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朝堂上面，穆韶延头戴十二连玉串冕旈，手里拿着进士殿试答卷，连连大赞：“好！好！好！”
目光满意的看着殿阶下面跪着，身姿挺拔之人，“杨低轩，此子，我朝栋梁之材也！”
杨低轩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沉稳镇定。
被帝王称赞也不骄不躁，只是扯唇淡笑，跪拜，道：“多谢陛下称赞。”
穆韶延越发满意，进退有度，举止大方，文弱书生的模样也周正。
便立即开口道：“朕认为杨子沉可为此次科举第一名，众爱卿以为如何？”
礼部尚书眼神一亮，站出来高呼道：“陛下圣明。”
各位大臣等的要无聊死了，立马站出来跟风开口：“陛下圣明。”
白相侧头看那位穿着一身蓝素衣的文弱书生杨低轩，心中有了算计。
穆韶延又点了榜眼，挑了个好看些的当了探花，随后这年的科举便落下帷幕。
坤德殿内，白妙意穿上尚服局新送来的绛红色印染牡丹曳地裙裙，她觉着好看。
陛下昨日就说今日来坤德殿用午膳，白妙意早早便开始准备。
“这山楂糕放案左一点，陛下爱吃。”
从桌上的膳食，到殿内的摆设，她拖着长裙，都一一查看。
“香炉中焚的什么香？怎么是沉香？陛下爱的是花香，换梅花香……”
陛下难得来后宫一趟，当然栖颜殿那个不算，没名没分的野路子罢了，不值当放在眼中。
比不得后宫上了名册的嫔妃，更加比不得她这位中宫皇后。
白妙意心中不屑与之相比。
她与陛下一年有余，相敬如宾，哪里是旁人轻易可以插上一脚的。
若是真有这人，她便要连人带脚的都砍掉！！！
白妙意眼眸中一丝狠厉闪过。
这时殿外传来动静，“陛下到——”
她提着裙子，匆匆赶到门口，看着朝着她缓缓走过来的穆韶延，脸上笑意盈盈。
行礼道：“陛下万福。”
穆韶延牵过她的手，往殿内走，“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虚礼。”
白妙意心中欣喜，按耐不住脸上的笑容，却依然矜持道：“多谢陛下垂怜，但臣妾身为一国之后，礼不可废。”
接过婢女的茶，双手奉给坐在主位上的穆韶延。
穆韶延接过，拿起茶盖，轻抚茶汤喝一口后抬眸看她。
无奈的笑道：“你呀你，你高兴便好了，朕以后不提了。”
白妙意听此言，脸上的笑越发甜蜜，脚步轻盈的坐在穆韶延另一侧。
她将山楂糕推到穆韶延那边道：“陛下辛苦了，先吃块糕点垫垫肚子，开开胃口。”
“妙娘你最是得朕心意！”
穆韶延拿着块山楂糕笑起。
白妙意忽然有些别扭的道：“陛下说臣妾最懂你，怎么也这么久的日子不来。”
她说着有些伤感，“除这月初一外，陛下再没有踏入坤德殿了。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说完，她转过头去，不看穆韶延。
穆韶立马放下糕点，拿起白妙意放在桌上的手，真诚的道：“朕自登基以来便繁忙了许多，妙娘你是知道的。”
“是，我体谅陛下，才从不去找陛下，怕打扰了陛下。”白妙意赌气道。
“虽然妙娘没有来找朕，可是妙娘送的甜汤，送的糕点，朕时时刻刻都感受到了妙娘在朕的身边，在担忧着朕。”
穆韶延说后拍了拍白妙意的手，重新端起茶。
白妙意转过来看他。
喜不自胜，双眸沁泪，目光情深。
嗓子有些哑道：“陛下这样记着臣妾，臣妾实在是……”
还未说完转头，素手掩面，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
穆韶延看她动容的模样，眼神放到她今日的红裳上，只觉得这衣裳若是戚施然穿上……
他越想越发心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妙娘今日的衣裳十分新奇，是宫中新制的？”
白妙意眼角微红，嗔了穆韶延一眼，“是尚服局今日新送过来的，听陛下来，我就穿上了。”
“甚好，甚好。”
“陛下喜欢，那我便常常穿。”
她眼睫颤颤，垂眸微羞轻声道。
随后又大胆的抬头，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拉住他的袖口道：“陛下今日，便在坤德宫歇息？”
穆韶延没有说话，白妙意微微蹙眉不解，他见了便笑的开朗，转口道：“今日，朕的时间都是妙娘的。”
白妙意脸上瞬间绽放如花般甜美笑意。
……
三月十三，琼林苑中热闹繁忙。
新一批进士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在琼林苑内，赏花喝酒。
跟在天子身后游园作诗赏玩，这等莫大的荣幸，是全天下学子的梦。
戚施然戴着淡粉色的披风兜帽，站在锁烟楼上。
此楼，高六层，是琼林苑第一高楼，站在此楼上可将苑内的景色全部一览无余。
