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莫须有之罪

擦肩而过，恶少不自觉瞥了一眼这步辇，的确很是精致，是一般人家消受不起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恶少总是感觉这步辇散发的气息有一分难以言表的熟悉以及隐隐的不安呢？或许是恶少自己想太多了，这世间广袤无垠，总是有人让人感到似曾旧识。

至于不安，恶少为什么会感到不安？自从曾经的那一件事情之后，恶少的内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像这样的不安与焦虑就再也没有在心头出现过。

心已死，就没有什么可挂念的了，不安与焦虑也就无从说起。但是恶少的心，真的死了吗？这个问题恶少自己也要好好想一想了。

此时，恶少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着疑虑，这一丝不安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就像一片笼罩在恶少头顶的乌云一样挥之不散，搅得恶少心神不定。

再抬眼一看，微风似是有意无意掠起步辇的帘子，恶少看到了这步辇中端坐着的竟然是小百香！

只是小百香哭红的双眼已经掩饰不住，小脸上的泪痕半干未干还有泪水划过，曾经尽显乖巧顺从的小嘴紧紧抿着，此时却有着一种咬碎了牙也绝对不让别人看到的倔强。但是哧溜哧溜吸着小鼻子这样的小动作，依然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此时的小百香也看到了与她擦肩的恶少，眼神中闪过一丝光晕，但却也是一闪即逝，仿佛是破开黑暗的一道曙光，又立马被厚厚的水泥给封锁得死死的。但是小百香的眼睛死死不舍离开恶少，步辇往前走一步那就往后扭一点头，直到最后完全趴在步辇的小窗户往外探出头来。

恶少的目光同样也没有离开过小百香，看到小百香的时候恶少心中的疑惑就已经解开了，从他第一眼看到小百香就没有任何陌生感，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就像是很多年前就跟他相识一样，至少恶少看起来很亲切。

其实早在初遇之时，小百香就已经看到了恶少心中深藏的最柔软的一处。恶少能够感知到任何他心中在意的人的一呼一吸，不知何时，恶少心中所系，寥寥无几，又不知何时，像是凭空多出来了一个，那就是小百香。

随之而来就是另一个更大的疑惑，小百香受什么委屈吗？

是的，恶少的疑惑就是小百香受到了什么委屈。对他来说，小百香的身世究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执子，还是真的是风羽国王室后羿，都跟他没关系，权贵之后又怎么样？普通百姓又怎么样？恶少与小百香相识不久，但是这应该才是世间最纯真的情感吧，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是谁欺负了她，是谁让她受了委屈！

就在恶少转过身来想要拦下队伍问个清楚的时候，耳边风声突起，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恶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耳边听到了小百香的声音：“我要......回家了.......”那声音模糊又清晰，悲惨却又坚定，恶少瞪大了眼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紧接着狂风骤起，刹那间风墙四起，而且似乎只是针对着恶少，别处都是风平浪静，哪儿有什么大风？

旋风把恶少紧紧缠住，再想睁眼看小百香一眼已经是不可能，恶少被突如其来的大风狂卷起来，双脚离地的他已经无法保持平衡，被一阵奇怪的风席卷着送离了这里。

半空中，恶少一手扶着自己的帽子，勉强挤开一只眼睛，眼睁睁看着步辇越走越远了。

步辇中，小百香不再回头，只是端坐在步辇之中，默然无泪。

　　…………

城镇里，兴臣一行人向着万国戏班的方向赶路，一众人穿梭在巷子里，赶往万国戏班，按照兴臣的思路，风伯未必这么顺利就能把小百香接回去。依照他跟伽利的第一次接触，伽利这群人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小百香被人接走，尤其是风羽国王室的人，哪怕是真的要反！！！也会留下小百香。

可是，即使兴臣这么多年在王宫贵族中行走，心思缜密高于常人，但是终究还是一介护卫，他哪里知道风伯这个智将的厉害之处。当遇到阻碍时，风伯不同于兴臣“物理”破除阻碍的行事风格，他更善于寻找阻碍的间隙，像恶水一样进入间隙之中，将这阻碍从内部瓦解开来。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在兴臣还认为小百香依然在万国戏班并且赶向万国戏班的时候，风伯已经带着小百香从小路赶回风啸山了。

“我说老大，咱们有必要为了抢这一时之功就跟风伯过不去吗？他可是风家的老人儿了，又是国王最信任的人，跟他过不去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啊。”一个小弟嘟嘟囔囔的发着牢骚。

众人没有一个人理他，他们都知道，但凡是他们老大兴臣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就算是八匹大马都拉不回来。再发牢骚也没有用。

