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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賭徒


  (九十)

  翌日。

  大忙人俏如来自然不在金雷村,已经解开功体,也没有后顾之忧的云仔非常惬意地奔回全村的人送给她的礼物。

  虽然一开门是一团乱糟糟的景象,视线所及是没有处理过的草药,仍带有大块泥土、辨识错误的杂草也被搁置在内中,有些明显是外行人强行抝折而受损的药草简直看了就要心疼……

  但满满到溢出来的心意扑面而来,将云仔抱了个满怀,彷佛要淹没在软绵绵的云朵中。

  就是一时没有声音在耳边吵闹还有点不习惯──少了一个可以炫耀的对象~

  她能认出几株整整齐齐摆放、基础手法没问题的是长老和常欣的细心、比较少在周围看见的草药是小七带回来的礼物、摘取过于粗暴偶尔混有杂草但泥土都清理干净的是清伯、也有一些可爱小巧的花朵……每位家人都留下独有的痕迹,包括封婶总是喜欢跳跃式的抹布擦法,也在书柜上盖上了印章。

  现在再跑出去向大家道谢就太见外了,云仔将整座屋子仔仔细细地拓印在心底,开心地转了几个圈后便拍拍自己的头,挽起衣袖,打起精神哼着歌开始整理,将该处理的分门别类,没有药用功效的植株则作为装饰,细致的装置点缀整个环境。

  充满生活气息的过程中,常欣发现了动静也进来帮忙,云仔看她摆放书籍的动作就知道青梅心情不好,稍微收拾了一个段落便擦了擦手,推着巫女坐下来陪她休息。

  还没开口说话,云仔就被常欣整个抱住了,瞪大了眼。

  「怎么了?」陷入柔软的体温中,云仔轻声问,然而尾音仍是忍不住一颤,泄露点滴。

  「……平安回家就好。」

  常欣怎么可能看不出青梅的变化呢?可不论是流落在外失去记忆或是原因不明的性格大变,她都帮不上忙。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了,却眼睁睁地看着青梅连药房都不能也不敢靠近……

  总算,云仔愿意踏入这里,神态放松,她就知道,最糟糕的时期已经过去了。那么,她最需要做的就是给予青梅支撑,等待一段故事,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做的。

  ──真是……明明发生什么都没跟妳说……

  ──但从小时候时常陷入过去的梦魇开始,次次都是被妳发现的……

  「每次都输给常欣呢,到底谁才是握有操纵人心的力量的那个人啊~」云仔歪头靠上巫女的肩膀,声调古怪道「如果早点回到村里,说不定会融合的更快吧……哈!」

  「嗯?」常欣没听懂。

  「──我说妳太笨了!都警告了妳还靠近,也不怕乌祭伤害妳。」云仔气噗噗地抓着巫女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其实根本没感觉力道的常欣笑道「都是妳啊,有什么好担心的?」

  ──无死角直球,正中红心。

  完全被击败的云仔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地立刻消沉下去,背过身蹲在角落里检讨自己,不知道青梅在后面一脸新奇又好笑地看着自己。

  尤其在听到身后的人没有靠近,反而脚步声渐渐远去,木门移动的声响,让云仔觉得更消沉了。

  已经沉浸在小世界的药师没有查觉到有人接近,是被一块温热的触感贴上手臂,脸颊感觉到一阵湿润,这才抬起头和一双乌黑的双眼对上。

  还没反应过来,云仔就被塞了一怀抱的毛绒绒,连忙伸手调整好姿势让牠舒服「这是──?」

  不怕生的小家伙闻了闻她的味道,便顺从地窝着任由她顺毛,倒是乖巧。

  「小七前日带回来的,说是被流箭所伤。虽然已经包扎过了,但还是没什么精神,想说让妳看看。」常欣也不说是为了哄她,就说是让她帮忙,顺利的完成野生小狐狸的交接。

  常需要照顾巫女捡回来的小动物的药师不疑有他,又顺了几下黑毛这才仔细对牠进行诊断。

  「骨龄大概十二、三岁,已经是老年了,受伤后没那么活泼也是正常的。」云仔道,又看了看牙齿「还算健康,伤势复原的也不错,妳想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养牠还是可以的。」

