赤水族，神农后人？”
神农后人？小七微微挑了挑眉，面上却依然困倦，只潦草点了点头，又把手中的药盏递了过去，“喝了吧，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
谢琏犹疑着接过药盏，见里头汤药乌黑，闻之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他皱了皱眉，迟疑不决。
小七有些不耐烦起来，“都敢独自进神灭林了，还怕药苦么？”
谢琏依然犹豫，他从小喝药，哪里还会怕药苦，而是……
“这是你自己熬的？”
小七点了点头，转而瞥了他一眼，轻嗤一声，“原来不是怕药苦，是怕我下毒。”
说着她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朝他伸了出去，“今天把你这样一个人捡回来，收拾了大半天，我都快累死了，你还怀疑我下毒，我不高兴，不治了，你爱死死去。”
谢琏一愣，连忙浓眉微蹙地一口气闷下了这盏药。
他抿了抿唇，不禁有些惊异，没想到这药入口不但不苦，还透着股清凉的甜味。
“多谢了。”谢琏如是说道，将空空的药盏又递还给她。
小七将药盏接过，“这才是好病人，给你喝什么就乖乖喝了，总归不会害你。”
谢琏看着她将药盏搁回桌案上，又走回床榻，一个翻身躺下闭上了眼，随手便要拽他的被子。
他拽住了被子，提醒道：“你一个女子怎可这么随便就与陌生男子同榻而眠？”
小七见拽不动被子，于是背过身去顾自躺好，呢喃着说道：“我家就一张床一条被子，没把你扔在地上随你冻死已经算很客气了。”
谢琏脸上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我还是睡地上去吧。”
说着他便掀了被子想要下床，一条腿刚跨过小七的身子，突然感觉一阵困意侵袭上来，他甩了甩头，看着睡在外侧的小小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不得不坐回了床榻里侧盘腿坐好，扶额问道：“你刚才给我喝了什么，我怎么感觉……有点……”
“你都说了，你是’陌生男子’，不给你喝点昏睡的药，我怎么安心睡在你旁边？”
“你……你这个骗……子……”
头一歪，他就这么靠在墙角昏睡了过去。
小七翻身打量着他，抬脚将他臂弯一勾，他便倒了下去，安安静静地睡在了里侧，她笑着拽过被子，将两人重新盖好，再次闭上了眼，自言自语道：“熬夜也不利于身体恢复，我可没骗你……”
……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安心地睡过整觉了。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谢琏茫然起身，看见日头透着窗户照射进来，外头鸟雀之声相闻，房里却是静谧无声。
他坐在了床榻边，发现自己那双靴子已经被人仔细擦拭过，一尘不染，而自己原本那件素白脏污的外衣也已经洗好了堆叠在一旁的桌案上，衣服上还留着张纸条，谢琏拿过来看着：
“有事外出，仅限院中走动”。
字迹随意且疏朗，不似他从前见过的那些世家女子，都是练得一手娟秀小楷。
他面色冷淡，看不出情绪，只将纸张往旁边一放，穿好衣服便去开门。
随着房门被打开，掉在角落中的另一张纸被微风吹拂着翻了个身，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千万不要给别人开门。
……
小七一早起来去灭神林里采了筐草药，嘴里叼着根野草，正屁颠屁颠哼着小曲往家中走去，刚走到家门口不远处，便发现自家的院门围着一群人，热闹非凡。
好嘛，不用想都知道，那厮肯定给什么人开门了。
小白兔遇到了大灰狼……还是自求多福吧。
她心内哀叹着，悄默声儿地转过身正欲离开，结果与往这边赶来的青袅姑姑撞个正着。
青袅姑姑瞪着她说道：“你怎么回事，也不同他说说这里的规矩，如今怎么收场？”
小七一脸不服气地别过了脸，“昨天是谁说不要同他说太多族里的事情的？”
青袅：“……那……那你也不能如此不变通啊，把他一个人扔在家中，现在好了，姑娘一个接一个给他送吃的，他浑然不知族中习俗，都接下了，如今一个个姑娘声称他收了聘礼，吵着要和他定下，这可怎么收场？”
“这我可管不着，我就治病研药，不然你去找族长爷爷吧。”小七推脱道。
“咳咳，哎，青袅，你挡着老夫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青袅身后传来。
青袅一愣，往旁边一站，小七这才看见她身后一个半百老头，拄着一把溜光水滑的拐杖，留着把雪白的长须，顶着个翠绿的肤色。
“噗——”小七忍不住笑出了声，“族长爷爷，鸡蛋好吃吗？”
族长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那是人家送我的鸡蛋，我哪里知道来历。哎哎哎，别打岔，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你到底带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一个上午我什么事儿没干，光听几个小年轻闹到家里来跟我吐苦水，听得我耳朵都背了，说什么，你的人，抢了他们的相好，一个两个就算了，这可是十个啊，他要那么多相好做什么？这是打算在这里开枝散叶吗？”
“说话别这么难听嘛，什么我的人，我就是捡了他回来医治，其他可管不着……他要和族姐们做什么是他们的事情，你情我愿的，我们又何必妄加干涉……”小七辩驳道。
族长爷爷气得用拐杖蹬了蹬地面，正要发怒，却见最后蹬的那一下直接把拐杖插到了泥泞里，再也提不起来了。族长绿着一张脸佝偻着身子，即使两手都握着拐杖往上使力，那拐杖就跟长在地里一样，怎么都拔不出来。
“爷爷我帮你，”说着小七撸起了袖子，两手一个握拳，一上一下挥动着低声喊道：“加-油-，加-油-。”
族长&青袅：“……”
眼看着族长的脸越来越绿，青袅翻了个白眼，单手抓着拐杖一头用力往上一提，没想到轻而易举将拐杖拔了出来，那拐杖头还顺带戳了族长一脸。
