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血液
那女人的出现那样真实，她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严决让都清晰可见，甚至隔着车窗他也能感到那女人强烈的悲伤。
严决让受惊的同时，也被那女人的美貌吸引，直到沈呈若抓住了他的手。
“小兔崽子，怎么了？”
沈呈若的声音惊醒了严决让，他猛一回神，再看窗外，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严决让脸色微白说道：“我刚刚看见个女人。”
“你要小心一点。”
沈呈若沉声说道：“这深山老林，地方偏僻，又是晚上，阴气很重，你别让鬼迷了。”
安白紧张地转过头来说道：“没错，这一带墓地很多，乡下人又喜欢土葬，稍不注意就会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到底为什么顾家老宅要建在山里？”
沈呈若默默地看着顾尘年的方向说：“你们虽说是驱鬼一族，可你们也是生意人，没道理你爸你哥还得住在山里吧，难道真是向往田园风光？可凭什么只把公司交给你一人打理呢？”
顾尘年说：“这个我也不懂，父亲从来不会解释这些，我只在小的时候见他醉酒过一次，隐约记得，好像是因为什么风水问题，所以才把老宅建在小村庄里。”
“对，我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安白把面包递给沈呈若和严决让后说道：“生意人都信风水之说，何况，我们本又是驱鬼家族，当然，对风水的要求也就更高了。”
沈呈若笑得不动声色：“那也不至于在深山老林里建老宅，说是喜欢田园风，我还比较相信。”
顾尘年皱起眉头：“那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这时，严决让看看窗外，穿大红嫁衣的女人又出现了。
只不过这次，她是脸贴着窗，一双死气沉沉的眼，就这么空洞无神地盯着他。
她的长发被风吹起，那惨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
“老板！”
严决让惊吓的同时叫出了声，车子也在瞬间熄火，停止不前了。
顾尘年有些无奈，拍打了一下方向盘，气声道：“完了，车坏了。”
严决让指着窗外，对沈呈若说道：“还是刚刚那个女人，她又出现了。”
安白立刻紧张地朝窗外看去，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沈呈若把窗户打开，一阵阴冷的夜风吹了进来。
严决让看了看沈呈若，又说道：“真的有个女人。”
“我相信。”
沈呈若冷眸微眯说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那个女人要缠上你。”
“鬼缠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啊，这荒山野岭的，被什么妖魔鬼怪缠上都不奇怪吧，关键是车也坏了，尘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安白急得变了脸，她拽住顾尘年的胳膊，顾尘年柔声安抚她，说：“没事，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好在我们已经快到了，这前面就是无名村。”
沈呈若看了安白一眼，说：“你还是个驱鬼师，怎么会怕鬼？”
“我不是怕鬼！我是怕黑！懂吧，鬼和黑是两回事！”
安白郑重地强调：“再说，我是女孩子，今晚总不能和你们三位男性在车里睡觉吧？”
“在车里睡觉当然不行。”
顾尘年严肃地说：“车坏可能是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我们留在车里，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
“ok，那我们下车吧。”
沈呈若淡淡地道。
顾尘年的顾虑很有道理，一会儿，几个人就下了车。
黑暗中，他们把手电筒打开，安白回头望望隐没在夜色之中的车，感叹说：“可怜的小车子，暂时把你丢在那里，等咱们回了老宅，再想办法来带你回去。”
几个人借助手电筒的光向前行走，但山里瘴气很重，手电筒也只能照出一两米，山路崎岖，好几次安白险些摔倒都是顾尘年扶住她，时不时，还有肥得夸张的老鼠化为一道黑影从严决让脚下迅速地飞跑而过，每到这时，严决让如果后退，后脑勺必会撞到粗大的树干，那些枝条盘根错节，伸出的藤蔓就像一双双诡异的手，充满了肃杀和尖锐的气息。
蚊虫不断徘徊四周，借着光亮，严决让看到那些缠绕的藤蔓上面还有疯狂蠕动的蛆虫，不，或许它们并不是蛆虫，只是他叫不出它们的名字，觉得它们长得很像蛆虫罢了。
那些蛆虫很粗，很大，条条绕着藤蔓往上爬，当然，它们的爬行是让人头皮发麻，直犯恶心的那一种，犹如烧开的沸水，上下翻滚。
空气中传来阵阵腥臭的味道。
山里的路并不好走，虽然无名村就在前方，但毕竟有些距离，坐在车上不觉得远，真要走起来还是很辛苦的，这一路沈呈若等人没有看见一个可以让他们休息的地方，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后，就在安白以为他们可能要这样走到天亮了，一个破旧的小屋，赫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快看！那里有房子！”
安白惊喜得快要跳起来，全然忘了自己一路扭了脚，她拉着顾尘年开心地冲在前面，沈呈若和严决让也快速地跟上。
原以为小屋有人，可到了近处才发现，这样破烂的小屋大概是根本不能住人了，小屋连扇门都没有，屋外结满了蜘蛛网，灰尘堆积得很厚。
几人走进去，见到这小屋虽然破旧，但里面却十分宽敞，还有个小院，有口水井，不过那水井里多半是没水了，那些遍布蛛网和灰尘的房间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门锁，看来，这是间被主人遗弃了的小屋，而且，已经遗弃了很久。
院子里充斥着难闻刺鼻的霉味，安白捂着鼻子，沈呈若和顾尘年走在前面，用手电筒不断地照着四周。
“不管怎样，好歹是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就睡一晚，没有什么问题。”
沈呈若说道。
顾尘年和严决让点点头。
安白还是有些怕怕的：“咱们今晚确定要住这里吗？我的天啊，这么脏……还有，这里没有人住，会不会是鬼屋啊，万一惹到这里之前的主人了……”
