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无尽战之年

梅多兰就这样举着灯，老者多行平躺着，火光摇曳，二人的思绪逐渐飘向遥远的回忆。

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梅多兰跟梅多行这一对儿兄弟究竟是怎样分道扬镳，一个成为万国戏班的领班，一个则成为了万国戏班的执子。百年历史，很多事情已经被岁月与安宁封上灰尘，陪伴曾经的人们入土为安，而这两兄弟的故事，似乎要追溯到几十年前的无尽战火。

那是一个战争的时代，似乎所有人们的认知都是从打仗开始的，战乱持续得久到所有人都遗忘了为什么要打，直到一片焦土上什么也没有剩下来，只有无尽的废墟、死尸，以及充斥在空气中的硝烟味。

年轻的梅多行从一片死人堆里爬出来，他一身染满鲜血的盔甲，头盔上的红缨也因为血液的沾染不能在飘荡起来，眼前的景象让梅多行震惊，说到底，他究竟为什么而战？战场里，他没有再见过他的兄弟，死活不论。

而梅多行不知道的是，就在半刻钟之前，同样身穿血染盔甲的梅多兰在这里疯狂的找着他这个哥哥，不停地呼喊着。直到筋疲力竭，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着。而后，国家的后援部队来把梅多兰接了回去，这些尸体就仍在了这里。

与梅多兰不同的遭遇，晚醒来半刻钟的梅多行，错过了后援部队的搜救，只能拖着半死的身体，他找到了最近的城，一个只有十几个老孺妇女的战火中幸存下来的城池。他只是想要找一口水喝。

丢掉了手中的长剑，梅多行面对一干老人孩子丝毫没有戒备之心。

“喂～可以给我一口水喝吗？”梅多行看起来已经十分虚弱。

“……  ……”

无人回应，即使是对面是一个伤员，仍然有能力轻而易举地杀掉他们这些没有战斗力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能够在这战乱之中活下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谨慎求生。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梅多行再三请求。

终于，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孩子应了梅多行一声：“你就在那里别动，我去给你打水。”男孩身后还护着一个更小的女孩子，剩下的就是一些老得发芽的老婆子们了。男孩转身回去要打水的时候，小女孩还拉着小男孩的手，紧紧拉着。在小男孩安慰之后，把小女孩交给婆婆照顾，就转身奔进屋子打水。

婆婆抱起来小女孩，让小男孩趴在自己的背上，不让她看他的哥哥。

“来，喝吧。”小男孩很快打来了水，走上前来递给梅多行，就在梅多行欣喜地接过来石碗的时候，眼神的余光突然发现小男孩一手背后藏着的短刀！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小男孩以极快的速度出刀，用尽全身力气将短刀全部捅进了梅多行的腹部，梅多行瞬间失去了支撑力，虽然一把推开了小男孩，但是由于用力过猛，把自己也推到在地，小男孩倒只是后退了几步。

“你……！！！”梅多行紧紧捂着自己的伤口，但是也无济于事，鲜血像是温泉一样涌出来。如果不好好包扎的话，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我……我……”看得出，小男孩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呼吸急促，浑身颤抖着。事实上，像是战场上下来的战士们，几乎没有什么人情可言，小男孩见过太多的人在接受了帮助之后大开杀戒，为的就是能够隐藏他们的行踪，又或者仅仅只是嗜杀的本性，小孩子又怎么会理解在战场上厮杀度日的战士们产生偏激猜忌的心理，作为小孩子，他也不需要去理解，他只需要知道，面对不知名的战士，不是他死，就是自己的身亡。而且这里还有自己的妹妹，婆婆，不容有半点犹豫。

“对不起……”是的，即使承受着心理上的不安，良心上的谴责，但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即使，他真的只是想来讨一口水喝。

正当小男孩重新振作，想要了结已经动弹不得的梅多行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小男孩的动作。二人都看向一处，只见一女子身穿银质铠甲，骑着如同天马一般俊美的高头白马，左侧抵着一把镶着蓝宝石的锋利宝剑，完美的身材，金色的长发，英姿飒爽，恐怕是哪一国的女将军！

梅多行进行过无数次的战争，没有见过哪一个将军有这样的强者气质，也见过无数的女子，更不会有一个女子能与之相比，这简直就是从神话故事中的走出来的女武神。

“给我停下来！”几个大跨步，那女将军就已经身至梅多行与小男孩中间，制止了小男孩的行为。

“战争已经结束了，你要做什么！！？？”