  检查完毕,云仔顺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听到呼噜声的回应,为指尖下的软和与生命的活力放柔了眼神。很多事情不用开口也能明白,独属于她们的默契,沉默的陪伴就是对彼此最好的支持。

  「太好了,要是牠也象话本里的精怪一样能讲话就好了。」常欣也凑过去摸摸小狐狸的背「牠们眼中的世界和人类不同,一定也很精采。」

  「或许呢。」作为曾用雀鸟的视角生活的云仔笑道,思考却不经意地顺着话题捉到了差点溜走的线头。

  能人言……魔族…妖族……转换……

  或许可行。

  云仔双眼一亮,双手举起怀里的小狐狸「常欣,我有灵感了!多谢你的提醒!」

  突然被举高高的小狐狸疑惑的和常欣对视,双耳竖起,被突然撞开的门吓地抖了一下,开始挣扎。

  ──「阿云!」

  见天地不容客大步走进,身后跟着俏如来,常欣向云仔眨眨眼,将惊魂未定的小狐狸抱了回去轻轻安抚顺毛,脚步轻快的离开,善解人意地将空间让给他们。

  「爹亲,让你担心了。」先是对俏如来笑了一下,云仔随即凑到义父身前,眼神闪亮亮「乌祭的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妳。」推开恶意卖萌的药师,天地不容客哼了一声,准备开始秋后算账「行事太莽撞!一个人逞强都不懂得求助,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所有人离开,说,妳去找谁了?」

  乌祭的出现绝不寻常,更不可能简单出一趟门就能解决,阿云必定是去找帮手了。

  「元邪皇。」不等另外两人做出反应,云仔立刻机智的抛出保命符转移注意力「──他救了中蛊昏迷的银燕,找我过去治疗!」

  被两双相似的眼睛紧紧盯着,云仔赶紧把过程简单讲了一遍「我和元邪皇达成交易,他帮我解决乌祭,我为银燕除掉噩梦和心魔。虽然蛊毒还未解,但以银燕的心智已经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那银燕呢?」俏如来问。

  「嗯……我们遇到凰后的围杀。」云仔将银燕为了报恩,离开幻境后跟着离开的事情告诉他们。

  「……」

  天地不容客和俏如来对视一眼,知道彼此思考的沉重。

  「我来解决这件事。」天地不容客决定先去找一个人,但在这之前,他看了俏如来一眼,把义女提出房外单独谈话。

  彷佛被捏住后颈的小猫,被跩出去的药师缩了缩脑袋,以为天地不容客还是不打算放过自己。

  被银燕一事打断怒气读条的天地不容客见状,用力揉了揉云仔的头「妳这种逞强想独自背负一切的硬脾气还真是……太像了,幸好无心跟妳不一样。」

  但这不代表他就不生气了,说过再跑就打断腿,还敢帮元邪皇逃离围杀,该教训还是要教训。

  感受到云仔趁机蹭了蹭,天地不容客『凶狠』道「乌祭还欠我一架没打完,改天验收一下妳的武学进度。」

  他有自己一套确认阿云状况的方法,更需要她拥有独自行走江湖的底气,只有小把戏和小聪明是不够的。

  闻言,云仔倒没有觉得害怕,反而因为心知义父的脾气和心软程度,跃跃欲试道「那爹亲不能用王骨!」

  魔族奔放,更从不畏战,对他们而言,战斗也是交流的一种语言。

  「可以。」天地不容客答应,同时暗自叹息,女孩子还是和皮操肉厚的男生不一样,若是换了雪山银燕,他不可能这样轻轻就放过了。

  他跟史艳文那人才不同,他的乖女儿们,当然要好好照顾。

  ……就算再会搞事也一样。

  云仔则想起了先前的疑惑「爹亲,你知道是哪个蛊师对银燕下手的吗?元邪皇遇到银燕时,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这我来处理,妳别插手。」天地不容客直接转到他之所以要单独讲的另一项正题「妳和俏如来是怎么一回事?」