沈呈若笑了笑说道：“真冒犯主人了，是男，你就留下给人当媳妇儿，是女，我们几个随她挑，不怕。”
安白无语：“喂……”
“好，就这么决定了，一个院子，刚好四个房间，咱们一人一间，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天亮就可以赶路了，晚上阴气重，行走也不安全。”
说完，沈呈若独自朝着一个房间走去。
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晚上的，车又坏了，能在山里找到一个落脚休息之地实属不易，哪里还能挑剔它干不干净。
安白是个女孩子，当然得一个人睡一间房，顾尘年和沈呈若立场不同，自然也是要离得远远的，严决让轻轻摇头，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出现在车窗之上的那张女人幽怨的脸，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张脸只有他能看见，沈呈若曾经把他关进棺材，想让他的身体沾上死气，说是如此，一般小鬼近不了他的身，那么这次他看见的，那就不是普通的小鬼了，穿着大红的嫁衣，难道，也是厉鬼么？
这种情况下，严决让也没法和沈呈若说出心中的想法，有可能那只是一个路过的女鬼，想吸自己身上的阳气所以才出现来吓他，毕竟他们这次来山里，是为了顾尘年家族的事，出现女鬼，大概，只是一个小插曲吧。
严决让走进水井旁边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灯，四处又黑又冷，浓重的霉味和山里的腥臭味一样令人作呕，他待自己习惯了这股味道后，才慢慢地往里走。
这是一个简单的房间，虽然破旧，但不知为何，严决让能感觉到这里之前主人的气息，那气息像是非常柔和，温暖，但也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屋外吹起了大风。
乌云散去，那隐藏在灰暗天空下的微弱星芒淡淡地投射了下来。
很奇怪，这个小屋很破很旧，房间里也到处都是灰尘和蟑螂，但房间中央，那张床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仿佛从来都没有被遗弃，仿佛它的主人还是夜夜归来，在它上面安静沉稳地睡去。
严决让被不知名的力量吸引，朝着那床渐渐走了过去。
他躺在床上，也许是因为疲惫，一下就睡着了。
睡得很深。
床上没有被子，严决让只能蜷起身体贪婪地维持自己身上那一点温暖，他眼皮重得抬不起来，空气中难闻的味道越来越淡，直到后面，再也闻不到了。
就在严决让沉沉地睡去后，突然：“让让！让让！”
一阵急促的呼喊，令严决让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虽然睡得很熟，但也清醒得很快：“怎么了！？”
他迅速从床上坐起来，一眼就看见安白那张放大又焦急的脸。
意料之中。
毕竟也只有安白才会喊他让让。
“安白，出什么事了？”
安白低下头，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让让，那个，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这里太吓人了，我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你陪我去好吗？”
……安白刚才那么紧张，严决让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听是上厕所，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的，我陪你去，走吧。”
严决让下了床。
安白开心地挽住严决让的手，笑得甜甜的：“嘿嘿，果然还是让让对我最好了，就跟好闺蜜似的，我肚子疼，也不好意思拉尘年，更不好意思让沈老板陪我……真是麻烦你了，睡得好好的还把你叫起来。”
“……安白，虽然我很高兴你信任我，但是，我也是男孩子啊……”
安白笑着挥挥手：“哎呀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问题啦……”
两个人打着手电筒来到了院子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厕所，厕所估计也是很久没人用了，里面的气味可想而知，安白捏着鼻子嚎叫了半天才有勇气走进去，但是因为害怕，她一再叮嘱严决让不许离开，必须在厕所外等着她，而且必须一直和她聊天，不然，她一个人会害怕得死掉的。
严决让答应了她，守在外面的同时，还不断地和她说话。
“让让，你还在外面吗？”
“放心吧，我在的。”
“让让，你和我说实话，你是真的，很喜欢沈老板吗？”
严决让一愣说道：“干嘛突然问这个？”
“也没有啦……就是突然想问了，你知道，我以前喜欢沈老板，可后来，当我知道你也喜欢沈老板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也没有一点要把你当情敌的意思，反而，我最近陪着尘年，看他因为家族的事那么焦心，痛苦，我这心里也觉得特别痛苦，有时候我在想，人啊，这一辈子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感情呢，是我把尘年的感情当成理所当然了吗？还是因为他离我太近，所以我才一直看不到他。”
闻言，严决让轻轻地笑了笑，说：“其实安白，一直都是喜欢着顾先生的吧，只是你们二人相隔太近，所以，没有觉察到罢了。”
厕所里没有声音传来。
“安白？”
严决让低低地喊了一声。
里头依旧安静。
“安白？”
莫不是在里面睡着了？
怎么可能！
想到之前在山中见到的女鬼，严决让心中大惊，顾不得许多便迅速冲进了厕所！
瞬间，他惊呆了！
黑漆漆的厕所，哪还有安白的身影。
有的，只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血。
浓稠的血液，在肮脏的地面，像蛇一样地流淌。
厕所里的腥臭，浓郁得就像弥漫了整个世界。
严决让无法相信。
“安白？”
他像失去了魂魄，苍白着，僵硬着，挪动步子，缓缓地朝前走。
那是一片老旧的墙壁，此时此刻，上面也布满了血液，呈喷射状的血液，大片大片，好像油漆将整面墙壁染红。
严决让怔怔地伸手，指尖轻触到墙，那血液，是冷的。
这是……安白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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