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二章 不想回，也回不去
“那他呢？”杜秋杰问道，自己的选择对他会有什么影响？
“已经死了。”说完，苏悟又补充道，“无论你如何选择他都已经死了。”
“他当真是杀人凶手？”杜秋杰问。
苏悟点头，“他自己亲口承认的，贾伦派他杀了周卫一家三口，为了不牵连指使他的人。”
杜秋杰瞬间沉默。
想到断头台上那句：如果有机会，请你一定活下去。
那一刻，他很想活下去，可此刻他犹豫了，他想活是想堂堂正正的活，而不是活在一个杀人凶手的身上。
这样一来他不就成了真的凶手？
他不能接受，更不能接受自己强占了别人的身体。
可就算他不接受，那人也已经死了，这要如何是好？
见他犹豫，她便安静的等着，这样的决定并不好下。
良久之后，杜秋杰抬头，眼中有疑惑，“知道他们为什么陷害我吗？”
闻言，苏悟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三十万两银子......来路不明，背后牵扯的事情太多，如果深扒，肯定有人要遭殃，所以......”
“我挡了别人的道儿？”杜秋杰垂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原来是这样，他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还是......
“你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东西。”
苏悟这样说的时候，内心是虚的，什么叫不该碰的东西？如果不是杜秋杰的牺牲，他们又怎么可能得到写满证据的账本呢？
“谢谢你的安慰。”杜秋杰嘴角含笑，这次却是真心的笑。
“决定了吗？”
“决定了。”杜秋杰深吸一口气，似是要将满腔的浊气全部吐出，开始新的生活，“我想......”
“你的妻女还等着你去救。”
苏悟惊呼出声，却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只是已经迟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珞魅说过不能左右......
“你说什么？”杜秋杰原本淡然的面色猛地一惊，“贾伦说只要我认罪她们就不会有事。”
苏悟拳头握紧，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他骗了你，你的家人被判了流放，五日后启程。”
“该死。”杜秋杰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地上，“该死的贾伦，他竟然敢骗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做鬼不放过又能如何？不如想的实际一些，救了她们再做打算。”苏悟随口说道。
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有活着才能做想做的事情，鬼并不能救她们。
“苏悟。”珞魅的声音适时的出现。
她轻皱眉头，嘴唇轻抿，像是做坏事的小孩儿，被大人撞了个正着，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可如果他真的要放弃她，这便是她救的最后一个人了，她不想杜秋杰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这位是？”杜秋杰疑惑的看珞魅一眼，转头问苏悟。
“他是仙人珞魅，是他交换了你与贾敖的魂魄，他是来听你决定的，生或是死，由你自己选择。”
她小声的解释着，心虚的不敢看珞魅。
杜秋杰本以为能得到百姓的肯定，人生已经圆满，可听到妻子和女儿的消息，他改变了主意。
“我要生。”
他亏欠妻女太多，生前不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死后还要她们因为他的愚蠢受到牵连，他不能自私的抛下她们不管。
“即使活下来不能守在妻女身边，你也愿意？”珞魅冷声道。
“我愿意。”只要她们能平安无事，他怎样都好。
珞魅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苏悟，摇了摇头，似是有很多话要说，出口却只一个“好”字
“让他们先出去，我有话跟你说。”珞魅对着苏悟吩咐道。
苏悟眼神闪躲，不自在的对着修岚道：“你先带他出去吧，我们聊聊。”
修岚点头，带人出去，却是让人将贾敖带走，自己站在门口，并未离开。
看到他们离开，苏悟先开口道：“我......”
