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落叶归根

顾单回来了，保镖还留在童彤身边，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把保镖留下比较放心。
奶奶会时不时地打电话询问童彤最近的情况，但是也不会问太多，就是关心几句。
每次跟奶奶打电话的时候，童彤心里都觉得对不起奶奶，她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却没有把实情告诉奶奶。
时间过得可真快，燥热的夏天就快过去了，窗外的蝉鸣声渐渐少了。
开空调的频率也变低了，空气中有了凉爽的气息。
九月份来临，树叶开始慢慢掉落，尘归尘，土归土。
一个平常的日子，童彤正在创作，思思打来电话。
“姐，爸爸快不行了。”
“现在在哪儿？”
“还在医院，医生说是不行了，怕是要走了。姐，你来吗？”
“你们都在吗？”
“妈妈，一博还有我都在。”
童彤说：“你们先准备着，我想一想。”
挂断电话，童彤心里就开始不停地打鼓。虽然早就预料过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
虽然早就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这种场面，但是当事实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童彤在阳台上来回踱步，圈圈也跟着她走来走去。
童彤蹲下来，“圈圈，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
圈圈摇摇自己的小脑袋。
“你是叫我不要去的意思吗？”
“喵~”
圈圈是通人性的，它知道童彤心里在想什么。
童彤搬了一把椅子到阳台，把圈圈抱在怀里。
世人大多都会用世俗的眼光看待事情。比如像童彤现在的情况，大多数人肯定会批判童彤是个不孝女。
会说：“怎么着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再怎么样也是有割舍不掉的血缘关系。怎么会这么狠心。”
或者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人都快走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原谅的，况且是自己的亲人。”
又或者说：“都说自家人没有隔夜仇，更何况现在这种时候，有什么矛盾不能过去。”
诸如此类，这些被人们会拿来说的话真的是有道理的吗，真的是对的吗。
一定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亲人的仇恨就一定是可以化解的吗？
不是的，局外人永远都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的，只有当事人知道，有些事情，无法原谅，有些人，无法面对。
为什么一定要因为人即将离去了就把一些事情当作没有发生过呢。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可能因为时间而抹去。
过了一会儿，思思又打来电话。
“姐，爸爸走了。”
“……”
童彤停顿了几秒钟。
“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刚才。”
“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思思说：“没有，从昨天晚上开始，爸爸就说不出话了，今天早上已经没有意识了，就在刚刚，停止了心跳。”
童彤听见从电话里传来了妈妈的哭声。
又要开始演一出戏了。
尸体在第一时间就抬去了殡仪馆，童彤到的时候，一群亲戚穿着白衣在那抹眼泪，仔细一看，没有一个真的有眼泪，都是在演戏。
童妈妈看见童彤来了，直接就是冲上去要打她，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拦住了。
殡仪馆的人是有眼力见的，估计这种事情遇到的多了，所以也有了经验，一看事情不对劲，立马就冲上去。
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们也开始参与进来了。明明跟他们是毫无关系的事情，偏偏就是要进来插一脚，以证明自己是在表明关心。
“童彤啊，你终于来了，你爸爸已经等了很久了，你怎么才来啊。”
“童彤，你妈是个可怜了，她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可要多顾着她呀，否则她就更加可怜了。”
甚至还有不嫌事大的婆婆说：“童彤，你妈为了给你爸治病，把房子都卖了，现在都没有地方住，你把她接去你那住吧。”
还有人应着，“是啊是啊，多可怜的一个人哪。童彤，你是家里的大姐，现在家里就靠你了，你得把这个家撑起来。”
童彤心想：“这话自己从小听到大，听都听厌了，说的人怎么说不厌哪。”
童妈妈现在装模作样地在一旁装可怜。
“哎哟！我的命苦啊！怎么会过得这么辛苦啊！”
思思和一博过来说：“姐，你来了。”
“现在办得怎么样了？”
思思说：“一会儿就要火化了。”
童彤问：“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要选骨灰盒，然后回家去把骨灰盒放在墓地。”
“这些事情我来办，你们喝口水歇一歇。”
童彤这就去把要办的这些事情办好，不理会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葬礼开始了，在悲伤的音乐之下，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开始哀嚎。
