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九章 言不由衷
“所以呢？如果我救不出他，你是不是就要说是我将他害死的？”
那种情形被抓进牢中，能好好呆着才是妄想吧？苏悟皱眉看他。
梅时青瞬间愣住，他没这样想过，“我不会......”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又算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你自己又做了多少？为何要来指责我？”苏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不想自己尽心尽力做了一切之后，得到的是你怨恨的眼神。”
梅时青定了定神，抬头，认真的看向她，“你放心，我不会那样做的。”
“会不会，不是现在说的，得看最后事情的结果，我不信你。”苏悟抬眼看他，眸中没有一丝波动。
梅时青眉眼一跳，想要说什么，最后放弃。
昨夜仙人告诉他苏悟能救时寒的时候他是不信的，他甚至以为那仙人是苏悟找了什么妖法道士故意来戏弄他。
可早起言阁传来消息，说时寒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各种刑罚往他身上招呼，再不将人救出来，时寒恐怕就没命了。
他这才慌慌张张来了苏府，不成想苏悟竟然不见他。
他心急如焚，只得提出要看李崇茵，这才恰巧碰上她。
本以为仙人都应下的事，她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出救时寒的办法，没想到，她竟然说她知道多少，他也知道多少。
他一时心急，这才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
合力？对，她刚才说了合力，总能想到办法的。
他稳定心神，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已经没有了轻视，“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见他态度改变，苏悟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再加上刚才他说的遭受酷刑，于是心平气和的问道，“你从哪儿得知他受刑的消息？”
梅时青看了一眼远处站着的修岚，犹豫了一会儿道，“言阁传来的消息。”
“言阁？”
闻言梅时青以为她不知道言阁的存在，正想着如何解释，便听到她说，“你也是言阁中人？”
梅时青摇头，“那日在湘楼，刚刚接了二弟的差事。”
“这么说来梅时寒是在为言阁做事？”苏悟问。
“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梅时青道。
听到这话，苏悟心中有了计较，“你帮我打探一下牢里的消息，我想见梅时寒一面。”
“翁声让人严格把守，根本见不到二弟。”
“你如今不是一个人，手里握着那么大的言阁，这点儿小事，我相信你能办到。”苏悟淡淡道。
梅时青却感受到她话中不可忽视的压力，是他自己提议要帮忙的，她也提了自己的要求，如果连这一点儿都办不到，又怎么救人？
他想了一会儿，郑重点头，“好，我这就去想办法。”
“你动作越快，他就少受一些刑罚。”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苏悟在他身后提醒。
“我知道。”
说完，他快步离开。
梅时青走后，修岚缓步来到她身边，“珞魅答应了？”
“嗯。”苏悟轻轻点头，不想说太多。
“前天的事......对不起。”见她要走，修岚上前一步，轻声道。
苏悟轻笑一声，“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自己得到的太多，所以就奢望的更多了，以后我会注意的，辛苦你了。”
说完，她错开他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这种时候她本不愿多说什么，可修岚将那句对不起说出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不快说了出来。
修岚愣愣的站在原地，心中很不是滋味。之前两人间也有过争吵，有过不快，可他预感，这次像是戳中了她的痛楚，可能......再不复从前。
——
两日后，梅时青送来消息，说已经安排好与梅时寒见面的时间，晚上子时。
苏悟早早歇下，临近子时的时候修岚敲门将她叫醒。
她利索地穿上早准备好的夜行衣，走出房间。
修岚带着她飞身出了苏府，落在西侧的一个巷子里，那里已经有几名黑衣人在等着了。
“走吧。”梅时青走出来对着她道。
“好。”她什么都没问，跟在几人身后。
夜已经深了，卜阳府衙的大牢门口却亮着光，那亮光忽明忽暗，照在门口昏昏欲睡的狱卒脸上，显得十分诡异。
“你确定没有问题？”苏悟怀疑的看向身边的梅时青。
“这两日牢房门口一直如此，牢里的兄弟也说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里面并没有太多高手。”梅时青解释道，
“不知二弟说了什么，让翁声突然紧张起来，这两日守在牢里的高手都去了他的院子，白天黑夜一直守着，所以这边防备没有那么严。”
苏悟想到自己曾经的猜测，翁声此时应该是回过味儿来了，知道比折磨梅时寒更要紧的是保住自己这条命。
坏事做尽的人总害怕深夜鬼怪敲门，活该他心惊胆战。
“我们如何进去？”苏悟问。
梅时青对着身边两人使了眼色，两人悄悄向门口移动，很快，门口的两个狱卒倒在地上，两人继续往里走。
他们也随之动作，修岚走在最后。
一切进展顺利，他们很快来到梅时寒所在的牢房。
这一处牢房十分隐秘，与其他牢房完全隔开，这里放着数十盏油灯，整个牢房亮堂堂的。
梅时青，苏悟和修岚三人进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闪了下眼睛。
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幕，苏悟吓得猛然张大嘴巴，好在她反应迅速，即将出口的惊呼声被她自己用手捂了回去。
梅时青快步走到角落里，将瘫软在地上的梅时寒抱起，“二弟，二弟你怎么样了？”
惊讶过后，苏悟将手从嘴上拿开，双手握紧。
梅时青怀中抱着的人浑身黑漆漆的，双腿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摆放着，似是假的一般，从她这个方向看去俨然一具焦尸。
似是听到了说话声，那人微微动了动身子。
苏悟想走近一些，修岚在她身后拉了她一下，她随手抚开他的手，走了过去。
修岚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梅时寒艰难的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熟悉的脸庞，嘴角勾了勾，“大哥。”
声音轻的像是暗夜中落在湖中的一滴水。
梅时青瞬间哽咽，“二弟，对不起，大哥......来晚了。”
“大哥......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完这句话，梅时寒艰难的咳了两声，像是下一刻就会断气一般。
梅时青慌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去将冉兮找来。”苏悟转头对着修岚吩咐道。
修岚愣了一下，转身离开。
“你会没事的，爷爷还盼着你回去看他呢。”梅时青强忍着想要冲出去报仇的冲动，轻声安慰着。
“大哥......我回不去了......你代我向爷爷赔罪，寒儿不孝......”