珞魅轻抬右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眼前的白衣少年，少有的愁容满面，他用大拇指和食指重重的按着眉心。
苏悟不忍心再看下去，“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呵......”珞魅拿开揉着眉心的手，抬眼看她，眼中满是嘲讽，处罚吗？他有什么资格处罚她呢？
他摆摆手，“算了，过去了。”
苏悟猛地抬头看他，眼中写满恐惧，他竟然说算了？他不该对她大发雷霆，好生说教吗？怎么是一句不咸不淡的算了？
“珞魅。”她紧张的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你......不要抛下我。”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刚刚受过伤的小动物，害怕被父母随意丢弃的样子。
看到她如此受伤的眼神，他也不好过，右手在她肩上温柔的拍了拍，“我没有要抛下你。”
说完，他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走到椅子边坐下，衣袖一挥，一个茶壶两个茶杯出现在桌上。
“过来，喝茶。”他招呼她过去。
苏悟慢慢挪动步子，他说没有要抛下她，可他这段时间的异样，明明是有事隐瞒，不是她想的这样，又是怎样？
见她走的慢，他一阵恼火，愤愤的起身，一把将她拉过来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你这样多愁善感的样子做给谁看？”珞魅恼怒的瞪着她，“我何时说过要抛下你了？”
苏悟抬头委屈的看着他，“我以为自己老是闯祸，所以你想要抛弃我，换别人做你的信使。”
他倒是真想换了，可换得了吗？
“别这样看我。”珞魅白了她一眼坐回刚才的位置上，“如果真想抛下你，早抛了，不会是现在。”
苏悟听话的收回视线，默不作声。
“你不是能耐吗？原来在我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呢？”珞魅喝了一口茶，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之前占理。”她小声嘟囔着。
“知道自己不占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珞魅叹口气，“就算他投胎转世了，你不是一样可以让人将他的妻女救回？”
“那不一样。”
她救的，跟杜秋杰救的能一样吗？
再说杜秋杰本不该死，这种时候，她也不能瞒着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说，让他真的觉得了无牵挂，转身就走。
“狡辩。”
狡辩就狡辩吧，事实不正是如此嘛，杜秋杰听说了自己妻女的事情，马上就改变主意了。
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修岚皱起的眉慢慢舒展，如果珞魅真的要惩罚她或是抛下她，他无能为力。
“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珞魅将倒好的茶递到她面前。
苏悟转头看他，却没有去接他递过来的茶杯。
“不想听？”珞魅举着茶杯问。
苏悟看看他，再看看眼前的茶杯，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不想听。”
“不想听也得听。”
苏悟抿了一口茶，甜的，她预感，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我希望你能回到莫顷延身边。”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回去不仅对自己不好，对莫顷延更不好。
尤其她还拿到过那样隐秘的账本，在外她还有地方躲藏，若是回亘都，就算挖地三尺也会被人找到的。
“我这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找你，怕你感情用事，惹祸上身。”
“什么事？”她随口问道。
珞魅看她一眼，很自然的说：“不能告诉你的事。”
“没关系。”苏悟毫不在意，“你只要不是要抛下我，我能等，等你忙完了，我继续做你的信使，告诉不告诉也无所谓。”
“回不回？”
“不回。”不想回，也回不去。
“若是有他身边的案子需要你查呢？”
“你不会拿这种事情骗我的。”苏悟不理解珞魅的执着，同样，珞魅也不理解她的执着。
他已经成亲，让修岚留在她身边，能时刻知道他的动向，收到他的挂念已经是她最大的自私，再多，对她，对柳潇韵都不公平。
“我真想......”珞魅再次伸手揉上眉心，“那你答应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没有......”
