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沈煜吓得只剩口型，彻底失声。
这一声不是他叫的。
所谓以毒攻毒，被这么一叫，沈煜反倒清醒了点，至少他瞪圆的眼睛聚了焦，看清了对面这玩意儿是个人。
这是个挺年轻的男人，打扮有些怪异，上白下黑，黑色没分腿好像是个裙子，外面套着件羽绒服。
这人杀猪般嚎个没完，伏熙有些不耐烦地越过他，直接走了进去。
那人一见伏熙要进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扑过去扬手洒了一把白花花的粉末，同时一把抱住了伏熙的脚踝：“慕慕慕慕华仙尊在上，诸邪退散，急急驴鹿令！”
伏熙：“……”
沈煜嘴还没合上，粉末直接洒进了他嘴里。
沈煜登时脸都绿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那人更正道：“急急狸绿令！”
沈煜：“……”
那人急得额头直冒汗：“急急——”
伏熙刚想说闭嘴，忽见树洞深处冒出一丝彩色光，赤橙黄绿青蓝紫不断变换着。
沈煜呼吸都停止了，只觉自己吞了毒，下一秒就要见神仙了。
一个机械音非常配合地从光源处回荡过来：“sorry,youaredead”
沈煜：“。”
“这特么……又死了？！”
王沐依然是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骂完一抬头，只见前面三个人一站一坐一趴，都看着自己。
王沐：“……？”
他还没开口，就见地上“狸鹿驴”傻傻分不清的那位大叫道：“大师兄，我抓住一个！快快快弄死这玩意儿！”
王沐看了看伏熙，表情一言难尽：“不好意思小师弟，这玩意儿弄不死。”
伏熙：“……”
地上的小师弟：“？？？”
五分钟后。
小师弟瘫回地上：“原来是人，吓死我了！”
沈煜咽了下口水：“原来是盐，吓死我了……”
伏熙没理会这俩神经病，问王沐：“你怎么在这？”
王沐叹了声：“将功补过来找人啊。”
伏熙：“人呢？”
王沐指了指幽深的树洞：“在里面。”
王沐带着伏熙往里走，小师弟和沈煜显然不愿被单独留在这，忙爬起来跟上。
伏熙问：“你怎么进来的？”
王沐说：“跟着个小姑娘进来的。”
伏熙：“……”
王沐一笑：“你想不想知道是哪个小姑娘？”
伏熙冷淡道：“不想。”
王沐耸了耸肩，果然不再说姑娘的事，“我以为你顶多一两天就会找来，怎么这么久？”
伏熙闻言脚下一顿：“一两天？久？”
王沐瞪眼道：“七天了，还不久？我游戏都打通好几个了！你这人当真薄情寡义，都不管自家房客死活的吗？”
伏熙蹙起眉，目前距离周怿离开酒店，最多也不会超过七个小时。
如果他和王沐的脑子都还清醒，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伏熙：“时间异位。”
王沐听了也是一愣，问道：“现在几号？”
伏熙：“十四号早上七点。”
王沐更愣了，半天憋出一句：“靠，一晚上打完了库存，这礼拜还让人怎么活？”
伏熙懒得搭理他，抬步继续向前走去。
沈煜跟在两人身后，悄悄问旁边的小师弟：“哎，你——你怎么称呼？”
小师弟似乎也缓过来了，答道：“我叫张福来，你呢？”
“沈煜。”
沈煜指了指前面的王沐，奇怪道：“你看着比他大那么多，怎么他是你大师兄？你们是同学吗？”
张福来一听就乐了：“不是同学，是同门。”
沈煜愣了愣：“同门？”
张福来说：“我们是同一所道观的。”
沈煜眼睛又圆了，这年月，竟然还有“道友”这种稀罕玩意儿？
张福来这人恢复正常后还挺自来熟，顺着话解释道：“我是比他大几岁，但我不过是一个不上道的挂名弟子，大师兄可是观主正经的关门弟子，那能一样吗？何况对于修行人来说，年龄只是表象，大师兄看着年轻，说不定那也是个老人家了呢。”
走前面的王沐听得一清二楚，无语道：“……我还没聋呢。”
这树洞就像石窟洞穴一样，里面岔路颇多，要不是王沐带路，一时半会儿还真分不清方向。四人走了一会儿，前方忽然豁然开朗，来到了一个比较开阔的地带。
伏熙抬头看了看，这大约是树的中心位置，空间竟然不小。
“王哥，你回来啦？没事儿吧？”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王沐抬了抬手腕上的警用终端——灯可能是修好了，光一打就见这片开阔空间的一角蹲着一排人。
伏熙懒得数，瞧着估么得有二十来人的样子。
张福来也朝那边挥了下手：“我也回来了，刚差点吓死。”
一见他，立刻有人道：“你怎么回来了？那谁站岗？”
另一人道：“没事，不是有那傻——”
这人话没说完就被人阻止了。
众人都看见了伏熙和沈煜。
先头问话的是个学生，此刻直直盯了张福来身旁的沈煜几秒，冷不防一个箭步冲上来，揪起沈煜的衣领就要打人。
“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害的！”
男生身材壮实，力气不小，沈煜被一拳打倒在地，旁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架。
男生不肯松手，扯着沈煜的衣领吼道：“孙路洋呢？”
沈煜低着头不说话。
男生：“我问你话呢！”
伏熙对打架的事漠不关心，他扫了一眼蹲了一排的和正在拉架的人，只见这二十来人大约分为四批——一对情侣，两个学生，还有十来个人胸口都别着统一标识，应该是个小型旅游团。
这群人中半数以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很明显是煞气侵蚀造成的。
没有周怿。
而且从进入这个空间开始到现在，也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煞气的存在。
伏熙的视线再次扫向那对小情侣，姑娘似乎是病了，正躺在男朋友怀里，身上裹着两层大衣，上面一件黑色的，正是赵小多给周怿买的那一件。