“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想说什么，等出去了自己跟爷爷说，爷爷不爱听我说话。”梅时青抱着梅时寒的手一点点缩紧，声音有些颤抖。
苏悟看了两人一眼，捡起地上的小木棍，将周围的油灯挑灭，只留下两盏。
感觉出异样的梅时寒微微侧头看向她的方向，“大哥，这位是......”
苏悟闻言看向他，“你节省些体力，一会儿让冉兮给你看看，刚才这里太亮你睡得不安稳，如今暗了许多，你歇息一会儿。
放心，我们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人扰了你休息。”
梅时青像是刚意识到什么，让梅时寒枕在他腿上，他脱下外衣搭在梅时寒的身上，“你先歇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我们一会儿再说。”
梅时寒确实累了，这几天来他们没日没夜的对他用刑，晚上还点了这么多油灯，他时刻保持着警惕，的确没有好好休息。
如今有大哥在身边，心里的警惕一下放松下来，很快睡去。
苏悟靠着牢房门口坐下，慢慢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事情。
梅时青见二弟睡熟，抬眼看向她，此时的她安静的靠在牢门上，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想到她看到二弟时用手捂住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的样子，他有些羞愧。
原来她也跟其他姑娘一样会害怕，会惊恐，却硬生生忍了回去。
她不是无情，冷血，而是将所有的情绪隐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罢了。
是他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的给人扣上冷漠无情的帽子。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二弟，他们选择他主事是对的，如果是自己，言阁早就暴露在人前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牢房里安静极了。
听到脚步声，苏悟睁开眼睛。
很快，修岚和冉兮走到近前，苏悟连忙起身迎冉兮进来，“看看他的伤怎么样了。”
冉兮看向苏悟指的方向，柳眉皱起，脚下生风，瞬间走到梅时寒身边，蹲下，把脉。
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冉兮落在梅时寒脉搏上的手，时间好像停止了一般，只听到几人轻浅的呼吸声。
冉兮收回手，眉头拧得更紧，她扫了三人一眼，才开口道，“他伤得很严重。”
这个不用说他们也看得到，苏悟问，“他的腿呢？如果好好休养，能恢复到几分？”
冉兮这才看向梅时寒的腿，眸光缩了缩，这是......
她小心翼翼的提起梅时寒的一条腿，这条腿软塌塌的垂下，三人看向熟睡的人，冉兮已经将他的腿抬起又放下，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三人的脸上同时敷上一层黑雾。
“腿......怕是保不住了。”冉兮的声音如同地狱而来的幽灵，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梅时青右手握拳，眼中的愤怒喷薄欲出。
苏悟看向熟睡的人，他眼角滑下一滴泪。
“身体好好休养，能恢复几分？”苏悟问冉兮。
“用上好的药材，半年后可能恢复七八成。”冉兮道。
“先开药方熬药吧。”苏悟道。
“好。”
修岚随冉兮离开。
“我能单独跟他聊聊吗？”苏悟看着满脸痛色的梅时青问道。
梅时青蒙着白雾的眼转向苏悟，他看不出她眼中的情绪，可就是因为看不出，他眼中的愤怒愈加强烈。
“大哥。”梅时寒轻声开口。
梅时青连忙看向怀中的二弟，“我们吵醒你了？”
梅时寒轻轻摇头，“没有，刚好睡醒了。”他看向苏悟，“姑娘为何想单独与我聊？我好似不认识姑娘。”
“我是苏悟。”
短短的四个字，梅时寒已经明白了，言阁的主事，只比李崇乔低一级，他怎会不知苏悟的身份？
他转头看向梅时青道，“大哥，既然她想跟我单独聊聊，你能回避一下吗？”
梅时青不愿，有什么不能当着他的面说的？如今时寒这样的情况，如果发生什么，她能担待得起吗？
看出他的犹豫，梅时寒再次开口，“大哥......”
梅时青看了梅时寒好一会儿，才妥协，将他缓缓放在茅草上，深深看了一眼苏悟这才转身离开。
待到梅时青走出老远，梅时寒才开口，“他们听不到了，苏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吧。”
“刚才冉兮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这双腿......”
“听到了。”梅时寒轻笑一声，“姑娘不必忧心。”
“关于我，你是否听说过一些......比如我与莫顷延一起查过案子？”
梅时寒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礼王，“听过，昀阳，亘都，甚至雍向城，所以......我知道你在礼王心中的位置。”
苏悟微微勾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你刚才所说的这些案子，即使找到了真凶，被冤枉的人还是会被斩首，而我是执行死刑的刽子手。”
梅时寒皱眉，“什么意思？”
“我帮助仙人找到凶手，而仙人则会交换凶手和被冤枉的好人的魂魄，如今我在查找翁海死亡一案的真凶。”苏悟道。
闻言梅时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交换魂魄？这......怎么可能？
“我想告诉你的是，即使你现在失去了一双腿，等案子尘埃落定的时候，你也可以如正常人一般生活，所以不要轻易放弃。”苏悟道。
“我并不在意身体的残缺。”梅时寒像是刚刚回神，嘴角微微勾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我并不是让你现在做抉择，只是给你一点儿希望而已，我们都在努力的查找真凶，翁声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苏悟宽慰道。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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