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凌霄阁上空，封印的光芒越发刺目，将煞气汇聚而成的巨大旋涡笼罩在内。
青虚和三位长老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两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用手直接接触煞魔头颅，不但没有被煞气吞噬，竟还能依靠强大的灵力将其镇压，不禁目露异色。
青一也在看着伏熙，神色间没有惊讶，只有压在眸底的关切。
伏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备受瞩目。
封印在一点点修复的同时，他也在分神关注着周怿的情况。
刚刚来时路上他探过周怿的灵脉，灵力震荡得很厉害，现在到了离魔物头颅这么近的地方反而渐渐稳定下来了。
他直觉这和近在一旁的青一有关。
刚进御风观的时候周怿的情况就不对，就好像离这封印越近就越不舒服。
可青一却笃定周怿不会有事。
伏熙刚想转头去看青一，却忽然感觉到魔首的“触角”在灵力的压迫下改变了方向。
它放弃了远在半山腰的自己的身体，转而朝近在咫尺的周怿缠了上去！
当初在神树岭，这魔物的身体冲破封印后一直在攻击周怿，伏熙本以为那是因为周怿的灵力太强，所以魔物对他格外忌惮。
直到此刻接触到了魔首，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煞魔并不是忌惮周怿，而是恰恰相反，这魔物对周怿似乎有种特别的执着，就像是遇见了心仪的猎物，想要吞噬和侵占的欲望极其强烈。
伏熙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恶心的“触角”正不断试图侵入周怿的身体，贪婪而急切地想让周怿成为它的所有物，甚至成为它的一部分！
“别碰他。”
怒火陡然上窜的同时，伏熙听到了自己冰冷的声音。
煞魔头颅是煞气和黑暗意识的汇聚之所，在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心神任何一点波动都是极其危险的。
伏熙知道这一点，可怒火这东西一旦燃起就全然不讲道理。
在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心魔已生。
伏熙只觉魔气趁机顺着自己的神识缠绕上来，瞬间侵入了灵脉。
眼前开始出现周怿被那魔物侵蚀的画面。
他心中的怒火不受控地迅速膨胀，几乎立刻就化为了暴虐的杀意。
伏熙极力保持清醒，想要说服自己这只是幻象，可心魔终究难平。
他掌心聚满了灵力，蓄势待发时忽然感到眉心处涌起一片清凉。
——那是一点银芒。
一道清冷的声音同时在他耳边响起：“凝神。”
这短短两个字似乎带着冰雪的冷意，却没能扑灭伏熙心头的烈焰。
他以极强的灵力贯穿那黑色洪流，却感觉自己越陷越深。
声音再次响起：“伏熙。”
声音是熟悉的，就连喊他名字的语气都非常熟悉，伏熙觉得过去似乎不止一次听过。
他因此停顿了一瞬。
随着注意力的转移，他的神识被一股清流从泥沼中拽了上来。
“凝神。”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一股清凉感随之浸入灵脉。
伏熙趁着这股清凉感收敛心神，很快摒除了杂念，渐渐感到周围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只有自己和周怿的神识才是真实存在的。
他清楚地看到煞魔的魔气被周怿的灵流阻挡在外，并没能对周怿造成任何伤害。
顿了片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你……叫我什么？”
伏熙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周怿漆黑的眸子望着他，轻声道：“伏熙。”
伏熙只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心坎。
印象中，这是周怿第一次开口喊他的名字。
可他却觉得怀念。
这个人在很久以前，一定也曾这样叫过他……
周怿垂下眼。
刚刚看到伏熙眉心银芒的同时，他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前两声并不是他发出来的，可他却觉得说话的就是自己。
那一点银芒里好像蕴含了一点……残魂？
并且伏熙本人好像并不知情。
属于自己的残魂，为什么会在伏熙身体里？
两人各有所思，正在逐渐修复的封印忽然震动了一瞬。
伏熙的神识随着震动的方向看过去。
这魔物的其中一根精神触角正试图往那里延伸。
那是他们来时的客院。
唐青还守在院子里。
不远处屋脊上有一只煞魃正在向着客院快速移动。
伏熙盯着那只煞魃看了一会儿，不禁微微蹙眉。
他想说什么，却感觉到周怿似乎在认真看着院子里的唐青。
他将神识集中在声音的震动上，不消片刻就听到了唐青的声音。
·
唐青独自坐在客院外侧的屋檐上，仰望着山顶不断扩散的光华。
在她身后，邹心远走到屋檐下，仰头道：“唐青，我想和你谈谈。”
唐青冷笑一声：“我和你没什么好谈。”
“你既然是为了……苏小糖，”邹心远站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表情，“那有些事你就应该知道，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
“误会你什么？”唐青终于偏头看过来，眼睛在天边光华的映照下透出摄人心魄的银芒，“误会你欺骗她的感情，还是误会你害死她？”
