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场刺杀

书签原本是放在圣殿抽屉里的，一般来说借阅超过一百本的读者都会收到大魔图书馆私人书签的订制福利。

        亚伦的书签在馆中微妙的灯光照映下红得有些诡异。

        加文之前并没有注意到有这样一枚书签，只是听说过书签会自行记录持有者的阅读进度和个人批注，方便再一次进行阅读同一本书籍，回顾先前的笔记。

        书签跑到了最后一页，正说明魔王已经读完了这一本书。

        加文拿回了书签，然后看到了亚伦·伊万格纳留下的一行飘逸的批注：

        重新出现不如消失，烂书一本，终生不再阅读。

        与此相似的也出现在各本畅销书的末页。

        各大畅销书都被魔王狠狠披上了“烂书”的标签，留下了终生不再阅读的评价。

        顺着书签的指引，魔王的阅读记录也一并显现在加文眼前。

        先前的历史类和咒法类书籍上面也有亚伦的批注，但上面的字迹是充斥着稚气的端正，就像是天使学院里被迫完成定性任务的幼天使字迹。

        加文顺着扶梯走下，折角处悬着两盏昏暗的魔灯，恰好照亮了置于此处的慕可维娜·伊万格纳公爵的画像。

        画幅上的女人身穿瑰红的蕾丝华裙，天鹅颈上是精致的珠链，五官出挑，唇角弧度弯得恰当好处，虽然是一双赤红的眼睛，并不是大部分魔族那种充满侵略性的美，相反，她的美很温和，犹如安静的月光。

        这时候的慕可维娜手指上已经有了银戒，会让这朵温和娇艳的花悄无声息地“有了归属”。

        “陛下，这是您钦点的画家所作的，他认为这是公爵最美的时候。”管理者这时候推着小推车走过，其中是归还过来的杂乱书籍，“当然，公爵每时每刻都是美的，这只是抓住了那么一瞬间似的。”

        如果没有看到这幅画像，加文一定会将这恭维话敷衍笑过，但是此时他也觉得这位公爵大人应该的确淋漓地美过了一生，于是他点头说：“他画得很好。”

        稍微注意一下，也能发现魔王同公爵长得很像，只不过魔王不会这么柔和地笑。

        管理者又说：“不过我觉得陛下同他画得一样好，之前您总是对自己的画太苛刻，其实我觉得您的画也享有置于此处的殊荣。”

        加文淡笑不语。

        ——

        离开大魔图书馆的时候，加文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同时，他再次收到了摩非的格斗场开放提示。

        格斗场并没有因为魔王的到来而特意清场，相反，因为魔王的到来，反而要热闹许多。

        围观的魔族大多都是赤着胳臂的，拎着瓶酒，不少都在咯咯嘎嘎地吃着魔豆佐酒，十足悠闲惬意。

        这是在天使圣地绝无可能出现的情况，因为很明显的是，这并不优雅。

        不过再不优雅的魔族也会习惯性地向魔王行抚胸礼，加文一如既往忽略掉他们审视的目光淡然点头。

        此时魔王期盼的对手已经立在了格斗场中，不过各种颜色的魔法光混在一起太晃眼，加文请求关闭只会造成视觉不适的特效。

        他缓步登上了格斗台，周围的魔族开始高高低低起哄，已经在押哪一方会赢得胜利。

        加文和对手都没有戴拳套，也没有赤膊。

        对手的身量不算得高大，甚至比普通魔族还要弱小一些，然而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加文，像是想要在眼神上送出一击。

        在就位之时，双方脚下都现出了微型的魔法阵，魔法阵生效之时，两方也不可动用任何魔法之力。

        这个人的打法起初可以说是没有打法，只是全力在躲避加文的出拳。加文的拳头出划得极其流畅，神色专注，台下人看着觉得赏心悦目，但是却又觉得哪里非常不对劲——

        他真是……太文静了。

        按理说同“静”有关的一切词语都应该同魔王毫无关联。

        魔王邀请而来的打手躲避后又猛烈的一击则是意料之中，他逐渐加快了出拳的速度，最终抢占了攻势。

        到这一刻，加文确认了一件事，这个魔族本身的确是来比试的，并没有其他什么异常。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也加快了出拳的速度，虽然面对的是流行于民众的野生打法，“魔王”也保持了自身的优雅，即使必然面临大面积外伤的麻烦，也算是赢得漂亮。