族长捂着戳痛的脸，提着拐杖就去敲打青袅，“你这丫头，力气这么大，也不知道，收着点……”
青袅见状连忙跑开，族长爷爷随即哼哧哼哧追上去，转而对小七命令道：“今儿这事你摆不平就罚你去跪凉凉庙！也别想吃饭了！”
说着两个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地越跑越远……
待拐过了一处折角，青袅探看了下身后，确认小七没有跟来，这才跟族长爷爷站在墙角喘息着。
“这样真的好吗？”青袅问道。
“我都被那些小年轻烦了半天了，再听他们吵吵怕是真的要去见祖宗，让她去吧，她自己的机缘，让她自己去面对。”族长爷爷说道。
“你怎知这是她的机缘？”
“她降生时，前长老给她算过一卦，说她十一春心动，会跟男人私奔。”
“十一岁春心就动了？你确定前长老是这么说的？”青袅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怕不是听错了。”
“我怎么就听错了？前长老说，她十一岁时会遇到一个机缘之人，那人会是她的劫，但也是她的命，你方才也看见了，他才来了一天，就毁了族里十桩婚，这样一个狠人她能不春心动？前长老又说了，她会在十一岁出山历练，这不就是跟男人私奔么？”
青袅：“……”
“只是……前长老还说了，她若历练好了能助她证道成仙，历练不好那就是灭顶之灾啊……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
这边小七已经懊恼着一张脸挤过围观的人群进入了院中，门口已经如此热闹，没想到院里更是好戏连台……
妙龄女子甲：“他是我的。”
妙龄女子乙：“放nm的屁，明明是我先送的聘礼，怎么就是你的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妙龄女子丙：“你们还是滚吧，我来的时候他可是亲自给我开的门，难道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你们都没戏！”
妙龄女子丁：“开门怎么了，我弟弟还给你开过百八十回的门呢，怎么不见你说有戏啊。”
妙龄女子戊：“你们送的聘礼他都没碰，就我，就我那个糕饼，他可是吃了一口的，那就是跟我了。”
妙龄女子己：“你放……你放什么阙词，长得那个样子谁稀罕！”
妙龄女子庚：“是啊，我长得最好，最配他！我才是他的巫山，你们都是……都不是云！”
“你才不是云！”
“你不是！”
小七小小的个子穿插在几个女子之间，原本还想客客气气规劝几句，结果被她们几番推搡，这个撞这个，这个又撞了那个的，反而让她们趁机大打出手了起来。
小七被推搡出人群，眼看着她们越来越不成样子，什么污糟话都说了出来，她只得放下背篓，大喊一句：“都给我住手——”
众女子一愣，齐刷刷转头看她。
“你们是不是瞎了，区区一副臭皮囊引得往日的好姐妹反目，你们也不看看，他看你们打成这样了都不见出来规劝你们，他就是个虚有其表的孬种，自私自利的渣滓，跟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醒醒吧姐姐们！”
没想到众女子不仅没有幡然醒悟，还齐刷刷轻嗤了她一声，又顾自扭打做一团。
“是姐妹就让给我！”
“去nm的姐妹！”
小七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她只听过红颜祸水，没想到男色也能如此让女子猪油蒙了心。
这时门口一个看热闹的小男孩走到她旁边，提醒道：“你才来不知道，她们先前已经把那个小哥给绑在房里了，怕他跑了不负责，他眼下肯定出不来，等这边她们决出胜负，今晚就要送入洞房了。”
小七：“……还能这样操作……”
小七和一旁的小男孩显然是很好的朋友，他们此刻非常默契地慢慢蹲到了院落一角，小男孩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习惯性地递到小七面前，小七抓了一把，两个人就这么兴致盎然地边磕着瓜子边看着几个女子扭打。
“不得不说，盛况空前。”小七呢喃道。
正好打到众女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之时，突然门外又冲进来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身材壮硕，皮肤黝黑，是族中有名的大力女，只听她看见这等场景，脸上满是兴奋，“听说这边比武招亲，我也来报名，我的一身武力终于派上用场了！”
众女子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骂道：“放nm的阙词！”
“谁跟你说打赢了就有，我们都是下过聘礼的，报名不算！”
“对！不算！”
“不算不算！”
壮硕女子一愣，怒道：“我不管，你们可以打凭什么我不能，这亲我招定了！”
这时不知哪个女子喊了一句：“md揍她！”
“对！先打她！守护公子！”
“守护公子！”
就这样，多方混战演变成了多对一的保卫战。
小七啧啧摇头：“要不是这几个女子实在花架子太多，我都觉得可以就地开个赌局了。”
小男孩：“……”
没想到多对一的保卫战很快结束，果然如小七所料，这几个女子虽然人多，但都是花拳绣腿，根本不堪一击。
随着女子们哭哭啼啼拿上自己的聘礼不甘地离开，女汉子终于顶着一头乱发叉腰仰天大笑了起来，“我花十娘终于要有相公了。”
说着她还朝门口观战的众人展示了一下自己徒手捏紧拳头咔咔作响的实力，众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又纷纷鼓起了掌。
最后根据别人的提醒，她得知自己的未来“相公”就在房里，于是她迈着大步就要去开门。
这时花小七一个激灵冲了上去，挡在了门前，说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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