伏熙蹙起眉，又问了王沐一次：“人在哪？”
王沐眨眨眼：“这不都是人？”
伏熙盯着他：“我问周怿。”
伏熙只觉这个名字一出口，整个气氛忽然凝固了，就连暴怒打人的男生都顿了顿。
伏熙脸色不太好。
王沐叹了口气，合上掌机道：“你跟我来。”
待两人走远，众人好容易才把沈煜和那打人的男生分开。
沈煜依然一语不发。
打人的男生被旁边人勒住肩膀还在不停吼他。
忽听一人道：“蒋浩，住手吧。”
那男生终于停止骂人，回头看去。
说话的正是另一个失踪的学生徐爽，他个子很高，气质有点痞，看着就是块当校霸的好料。他一手按在了蒋浩肩膀上，垂眸看了沈煜一眼：“就这货的胆子，一路估计连眼都没敢睁，你问他能问出什么？”
蒋浩这才偃旗息鼓，喘了两声之后，在众人的推搡下，让他俩和沈煜分别坐在了两边。
沈煜闷头坐下，脸色有些发白。
张福来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看了看他，说：“原来你还是学生呢，真羡慕啊。”
沈煜刚被人打了，听这话只觉讽刺：“有什么可羡慕的？”
张福来往后靠在了树壁上，叹道：“哎，你年纪还小，等到了岁数就明白了，青春不再来啊。”
沈煜嘴角抽了抽。
张福来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道观当挂名弟子吗？”
沈煜干巴巴地配合道：“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体验第二春？
张福来：“因为我是个厨子。”
沈煜：“……”
这八竿子能打着？
他一边莫名其妙一边又想起了什么，向张福来身上看去，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下身穿的不是裙子，而是厨师贯穿的围裙。
张福来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沈煜这才知道这人是在公园附近的酒店当厨子，因为怕杀生太过，所以才去山上拜了个道士为师。
沈煜终于被他说得转移了注意力，问他这里这些人都是怎么进来的。
张福来说：“都是在神树附近看见一个怪人，一只眼睛是红色的，吓得够呛，然后莫名其妙就进来了——你不是？”
沈煜的表情有些古怪，问：“那个怪人呢？”
张福来耸耸肩：“不知道，还在外面游荡呢吧。”
沈煜又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张福来叹了声：“要是知道就好了，还好你来得晚，不然……这下面恐怖得很，吓也要吓个半死。”他说“下面”的时候轻轻跺了跺脚。
沈煜：“……这么恐怖的吗？”
而且怎么是下面？刚一路走过来都是平地，没有下去的地方啊。
还不待他问，张福来就说：“可不是，要不是有小周哥，你现在就是在和尸体说话了。”
沈煜只好转口问：“小周哥是谁？”
“咱们现在能好好坐在这儿，全靠小周哥。”张福来对着一排人那头嘴一努，故意提高声音：“还有人不识好歹，骂人家是傻子，真他妈给脸不要脸。”
那边立刻有人回嘴：“你说谁不要脸？！”
张福来：“谁答应就说谁。”
沈煜：“……”
敢情这是故意找茬骂人呢？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骂我！”那人明显火了，但只是嘴上骂，人没站起来。
“我管你是谁！就许你骂人，还不许别人骂你了？”
那人怒道：“我姓贾，贾英锐！玉东财团知道吗？我爸是董事长！就连市长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你算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旁边立刻有人低声议论。
“竟然是玉东的公子爷！”
“资本的半壁江山啊。”
……
张福来却仿佛没听见，兀自冷笑道：“那你女朋友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贾英锐的女朋友正躺在他腿上，这姑娘画着浓妆，大冷天还穿了条短裙，之前被吓病了发了烧。要是没有周怿这件多出来的大衣，此刻怕是已经去了半条命。
贾英锐声音顿时弱了些：“这是他自己不要的，我借来用用，出去肯定还他件更好的！”
他心想要不是这鬼地方冷得够呛，那傻子走之前又自己把大衣脱下来放在一边不要了，他才不会拿来用。
张福来这话戳中他的软肋，旁边也有人开始用狼心狗肺的眼神看他。
贾英锐不说话了，嘀咕道：“刚来的时候谁不说他缺心眼？现在倒都装起孙子来了！”
旁边有人畏畏缩缩劝道：“都少说两句吧！你们没看到那傻……之前杀怪物的样子吗？你们还敢在这议论他？”
被他一说，所有人大约都想起了同样的画面，一时间没人吭声。
半晌，只听贾英锐冷哼一声：“怎么，你还怕他杀人不成？这可是法治社会！”
然而他这话明显没什么说服力，就连他自己都没底气，毕竟这几天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彻底颠覆了众人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先头说话那人更畏缩了，抱着膝盖两只眼睛乱转，“怪物可以杀人，他为什么不行？他杀怪物那会儿……也不怎么像人……”
这话竟也没人出言反驳。
张福来嗤笑一声：“他不像人？要是没有他，你们恐怕早就都不是人了。”
周围再次陷入了死寂。
沈煜坐在张福来边上，一直垂眼看着脚下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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