        观战的魔族却因为太多重影而傻了眼，掌声起先零落而击，最终才哗哗啦啦地热闹起来。

        就在魔法阵恢复的前一秒，加文背后出现了新的魔法阵残片，眨眼之间引来了一阵狂风，携卷着饱含杀意的刀刃。

        然而他背后似是长了眼睛，刀刃擦过发梢的一刹那，防御魔法阵一瞬间绽开，将顶端绽放出向日葵的刀刃齐齐卷到了一起，魔法阵在这时候忽然又收缩，仿佛是包装花束的彩纸。

        ——

        “陛下，经过初步排查，此次刺杀者是可能嫉恨您已久的向日葵组织。”

        摩非将各方调查结果汇总后斩钉截铁地张着嘴巴说。

        加文问：“向日葵组织是什么？”

        他拎起了今天收获的尖口变成了向日葵形状的刀刃。

        这在之前的情报通报里都没有出现过，圣地在许久之前也出过刺杀事件，但那是在动乱的天使纷争年代，至于目前，根本不会有任何这样的异动。

        用向日葵刀刃进行刺杀的向日葵组织，实在是太过耀武扬威。

        摩非回答：“是数年前建立的一个慈善组织，主要是帮助有缺陷的魔族重获健康，资助收养流浪魔族的福利院，但是近来因为黑翼计划的部分实验品失败，他们当中的部分成员想要杀掉您。”

        这么想来，伊蒂莎定然也不太安全。

        “所幸黑翼计划总负责人伊蒂莎在实验室设置了八层防御系统，一般魔族无法入内。”摩非像是猜到了加文的想法，顺口补充道，“当然，陛下您是可以亲临的。”

        不过他大概想不到的是，加文这时候想的是想要除掉伊蒂莎，将黑翼计划抹杀。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现在更值得深思的并不是黑翼计划或者对魔王怀恨在心的组织，而是刺杀同他接收的情报有误差。当然，这可以单方面认为是那位间谍a先生的严重失误，但是这样的概率应该不大。

        如果不是情报本身失误，威廉姆斯伯爵筹谋的刺杀应该是在盛会，中心也会是在盛会，格斗场作为浅显的准备观察，绝不可能出现刀刃袭击这样的打草惊蛇。

        向日葵组织，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

        ——

        亚伦在木曜日准时来到了休伯特的心理诊室，然后将摆在桌上的一捧雏菊折了个遍。

        休伯特：“……”

        亚伦开口说：“医生，你看出我的异样了吗？”

        休伯特双眼色泽并不一致，按理说有种精致的特别，但是亚伦怎么看都觉得他很不顺眼。

        休伯特从无语中回过神来，转而十分温和地说：“异样从外表上可以看出一些。”

        亚伦将身子后靠在椅子上，心中闪过对绒椅的怀念，然后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您的发丝乱了三缕，衣领有褶皱，眼神藏着不耐，这同往常不同。”休伯特一面说着，一面将雏菊的残尸顺手清理了，“听说您近来有些反常举动，我觉得您很有必要进行治疗。”

        亚伦好奇：“怎么治疗？”

        “魔法治疗辅之药剂安抚。”休伯特回答，“在此之前，我需要问您一些问题。”

        “第一，您现在还时常梦到成年礼时折翼之谷的记忆吗？”

        亚伦微微偏头，然后否认。

        “第二，您是否觉得参与战场之时会受到这样记忆片段的干扰？”

        亚伦再次否认。

        “第三，您是否比以前更加怕冷，觉得出门没有暖宝宝就心慌气闷？”

        “……”

        休伯特一连又问了很多问题，但随着亚伦否认的次数增多，他不禁也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再多问相关问题，开始了他的魔法治疗法。

        亚伦躺在了治疗间的白色绒毯上，然后闭上了双眼。

        在休伯特启动魔法的时候，他看到了对于加文来说不可跨越的关于折翼之谷的一段过往。

        对于幼天使必须经历一次折翼才能获得更加健壮的双翼以及更强大的力量的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但是为什么这会成为光明天使首领的恐惧来源，就非常让他好奇了。

        但大概是因为这段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断成了无数碎片，亚伦也只能看到其中一些碎影。

        折翼之谷的深渊，冰冷的渊底，以及——

        他自己从未见过的冰翼天使。

        那的确是冰翼，因为不像是普通天使那样柔软的白色或者灰色或者银色的双翼，展现的只是冰晶般的实体，而且体格是普通天使的一点五倍。

        加文·德里西斯记忆中的这位奇异天使蹲下了身子，她……姑且应该是她，自半空中引来了一把冰箭，然后一连射出了三支箭，然后说：“标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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