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藏着故事的人
东非，炽热。
街道拥挤，楼房低矮，豆大的雨点猛地砸下来，夜幕伴随着几道闪电逐渐降临。
室外的雷声若隐若现，愈加猖狂的闪电好似要把天空撕开一道道口子。然而与窗外相比，此刻手术室内的凝重并不减分毫。
这个手术室极其简陋，狭窄闷热，光线昏暗。发出声响的几台监测仪器，也已老旧泛黄。
严重老化的手术器械给医疗队的操作增加了不少阻碍。口罩虽遮去医护们半张脸，却仍能从肤色判断出是亚裔公民。
这是慕黎援非医疗队在桑给巴尔这一任期的最后一例手术，开颅手术。不过，主刀的却不是援非医疗队员，而是msf无国界医生组织的神经外科医生景城。
景城一周前结束了在msf分队驻桑给巴尔的任期准备回国，便被同样驻桑给巴尔的杨帆介绍进慕黎援非医疗队。本以为是同乡会一起作伴飞回国，结果却是让他来主刀一个脑出血合并脑疝病的手术。
凌晨4点钟，手术已经进行了8个多小时，医疗队仍在争分夺秒，可眼下情况不容乐观。
“病人心率下降。”仪器上突然的急促警示声让人心神不宁，护士和医生们早已汗流浃背。
“我需要从外部穿过三区。”冷静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仪器警报声中格外另类。景城转了头，“放大镜。”
“病人血氧持续下降。”护士继续提醒。
“双极。”
“景医生，这儿只有单极”。
景城接过电刀，口罩上的眼睛深邃又专注，手下的动作却稳而利索。
“一号线。”说完又改口道，“七号线。”
副手立马递上，“已过拽拉实验。”
“嗯。”
非洲医疗条件太差，能得心应手的器械寥寥无几，连基本的手术缝线都不全，担心缝线过期，护士在缝合前都要先进行拽拉实验。
手术室里压抑得可怕，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集中精神在配合着景城。
直到监测仪恢复规律的声响，指标趋于正常，众人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
待到景城出了手术室，年轻小护士小声嘀咕道；“景医生手术的时候怎么啥话都不说，可把我吓死了。”
杨帆从观察室进来，就听到小姑娘的抱怨，正想凑过去解释几句，就听见小姑娘娇滴滴的说道，“可是下了手术他跟我开玩笑说要多配合磨练下默契度呢，他笑起来也太帅了吧，我感觉我现在心率都超160了！好想去要个微信怎么办，他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杨帆：“……”
天色渐亮，雷雨声也已停歇。出了手术室，医院走廊里亦是一片寂静。
景城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窗边放空。杨帆朝他走去，走廊里多了一道脚步声。
杨帆：“我们队员明天，哦不，今天下午就先回国了，你待会跟他们打声招呼吧。虽然都在慕黎市，不过分布在不同医院，你不知道，我们那几个女同志可舍不得你了。”
景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那是，我是谁啊！”
“你还飘了！msf手续都办好了？”
“差不多了。”
“你该不会又出尔反尔跟上次一样吧，叫你回国又跑美国去？我不管，这次我机票可是跟你一起买的，耽误了回不去了你自己看着办！”
景城无奈，“耽误不了。”
杨帆挑了眉，“那啥时来我们院啊？”
景城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打量他，“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个骨科医生，恐怕还没有权利一句话就录用我吧？”
杨帆：“我代表院长邀请你行了吧？我二叔可给我下了命令，不把你带回去我也别想回去。怎么说我们也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虽说分属不同组织，但好歹也算战友了吧！”
景城懒得理他，他也确实还没想好之后要在哪里工作。
景城一向低调，别人不知道，他杨帆还能不知道景城的背景？盛景集团的公子，医院基金会不就是他家的！抱好了大腿以后医院的各项投资还是问题么？他还等着回去向院长兼二叔邀功呢！
中国，慕黎。
冬日的阳光将鳞次栉比的高楼顶部都染上暖黄的温度，城市渐醒。
慕黎广电大厦25楼，顾凌希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边，她其实很喜欢从这个角度欣赏慕黎城景。这是她从小生活长大的故乡，却在离开的四年里变得陌生。
回了慕黎大半年，眼下她工作稳定，生活安宁，却仍觉得没有归属感。
