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

少女一时间手足无措，张口却无言以对，桌上摆放着那张轻飘飘的五十块钱，黎夜没选择接受。

        她起身拿起书包，想走时却被摁住肩膀，仿佛霸凌般，祝梁紧皱着眉头，眼神像是在威胁她一样，“你要去哪，明天的考试你会帮我的吧？”

        “不要。”黎夜否决。

        祝梁愣了下，她逐渐松了力气，“怎样才愿意帮我，加钱吗？”

        “哟……”邱川发出笑声，带着讽刺的语气询问祝梁，“干嘛这么着急要黎夜帮你啊，你不是天才吗？平时一副你是老大的模样，不过区区考试而已，对你又算得了什么呢？哦……难不成是因为明天有人约你吗？”

        话音未落，男生的衣领被紧紧拽起，少女眉眼间几乎缩成一团，她用憎恶的眼光瞪着眼前的男子，阴森森道：“闭嘴。”

        邱川先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但很快本身的怒气也蹭蹭上涨，“被说到了痛点就开始动手了？有本事你他妈就来啊，看老子不弄死你！”

        “你们……冷静点。”

        少女停下前进的步伐，转身想要制止两人却无从下手，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黎夜手忙脚乱的看过来看过去，见两人之间的怒火愈发强烈，她扭头将重任放在身边坐在位置上漠不关心的千海，“千海同学，你也说说他们。”

        被点名的千海一顿，他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到少女口罩下慌乱不已的面容，总感觉喉咙有些干涩，透过镜片望向僵持不下的两人。

        “额……嗯……”

        磨蹭半天的他说不出一句话。

        祝梁攥住邱川衣领的手逐渐使劲，少女的手不像其余女孩子的手一般又白又嫩，不胖不瘦的双手骨节突出，颜色发灰，在移动的过程中隐约能看到满是茧子的手心，看上去像满是锈斑的铁耙。

        【不要再在学校惹事了，就算是为了弟弟】

        祝梁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句话，语气极其平淡，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她瞳孔微缩，原本伶俐的气场渐渐暗淡，拽起衣领的那只手也随波逐流般垂了下来。

        “喂……怎么了？怂了？”

        祝梁没再搭理他，只是伸出手将桌上的背包提起，转身准备离开时顺走了黎夜桌角处的五十块钱。

        邱川先是被愣住，最后又不识好歹的接着嘲讽：“哈哈哈，看样子，平时那么吊儿郎当都是装出来的啊？”

        祝梁一言不吭地朝门口走去，教室走廊正对着夕阳，晚霞洒在少女身上，将她骨骼立体的五官照得清晰，身后传过来的声音越响，祝梁的步伐便越快。

        当乌鸦鸣叫，屋檐残留的雨水掉落，祝梁被一股忽如其来的力气留下，自己的手臂，就这样被拽住，迫使她停留在原地，黑色的长发轻轻飘起，拂过两人的间距，仿佛将其缩短。

        原本一筹莫展的脸庞在看清那人面孔的瞬间舒展开来，祝梁的脸上充满了稚嫩的震惊与不解，只是好奇的想张开口问她，为什么要拉住自己。

        不过最后并没能说出口。

        “我会帮你的！”

        少女脸上的口罩不知何时已被扯下，在指腹间轻巧悬挂着，随着秀发的尾端温柔飘起，桃红色的云彩倒映在少女清澈的瞳孔上，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腕握在手中，松开后又紧紧抓住，象征着她紧张的情绪。

        巴掌大的小脸净显惶乱，少女喘息未定，有些结巴的重复了一遍刚刚奔跑而来的话：“我，我……会帮你的，别走。”

        黎夜的声音宛若天边翱翔的鸟儿般婉转清脆，为她带来霞光万丈。

        “你要怎么帮我。”

        祝梁轻声询问，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再也无法容下其他人，只记得女生彼时朝她奔来，迎着落日，向阳生长。

        这句话一出口，少女果然被堵的说不出任何好的方法来留下祝梁，让她一眼便看清黎夜只是冲动才会跑上来，根本没想到什么解决办法。

        祝梁把手抽回，同时感受到黎夜握住她手的力气变小，原本重新燃起的希望在那刻仿佛被浇灭，她冷冰冰的扫过少女拼命思考的脸庞，心中默念到。

        【骗子】

        反正总会这样。

        到头来，所有的期望，祈祷，都会消失不见。

        “祝梁同学……”

        黎夜想再次伸手拉住，却深知无法阻挡她离开的脚步，她抿了抿唇，对着祝梁的背影脱口而出：“我会教你写试卷的，所以……别走。”