“我……”小男孩胆怯得再也说不出话了。这场闹剧终于结束。

找了一处空房间，女将军给梅多行包扎了一下伤口，让他就在这里休息，已经没有人会伤害他了。

“谢谢，对了，你叫什么？”

“叫我雅就好了。”雅忙碌着手头上给梅多行擦拭铠甲的活儿，并没有太关注梅多行的表情。

“你是……哪一国的将军？”

“我不属于哪一国，我属于这个世界。”雅继续擦试着自己的盔甲。

“哦～雅，你刚刚说战争已经结束了？怎么结束了？”

“各国纷纷签署了停战协议，所有的军队都被召回重编了，未来得及加入新的编制的，就只能成为平民了。你不知道吗？”

看来，梅多行成为了没有国家，没有编属的弃子了。

雅也看出来梅多行是一个倒霉的家伙了，倒是直接说道：“其实当一个平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刚刚，那孩子……”梅多行也是认为这个时候，继续待在军队里面的意义已经不大了，虽然还不确定自己今后要做些什么，但是至少，等到恢复之后再去找他的弟弟。只是现在最让他难以释怀的就是刚刚的事情了。

“那孩子啊……”雅的语气也变了，这件事情已经不能够用什么对错来判定了，生死之间，一个孩子有什么能力去保护他所珍视的人呢？在这个世界中，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感到恐惧……对这样的一个世界。”事实上，刚刚男孩要袭击梅多行的时候，凭借梅多行多年征战的经历以及绝对强悍的身手，即使是身负重伤也完全能躲开这一击，甚至凭借杀戮机器般的肌肉记忆，甚至能够完成反杀。只是由于意料之外与震惊，让梅多行没有躲开，更不会对一个孩子出手反杀。

“是吗？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啊。”雅微微颔首，突然说道：“我想要建立一个国家，就在诸国中间，减少诸国的矛盾与摩擦，刚刚那个孩子已经答应跟我走了，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建立新的国度？还专门建立在诸国中心，世界中央？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凭你？”梅多行震惊之余，目光看着雅的小腹，微微凸起的小腹，一早就已经看出。

“对，就凭我，虽然选择世界中央建国还有一些别的原因，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我们不当国家的主人，我们只守护它。将当然，未来还要靠他。”说着，雅抚摸着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孩子，应该会有一个很霸气的名字吧。

……  ……  ……

执子的房车门口，马灯已经有些燃尽，只剩最后一点的燃油支撑着微弱的光芒。

“说到底，你终究没有拥有过任何东西，也不会懂得失去的痛苦，但是你知道吗？我懂得，我不想在失去任何东西了！”梅多兰已经听不下去这个故事了，他极力压低从嗓门发出的声音，但是从心里发出的怒火，几乎已经点燃了整个房车。在他看来，他的哥哥是在逼他丢掉他一手打下来的车上江山。

一言不发的多行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马灯抖动了几下，梅多兰还没能平复自己外泄的情感，匆忙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回答：“风羽国的王公贵族个个都是疯子，危险的思想占满了他们的世界。想要保全所有人，只有这一个办法，没有任何余地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我本以为还有一段时间。”老者多行意味深长的说着。

“老家伙，在入城之前你就百般阻拦我到风羽国参加“风行”，来了这儿之后你为什么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给小家伙换了一身衣服？你都知道些什么？”梅多兰的声音终于平静。

“别问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好吗？要不是小百香的要求，你觉得我还会让你见到她吗？”

和大家一起进城，是小百香自己的要求！

二人都沉默不言，只有微弱的光无声的晃着，一个想着自己的车上帝国，一个想着车上的人，但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位置，什么样的目的，这一次他们似乎达成了共识，静静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你后悔当时没有听我的劝阻进城吗？”

“哼哼～～～～船上乘上了小鬼，怎么驶都是通往深渊地狱的航线。”梅多兰力竭。

“看来你清楚得很。这次劫难，小百香如果不进城，万国戏班就真得在这个风羽国走向终结。”老者多行苦笑着“说起来，你还欠小百香一句谢谢呢。”

　　……  ……

黑夜，无人的街道上，叮叮当当响着铁链的声音。

伽利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街道上。对于自己的脚铐为什么还没有被引爆这个问题，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了。此时他也对万国戏班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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