邹心远沉默了，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唐青探究似的盯着他：“你在客栈里不是被我吓得够呛？现在又不怕了？”
邹心远还没答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咯咯”声。
两人都不再出声，唐青从屋檐上站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夜幕中一只煞魃正跃过对面的屋顶，飞速向这边靠近。这煞魃形似傀儡，浑身上下吊满了傀儡丝，赫然和在客栈门口死去的那只一模一样！
唐青眯起眼，看到傀儡线上还绑着一个人。
她有些诧异：“……于海洋？”
唐青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只身挡在了客院门口。
邹心远也看清了于海洋的脸，他皱着眉站在原地没动，屋里好几个人隔着窗户喊他进去，他都恍若未闻。
傀儡怪从屋顶落下，停在客院门前。
于海洋被傀儡线缠住身体吊在半空，他气息微弱，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异样的光彩：“小糖，害你的人就在这里面……一定要报仇……”
唐青本以为于海洋是被这煞魃抓了，正要救人，闻言不禁一愣，脸色微变：“你叫它什么？”
于海洋缓缓垂下头，他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但他听出了唐青的声音：“呵，怎么……你也……认识小糖？”
唐青却没再回答他的话，她死死盯着面前的这只煞魃。
大约是想起了客栈外的那一幕，她面色渐渐发白，声音颤抖道：“……小糖？真的是你？”
傀儡怪对她的问话没有反应，它朝前扑了过来，看样子是想要闯入客院。
唐青站在原地没动，傀儡怪似乎对她身上释放出的龙气有所忌惮，扑到一半又警惕地退了回去。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半晌。
于海洋听出唐青的语气不对，他用那双失神的眼睛盯着唐青，问：“你是小糖的……什么人？”
静默了很久，唐青才说：“我们是朋友。”
于海洋忽然喘息着大笑起来：“你……这种怪物，怎么可能是……小糖的朋友？她根本……不认识你……”
唐青神色间有些悲哀，也有些遗憾：“我们是朋友，可她的确没见过我现在的样子。”
她似乎有些出神，傀儡怪敏锐地察觉有机可乘，数条傀儡丝同时扬起，猛地抽了过去。
唐青整个人被抽得飞了起来，在地上翻滚了五六米远，“砰”的一声砸在了客院里的一棵枯树上。
树枝上仅剩的几片枯叶全被震落下来，只剩光秃秃的枝丫如同枯手般伸向天际。
傀儡怪长驱直入，又是一丝抽下去，唐青依然没有还手。
傀儡丝充斥着煞气，极为霸道，留下的伤口被煞气灼烧，疼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可唐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为什么不动手？”周怿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不解。
伏熙沉默片刻，说：“她下不了手。”
周怿：“为什么？”
伏熙看着那只傀儡怪，问：“如果是我死后成了那幅样子，你会怎么办？”
良久，伏熙才听见周怿的回答。
“你不会死。”
伏熙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周怿的那道神识似乎更亮了些：“我不会让你变成那副样子。”
伏熙心底再次出现了和在神树岭时一样的感受。
周怿明明比他年纪小，明明应该是他保护对方，可周怿却总是在无意中流露出对他的安抚。
就好像他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于海洋再次恨恨开口道：“你既然说是……小糖的朋友，那也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还……还和邹心远……那个混蛋……”
“这就是你栽赃我的理由？”唐青从树下站起身，脱掉外衣，抹去了手臂上的血，“我和邹心远没有任何关系。他宣传造势是为了什么，你身为助理难道不比我更清楚？”
于海洋闻言愣了愣，脸上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我知道小糖生日那天，是因为和邹心远闹了矛盾才喝酒，也是因此才会出车祸。”唐青眼中有痛色，“可这些和冷导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杀害冷导？现在还要让小糖不得安息，怂恿她杀人？”
于海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闹矛盾？和她没关系？”
他就像濒死的人回光返照，脸色涨红起来：“怪物果然不懂人心，这种只能骗骗三岁小孩的谎话你竟然也信！”
“小糖曾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参演冷香的电影。”她锐利的目光落在于海洋脸上，“现在你却说，冷香和她的死有关？”
“……是啊，她一直崇拜冷香。”于海洋的眼神在虚空中没有焦点，脸上露出哀恸之色，“我现在相信你真的认识她了。”
“可是你不知道……正是这份崇拜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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