  义父单刀直入地询问,云仔的响应也很直接「我尬意俏如来。」

  「俏如来不像接受了。」

  「那只是过程。」

  看着云仔提到俏如来,笑容就像开了一朵花的样子,天地不容客皱眉道「他是史狗……史艳文的儿子!妳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的是一个史家人,还是一个墨家巨子!」

  心怀天下,属于天下人的史家人。

  以除魔为已任,操纵且隐于历史,不择手段的墨家巨子。

  他对俏如来没有意见,甚至很欣赏这位撑起中原的青年,但他不只是俏如来。

  「那是俏如来的一部分。」她从来不是因为身份而喜欢,也接受喜欢的人的每一部分。

  「妳会受伤的!」

  「那也是恋爱的一部分。」

  云仔很坚定,她的心意不容质疑,也不会退让。

  感到神经抽痛的天地不容客也不想退让,还想把药师和俏如来隔离,但是他很明白「就算是父亲,也不该随意操纵儿女的人生。我不能插手阻止,但妳要想清楚,这条路不好走,也非常危险!」

  ──可恶!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偏偏现在是紧要关头,他还不能揍俏如来!

  「我知道……这也是俏如来想拒绝的原因。」不是因为自身,而是仅仅不想伤害她。

  但是,那又如何?

  「爹亲,我现在还不想放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移不开眼了,只要靠近他心跳就会加速,每个细胞都在喊他的名字,脑袋里想的也全是他。我想要让他看着我,想要他对我笑,叫我的名字。」云仔一手摸着炙热的心口,直视不赞同的义父,诉说自己的心意「虽然喜欢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我很贪心,还想要得到同样的响应。愿意押上所有的筹码,赌最终能得到我要的结果。」

  她不会后悔。

  *

  送天地不容客离开金雷村,云仔折返回去,俏如来还在药房里泡了一壶茶水等待。

  「俏如来,爹亲去还珠楼找温皇前辈了。」云仔落坐在俏如来对面,不知何时开始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眼神。

  「嗯。」俏如来推了一杯热茶过去,首先冷静问道「元邪皇恢复的怎么样?」

  「积蓄到前往伏羲深渊的力量,还有十天。」药师估算道,手指轻点桌面「找到我之前,为了压制银燕耗费不少魔气。再加上有尚同会、苗军、佛门和墨家的追踪,估计就是这个数字。」

  「只有十天……」俏如来面色并不好看。

  「时间不够?」云仔敏锐地察觉到俏如来在担忧的问题「有金刚尊和摩诃尊持有的紫金钵,也来不及吗?」

  「六道微尘大师尚未回报有起色。决战在即,地气仍恢复不如预期,如果时间赶不上,废苍生前辈的办法需要玄狐自愿牺牲……我们在跟时间赛跑。」俏如来紧握掌心的珠串,想起师尊曾告诫要小心天运不一定总会顺他的意「云仔,这个计划……可能真的无法实现了,很抱歉。」

  他都不知道这声道歉是在对谁,是被跳票的云仔、是即将被牺牲的玄狐、是他无能救不到的每一个人……

  「你的承诺已经拯救过我了。」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沮丧,云仔压住俏如来的袖口,语气柔和「正因如此,现在的我可以给你牺牲之外的第三条路──让玄狐的肉体回归最初的不催铁,我来保护玄狐的意识不灭。」