        祝梁怔了怔，随即转过身看向黎夜，背光而行的脸上有一瞬间充满了寂寞，她倍感疑惑：“教我写？”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少女眼前如镶金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得刺人眼膜，如梦似幻般不真实。

        “嗯。”

        祝梁皱眉，“什么意思？”

        黎夜抿抿唇，气息奄奄的解释道：“提前教会试卷上的题目，把答案做出来……那样的话，就不会不及格了。”

        “说的对啊！”邱川恍然大悟，“先把答案记下来不就是了。”

        见有人支持自己，黎夜瞬间涨足了底气，也终于露出一点笑容，看着祝梁问道：“可以吗，祝梁同学……”

        祝梁被问的那刻整个人怔住，她望着眼前充满纯情的少女，仍然抱有希望的询问，是与她相反的存在，是她可望不可及的梦想。

        夜色抹去了最后一缕残阳，夜幕就像剧场里的绒幕慢慢落下，她缓缓开口：“不要……”

        黎夜仿佛被打回低谷，刚准备说一些挽留的话语便被打断。

        只见少女一手拎着包，神色不爽的看了眼窗边的邱川，不耐烦的喃喃：“我可不想和多嘴多舌的人一块儿学习。”

        “你什么意思啊喂！”

        “啊怎么又吵起来了……”

        “……”

        北风呼呼的吹着，轻柔的小雪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天空一片寂静，黑夜笼罩着大地，看不出哪里有星，何处有月。

        凄凉的晚风吹落了最后的一片树叶，少女徘徊在三人之间，虽然有些疲惫，但不知为何，这样她感受到了充足。

        “这个地方……只要把公式带入进去就好了……不对，这里错了千海同学……等等，不是这样写的……”

        “啊——”邱川高举双手，随意握在手中的橡皮掉落，他整个人朝后倒去，仰头抱怨着，“我不想写了，直接告诉我答案不就行了吗？”

        其余的两人并没说话，黎夜抿抿唇，“但是这种事如果不是自己完成的话……”

        “再说了，”邱川打断她，眼神充满了厌恶，“我们本来成绩就不好，还搞这么一出有什么意义吗？”

        黎夜他的话噎住，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身边安分坐着的祝梁先一步反驳：“那你就回去啊。”

        邱川笑了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嘴上不停的抱怨，说这里不爽那里不爽的，怎么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证明一下自己呢，既然坚持不下去就不要废话，嫌麻烦直接走就是了，在这里显摆什么？”

        祝梁说着，右手依然不受影响地在洁白的试卷上哗啦啦写下答案。

        “他妈的，祝梁！”邱川猛然站起，指着少女的怒吼，“你对我不爽就直说，装什么清高？平时一副谁也管不着我的态度，现在倒是装起好学生来了？”

        “怎么又……”黎夜不禁再次担忧起来。

        祝梁并不是能忍的人，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屁股下的椅子也被踢到桌外，“你想我怎么直说，在黑板上写上你的大名吗？”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黎夜眼看两人的脸都要瞪到一块去了，急忙把祝梁从座位上拉开，主动站在两人中间当起和事老，“大家都冷静些先把题目做完吧，别再闹了……”

        这句话似乎将邱川的怒火成功转移，他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黎夜，“我真的搞不懂你，黎夜，之前约你一块玩的时候半个屁不放，现在倒是装起来了。”

        黎夜愣了下，“我那是。”

        忽然，一阵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千海急忙将手机从书包内掏出，看到来电人后他起身收拾桌面，“抱歉太晚了，我得先走了……答案也记得差不多了，谢谢你，黎夜。”

        “啊……嗯，再见。”

        渐渐地，雪地变厚，密密麻麻的白色花朵从少女眼前飘扬而落。

        “嘁，多此一举。”

        站在必经之路上的黎夜被推开，紧接着，唯一剩下的少女也提上包，丝毫不带犹豫的离开了这间教室。

        那通电话，与少年的离去仿佛导火线般，把少女如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夺取。

        运动鞋底沾满雪水，使得少年走起路时不自觉的滑开，有种黏糊糊的感觉。在几通电话过后，他终于拿起手机接响，听到对方传来的催促声，少年万般无奈。

        “别催我啊宸哥……我不是都说了今晚要补习吗？”千海穿梭在人群之间，身边是呼哧而过的出租车，他无意间瞄了眼后，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下雪了骑车的话太危险了，我可能要晚点才到。”

        “啊？！几点啊？”

        “大概半个小时吧，”为了不让电话那头的人继续啰嗦，千海先一步拒绝了他，“就这样，我挂了。”

        圆月渐渐冒出云角，将空中飘扬的雪花照射出点点繁星的模样，少年抬头仰望，却只看到漆黑无边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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