但是这次这小子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他们也不可能在改变什么。

紧跟在兴臣后面的，是他们之中的老二，老二心里也琢磨着。他是跟兴臣从一个村子里出来混到现在的，可以说兴臣经历过什么他是最清楚的，也是最了解兴臣的。通常情况下，接公主回宫这种人人都抢着干这样的美差兴臣是不会染指的。他们的这位老大是出了名的只拿赏钱不出力的主儿，但是有一点就是，从来不跟达官贵人争名夺利。

第一，自己是一个外姓人，能够做到护卫这一步实属不易，只要不主动去招惹那些权贵，就不会出什么事。第二，像这种为王室处理家务事的差事，处理好了得赏隐退，从此再也无法出头，需要紧紧闭住自己的这张嘴，处理不好，连全尸都未必留得住。

想到这里，老二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兴臣，说道：“老大，真的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吗？”

兴臣走在前面步步加紧，默不作声没有理会老二的提问。

老二紧跟上来继续分析道：“且不说这件功抢过来能怎么样，就是风伯，风家的老臣，国王的红人，而且我听说风伯还跟四大家族有什么……”老二没再说下去，在这街头巷尾的，就算不是隔墙有耳也还是谨慎点好，四大家族的事儿，只能关起门来说给自己听，万不能议论。

见兴臣始终没有回答，老二也知道这一次是完全不能够改变兴臣的决心了，他似乎能够感觉到老大这一次跟风伯争功并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小百香，而是跟小百香走得很近的伽利，也就是儿时的阿凶。但是老二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老二的直觉。更令人奇怪的是，从风啸山出来，有一条直通万国戏班驻扎地的小路，就在城外，为什么兴臣要从城里走呢？

老二也实在是没有思绪，只能跟着兴臣继续走下去。

到这儿，兴臣“嗒”地一下刹住急行的脚步，后面的人也一个个都来了个踉跄。

就在他们以为老大终于醒悟过来，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兴臣紧紧盯着街对头的那个小裁缝铺，裁缝铺门口是一个手里握着剪刀的老裁缝。也在看着兴臣。

众人不知所措，一脸的迷茫，只有老二知道这二人之间的瓜葛。

原来，老大是来这里找他来了。

兴臣与老裁缝二人遥相对望，同时回忆着这一切的起始，那一件不可思议的变故。

二人的思绪同时回到阿凶跑回来的那个早晨，那个阿凶失去了一切的早晨。

那时候的兴臣和阿凶一样还只是个孩子，只是看着所有人都在疏远阿凶，他也学着欺负阿凶，久而久之，这便成了理所当然。阿凶的样子是丑陋了些，但是对一个孩子而言，什么是丑陋？什么是美丽？全凭大人们教他们。孩子们就像是一张白纸，任凭大人们言传身教渐渐印刷成大人们自己的样子。欺负阿凶，只不过是兴臣每天嬉戏玩闹的日常，至于为什么，他也完全不明白。

阿凶的母亲死掉了，众人都在指责他，至于原因，那时候的兴臣完全不能够理解。但是作为整个村子里所有孩子们的小孩王，最为村子里最大的孩子，兴臣即使不理解也要装作很懂的样子，跟众人一起敌视着人群中央的阿凶，跟着众人呜呜喳喳指责着阿凶，不然，很可能也会被认为是一个怪胎。

我们欺负他，只是因为别人也欺负他，就是这样，没有别的原因。这也是其他人的想法。

事态就这样发酵着，恶化着。

但是在这群人中，兴臣看到了年龄最小的邻家小妹妹，拉着家里大人的衣袖说道：“阿婶不是阿凶打的，阿婶不是阿凶打的。”天真的孩童不停重复着阿凶的清白，但是她的声音完完全全被众人近乎叫骂的指责声所覆盖，没有人听得见。兴臣看到无邪的妹妹一遍遍重复着，自己却怎么也喊不出叫骂的话来了。

是啊，阿凶是个平时被自己欺负的胆小鬼啊，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母亲......一定不是的！就在兴臣想要大声喊出来的时候，抬头看到了裁缝拿着剪刀刺阿凶的一幕。这一幕，让兴臣小小的内心完全崩溃了。兴臣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儿子杀母亲没有人看到，但是他看到了众目睽睽之下，父亲要杀儿子！这是兴臣第一次看到有人公然行凶，被害人却是被唾弃辱骂的那一个！小小年纪的兴臣已经不能够接受这个世界了，这个疯狂的世界！

你们！！！究竟在孩子们的眼前上演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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