珞魅猛地抬头看向她，她顿时住嘴。
“不说远的，就张天晖的事，你敢说你不是多管闲事？”虽然是他故意为之，怕张天晖酒后失言，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是她多管闲事，珞魅这么说她，她也没话可反驳。
“如果真的不回他身边，那就......保护好自己。”珞魅妥协。
“你的事，我能帮得上忙吗？”
“不能。”珞魅随口拒绝，他自己都处理不了的事情，让她帮忙？
“哦。”
见她不再说什么，珞魅起身，“既然是你执意要留下的人，你去告诉他，救人可以，救完人不能留恋，马上离开。”
“好。”苏悟知道他要离开，乖巧的答应，并将杯中的甜茶一饮而尽，恭敬的双手将杯子还了回去。
珞魅伸手接过，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他穿过房门，看了一眼屋外站着的修岚，停顿片刻，抬步离开。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苏悟从房间走出来，“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你都听到了？”
修岚点头。
“只听得到我的声音？”
修岚再点头。
苏悟想了想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清了清嗓子，很快恢复镇定，“能不告诉莫顷延吗？”
“不能。”
苏悟抽动嘴角，‘当我没说。’
“贾敖呢？”
“在休息。”修岚道。
“嗯。”那就先休息吧，等休息完了再说也不迟，“我也回去歇着了，你奔波了这么多天肯定累了也去休息吧。”
“好。”
待她走入房间，关好门，修岚靠在她房间外闭上眼睛。
小院儿很快静了下来。
另一边，贾伦身负重伤狼狈的逃回亘都。
伏裕山山贼猖狂，劫走官银，刺杀朝廷命官，杀害百余名官兵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早就听说伏裕山山贼猖狂了，没想到官银也敢拦劫。”
“不应该啊，之前不是只劫商人吗？怎么这次竟然对官府下手了？”
“这次不一样，那可是三十万两银子呢，要是你，你不心动？”
“再心动又能如何？掉脑袋的事情，我可不敢。”
“你不敢，有人敢啊，伏裕山向来不好对付，这次劫了官银，朝廷肯定要派兵围剿的，活该。”
......
亘都西城的一处茶楼里。
“这个，你拿着。”莫顷延将三本账本扔在桌子上。
莫顷廷随意的翻看着，“这是什么？”
“太子勾结户部挪用国库，这是两年来的盈利和支出。”莫顷延缓缓开口，眸中闪过厌恶之色。
怪不得梁亦念与他决裂，抽走用在太子身上的银子，他一点儿不受影响，原来是勾结了户部，这么大笔银子出入，户部尚书裴勤还真是胆大包天。
莫顷廷不甚在意的翻看着桌子上的账本，“这些是谁手抄的？连枚印章都没有，也能当做证据？”
太子的小动作，他早看在眼里，只是一直没有腾出手来，再说，这才哪儿到哪儿？他等着国库被掏空呢。
“谁让你当证据了？留着，有备无患。”他自然知道这些暂时派不上用场。
“那就多谢三弟了。”莫顷廷无趣的合上账本，“你今日找我来就为了这个？”
“不是。”莫顷延道，“伏裕山被劫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莫顷廷淡淡道，“太子自己做的，你提过了。”
“我想让你出手，将银子劫回来。”
“你缺这点儿银子？”
“我想要贾伦的命，你顺道将银子抢回来就是了。”莫顷延冷声道。
一想到贾伦派人刺杀苏悟，他就想亲自带人去杀了他，可现在自己还不能暴露，那就只能借用莫顷廷的手了。
“为她报仇？”
苏悟与贾伦也只接触过那么一次，莫顷廷想当然的以为莫顷延要为苏悟报那时受刑的仇。
“在落春城，他几次三番派人刺杀她，我不放心。”莫顷延解释道。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贾伦还认得她？怎么还有刺杀呢？”
莫顷廷狐疑，那件案子是他经手处理的，苏悟在贾伦眼中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怎么可能相隔这么远还要追杀她？
莫顷延拍了拍桌子上放着的账本，“为了这些账本。”
“她查到的？”莫顷廷惊讶，她没事儿找这不自在做什么？
“嗯，碰巧遇到。”莫顷延没办法解释苏悟为什么要查案，只能这么解释，莫顷廷如今信任他，也不会刻意去查。
“那还果真该杀。”莫顷廷淡淡道，“还有事吗？”
“没了。”
“我去安排。”莫顷廷起身，将桌上的账本拿在手里，很快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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