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记忆，却也早已没了记忆中她熟悉亲近的人了。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果：“凌希，上周我们去成都拍的片子，前两集初剪出来咯，你还是先看看，然后下午大伙开个会？”
“嗯。片子的共享路径先发给大家，我们下午会议室讨论后续准备。”
“好的，冷美人儿~”夏果比了个ok的手势，又比了个爱心。
顾凌希一笑，转身坐回电脑前，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冷美人顾凌希，名气不小传闻也不少，在台里话题度可不冷。
说她是已故贪污市长顾唯远的女儿；可人家骨子里却透着与生俱来的一身正气。
说她是“关系户”，背后有台里“一哥”李想称腰；可人家的节目出奇的好看。
说她几乎不参加各种团建聚会，不跟同事建交；可她的团队氛围却极好，连暴脾气东北女汉子夏果都被她治的服服帖帖。
说她对人很冷漠，不苟言笑；可台里例行节目调研提出想加入她的团队跟她共事的申请却最多。
……
总之，矛盾至极。
但唯一达成共识的，是她身上的那种神秘又冷冽的气质。
顾凌希一看就是个藏着故事的人，总是那般淡然淡漠，也极少与人争吵争执。
她的眸子不似常人的黑漆，而是透着疏离的褐色。这世上生的美的人很多，天然的，或是靠现代科技手段变美的。若是比长相，顾凌希在天然美女标签里并不算出色，但她却赢在了气质。谦谦有礼，端庄淡雅，清秀的脸庞有着超脱凡尘的仙气，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夏果总觉得顾凌希就像“诗词歌赋，散文名著”，反倒是自己这一被小黄文奸污了的女流氓万般地不忍心荼毒她。
慕黎广电25楼的会议室里，《微尘》小组正在讨论着新一期节目的呈现形式。
《微尘》是慕黎电视台去年下半年新推出的重点节目，也是全国首先响应国家“脱贫攻坚”政策推出的纪实类人物访谈节目。
去年顾凌希凭着一纸策划案空降台里，直接任制作人主持人，几期节目下来，就把那些笑称她是“红色旗帜口号人”的脸打得啪啪响。《微尘》极具网感，节目嘉宾频上热搜，一跃成为慕黎广电“镇台之作”。
会议室墙上正中的大电视屏幕上播放着项目组在成都拍的两条片子，《微尘》各主创已就坐在长方形会议桌两端，宣传统筹夏果、后期总监制林宇轩、还有编导、舞美等无一缺席。
“片子还会有修改，但大致的基调效果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大家还是照旧提提看法。”顾凌希一边发言，一边时不时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意见。
顾凌希：“我有一点要先补充，片子里没有详细的展示人物写下的家书，我想在录制时增加展示一封家书的环节，我会把内容读出来，所以需要摄录部提前配合拍摄家书内容拍摄……”
顾凌希工作时声音也会比在节目录制中冷上两分，但却不令人生畏，反而很想与她进行问题探讨。
说来也怪，本来在电视台这种自带官场色彩的职场环境，本应是层级分明才是，但到顾凌希这儿，除了质量和效率，其他皆是浮云。《微尘》就这样淡定的内卷着。
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连实习生都有机会分享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不同的思维火花在碰撞。
顾凌希手机静音，没注意到屏幕亮了，进来了几条新的微信消息。
杨杨：【ok！】后面还有一个“放心”的可爱表情包。
这是回复顾凌希下午说她要加班的微信。
还有另一条是来自许婉婷。
【凌希，觉得还是要先跟你说下，我听陆一鸣说景城近期要回国了。】
会议室外走过两个年轻女孩，一个手里拿着打印好的节目资料，对着同行的女孩小声说着，“我也好想加入《微尘》组呀。”
“我也是。想跟冷美人一起工作，加班也愿意。”另一个也说着。
李想结束晚间新闻直播，就从30楼新闻直播区坐电梯下到25楼，刚走到前台就听到两个女孩的小声嘀咕，有些自豪地扬了扬嘴角。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没有丝毫疲累，反而气宇轩昂。他朝前台人员点了下头后径直走向会议室，隔着玻璃门果然看到顾凌希的身影。
看了眼手表，已经8点钟了，又转身走出办公区按下了电梯下行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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