童妈妈哭得比刚刚更厉害了。
葬礼到底是给死人办的还是给活人办的？至少，这一幕就是给活人看的。
给别人看自己有多伤心，给别人看自己奋力挤出来的眼泪，给别人看亲人走了自己有多可怜。
人生人死，不过就是一场戏。
童彤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在葬礼上，童彤一滴眼泪都没掉，她不想演戏，也不会演戏。
她没有办法伤心，别人说她的心硬得像石头，对于死去的爸爸，确实如此。
因为童爸爸生前对待童彤也是像石头，面对一块石头，童彤怎么会有情感呢。
众人围着童彤让她哭。
“孩子，你就流几滴眼泪吧，当是送送你爸爸。”
“是啊，这是最后一面了，往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一世你们是因为缘分做的父女，下一世就不知道见不见得到了。”
是缘分？还是孽缘？
童彤心想：“为什么下一世还要再相见，这一世已经够够的了，下一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还是放过自己吧。”
童彤离开众人的哀嚎声，随他们去说吧，反正自己早就不是第一次第二次遭受这样的言语打击了，童彤早就不在乎了。
任何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童彤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她做的每一件事情公正公道，都是按着本心去做。
童爸爸的骨灰盒落叶归根，他这一生算是结束了，这样的一生，不知道他自己觉得是否值得。
童彤踩着落叶走在这座城市，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条街了。
去年的自己，每天上下班都会路过这条街，她就是在这条街上遇到顾单奶奶的，这才成就了一番姻缘。
现如今，又是一年秋天，时间过去一年了。
人的一生都过得如此之快，更别说一年了。
童彤一步一步走在落叶上，走着走着，就到了云海门口，那里也是自己曾经每天都会来的地方。不知道现在里面的人是否还是原先的那一批，应该有人走，也有人来。
顾单在办公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工作的时候看到童彤了。
他看着她慢慢地走，慢慢移动，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结束葬礼的童彤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她回忆着从出生以来跟爸爸之间的点点滴滴，她不想回忆，可是这些念头就是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从小到大，童彤在家里都是谨小慎微，以至于她在外面也是，有什么事情都是把自己藏起来。
后来离开家，自己一点一点地学会成长。
原生家庭不好的人就是这样，进了社会之后，只能把原先的自己打碎掉，再一点一点拼凑、重建，自己把自己重新养一遍。
童彤就是这样，因此，她比别人多走了许多弯路，多吃了很多苦头，这才有了今天的自己。
回想起来，她感谢曾经那个不放弃自己的女孩。
戚颜打来电话，“童彤，你在哪儿呢？”
三闺蜜又聚在了一起，戚颜和老秦知道了童爸爸走了这件事情，他们知道童彤现在一定是空洞的，所以要一起来陪陪她。
他们在老地方重聚。
老秦说：“童彤，你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是最了解的，你一路走过来吃了多少苦，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戚颜说：“对啊，我们知道你爸的离开不会给你带来伤心，但是你心里是不是堵着。想哭就哭出来吧。”
童彤的眼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眼眶兜不住了，顺着脸颊流到脖子，渗进衣服里。
戚颜和老秦都是泪点很低的一个人，童彤一哭，他们也忍不住了，三个人抱在一起哭起来。
一旁的服务员看到这个场景都不敢上菜，走过去了又端回去，因为他们三个人围着桌子哭，根本没有方盘子的位置。
童彤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她身上的枷锁太多了，如今终于卸掉了一把，这是为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看他们三个松开了，服务员才又把菜端过去。
缓了一缓，戚颜的食欲来了，刚才的心情又不知道哪里去了，拿起筷子就是猛吃。
童彤忙活了一天什么都没吃，看到戚颜吃得这么香，自己也来了胃口。
终于慢慢把肚子填上了一些。
原本他们正常的菜量今天根本不够，又足足加了一倍。
戚颜说：“童彤，你妈今天有专门闹你吗？”
“当然了，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现在你家没房子了，也没有积蓄了，你妈是不是还会跟你要钱。”
“肯定会。”
“这怎么办？这么说来，你还不能回来吗？”
童彤喝下一口水说：“现在只能是让思思跟一博先看看她的情况怎么样。”
老秦说：“我找人看着呢，有什么事情马上告诉你。”
“太爱你了，老秦。”，童彤伸手过去拥抱。
老秦说：“我希望你能回来，跟我们待在一个地方，这样我们还能一起玩。”
“回来，我也想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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