是穆韶延特意安排的极好位置。
高楼上有风，风吹拂着她帽檐边上的白色狐狸毛，像是一只被牢笼禁锢住的漂亮鸟，白羽随风逸动。
她看了一瞬，便开口问随紫，“那个坐在穆韶延下侧，身体瘦弱，脸色有些苍白的人是谁？”
随紫仔细看了一眼，答道：”是进士第一名，昨日在朝堂上被点为状元郎，名为杨低轩。“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戚施然笑了笑，脸被风吹的有些苍白，在春日下有些透明，像是一个琉璃做的易碎美人。
“你们不觉得他有几分似池钰吗？”她的脸侧朝着随紫，目光却一瞬不转的盯着杏花树边，矜持端坐在席上的白面书生。
随紫有些茫然，看向一边的欲翠。
欲翠皱着眉轻摇摇头。
还未等两个婢女说话，戚施然又轻轻的笑起来，声音似魅，柔转莞尔。轻轻飘飘的，若有似无。
“你们大抵是没有见过，我见过。”一阵风带着春寒吹过来，她抬手拢了拢披风衣领，继续说道：“池钰生病时便是这样，有些倔强、有些逞强，又有些赌气却不想输公子的做派，叫人十分心动。”
欲翠随紫瞬间不敢说话。
戚施然拢着披风转头，慢吞吞的往楼梯口，欲翠随紫紧跟其后，神情紧张，不敢松懈。
只听到前面的小姐柔美的声线轻轻的传话过来，“就他吧。”
随意又傲慢，轻松的将一切掌控。
……
杨子沉脸颊微醺。
他生病了，还没有好，不过带病上考场他依旧风光无两，无出其右。
现在他喝多了，不过手指盖大小的两三杯酒而已。
这琼浆玉液，他喝的那么丁点多，就比得上他家数年花销。
还是圣上所赐，乃是大恩，不敢推辞。
寒窗苦读数十年，如今一朝天下知。
状元及第的风光，周遭人的恭维，圣上的赏识，他仍然保持着自我本心。
所有的失态和放纵只在这几杯酒中。
年少沉稳，他有着更大的野心抱负，成为彦国的名臣，名垂青史！
穆韶延端起酒杯笑看着状元郎眼神放空发直的模样，“状元郎，你可以是醉了？”
轻松的将视线都拉到杨子沉身上，周遭氛围轻松，都跟着穆韶延打趣新出的状元郎。
杨子沉无奈笑道，“微臣未曾喝过这琼浆玉酿，实在是……望陛下恕罪。”
“今日乃是在座各位的吉日，何罪之有？隆齐，为状元郎上解酒汤！”穆韶延手一挥道。
隆齐转身下去吩咐。
手下的小太监唤住忙回去伺候的隆齐，耳语后，隆齐点头心下有数。
他步履匆匆回去，在穆韶延近边说道：“贤良妃已经回了。”
穆韶延点了点头，他思索自己是不是没有安排妥当。
应当早些将阿然摆在明面上，这样他就有更好的理由带着他的阿然了。
不过十六也快了，就那么几日，到时候他会庄重的，在全天下面前光明正大的将她拥入怀中。
这样想着，他笑了起来，自斟自饮了一杯。
杨低轩实在不胜酒力，见陛下心情尚好，趁机提出在外吹吹风，散散酒。
穆韶延欣然应允，并且放开了让进士们在琼林宛游玩。
杨低轩的脚步不稳，没来得及看这一路上的山水美景。
宫女带着他，来到一处幽静之处，他站在长廊处，宫女朝着他恭敬道：“婢女为大人再去端来醒酒汤。”
杨低轩脑子正混沌着，未察觉身在何处，点头应允。
随后宫女便消失了。
夹杂春寒的风吹过来，他脸上的温度微微消退。
此处静谧，杨低轩见四处无人了，才敢放松下自己，头倚靠在长廊边的木柱上。
当他随处一瞥，却看到前面假山下，杏花树边，摆着一石桌。
主要是石桌上面摆着银质酒具，上面镶嵌着华贵的宝石，旁边精致的瓷盘上盛着点心。
杏花树下，花瓣随着风纷纷洒洒。
他们安静的、不动声色的摆在着四处无人的地方，仿佛是在等着人来。
杨低轩感觉自己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精致的、合乎他心意的布置等着他。
他不喜繁杂，这样的一花，一酒，一高低有致的假山，一一恰到好处的定在他心上。
杨低轩一瞬间忘记了这是在皇宫，失去了警惕心，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此时没有主人……他想，只是看看便回去……
回去，太吵闹了。
他就坐一会儿，等待宫人回来接他。
他走到石桌旁边，伸出手，长指划过桌面上的杏花花瓣，看着那镶嵌彩色宝石的酒壶，目光有些呆。
忽然，杨低轩听到了轻柔的脚步声。
那是绸缎划过草叶留下的沙沙声音。这让杨低轩恍然回神，宫里面都是卧虎藏龙的。
这是旁人的清净之地，他忽然打扰，就是冒犯了。
杨低轩转身就想走，可是还没有来得及，便见到假山转口处，一个窈窕柔美的身影出现。
这应当是梦……
杨低轩在无数次回想到这次初见时，他都是这般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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