  「玄狐的体质特殊,元邪皇可以将记忆与力量寄存在幽灵魔刀和魔心鉴上,我也能将玄狐的意识安全转移,只要他自愿舍弃现在的身体。」

  「俏如来,我愿意尽力帮你达成所有你想要的结局。」再贪心一点也没关系,心怀仁慈的善意绝对不会有错。

  「为什么……」明明这种术法必然艰难而危险,也是她不喜欢使用的力量。

  如果能做到那样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

  俏如来刚开了口就吞了回去,心思翻涌,云仔却仍笑着回答,十分直白「是你让我明白可以每次都将力量用在救人之上,我可以同时成为药师和术士,拥有完整的自己。我可医生啊!医者救人,也要救心──俏如来,你不想看到的牺牲,我来帮你挽回!」

  全心全意说着话的少女,彷佛闪耀着阳光,明亮而温暖,直入心底,让人移不开眼,耳边鼓噪如雷鸣。

  直到琉璃珠不经意撞到桌面发出声响,俏如来才回过神,不出云仔所料地回避了她的话,客气而理智道「废苍生前辈只需要不催铁,若能让玄狐不用牺牲性命是最好,但这个方案仍要玄狐付出非常大的代价,我再和他商量看看。谢谢妳的帮忙。」

  云仔也没有再紧迫盯人,低头喝了一口茶接受道谢,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度。

  「第二个问题,乌祭呢?」梦境中问过的问题,换了个场景又再度被提起一次「她也是妳……对吧?」

  「融合了。」云仔干脆道「没错,和元邪皇不同,是基于庞大的记忆衍生的人格,但仍是我,都有主导这副身体的资格。」

  「融合需要庞大的外力冲击,元邪皇非常适合,也是唯一的选择。虽然原本我只想着听天由命,顺其自然的吃。结果。」没有等俏如来开口,云仔继续坦白「但是你教我要寻求帮助,所以在告知玄狐我的行踪外,只要动用了思能使展术法,你就会知道。这是我之所以敢赴与乌祭的最后一场约,最后的底牌。」

  不再只相信自己而独自战斗,而是愿意对他付出所有的信任。

  「是因为那场意外的梦境?」俏如来很快抓到了线索,直接问出云仔想委婉带过的事情「妳做了什么?所以意识体才会那么虚弱?」

  药师眨了眨眼,坦承「在意外进入你的记忆洪流时,我切割了自己的意识碎片,藏在梦境里。以后,我的幻境对你无效,也无法再对你的意识施加任何影响。

  因为那场梦境,你救了我,又一次。」

  「这对你会有什么损害?」俏如来皱眉问道,意识体被切割听起来就很不妙。

  云仔一愣,笑容带上了甜意,假装遗憾地道「没有哦!只是以后如果动用这类术法都会被你发现而已,不能恶作剧了~」

  即使是九算,对于非规格内的精神类术法也是非常忌惮。所以她将唯一能限制自己的锁链交给俏如来,知道俏如来习惯了背负,也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她将看顾魔女的这份职责压在墨家巨子身上,也是唯一拥有利用这份力量的资格者。

  如果常欣是云仔连接世间的锚,那么俏如来便是她所选择的天空。而恋爱,就像一场战争,不断地加重筹码,就为了能逼得对方弃甲投降。

  乌祭那家伙都得到过俏如来回吻──管他什么原因──既然如此,她怎么能输!

  「乌鵸云──」

  云仔取了纸笔一笔一划的写下,清秀的字迹掩不住末尾的锋锐,写有姓名的纸张被转了半圈,碰到俏如来的指尖。

  「真名──我承认的真名。」云仔认真地盯着俏如来的双眼「在东瀛的咒术体系中,名即为咒,自有一股力量。但在意识世界中,真名是连通本体的道路,只要有人呼唤,就不会迷失。」

  「俏如来,我把我的名字交给你。」药师笑眼弯弯,在俏如来嘴唇前方竖起手指阻止他开口打断「持有锁链的你比谁都有资格掌握这份制约,意识世界是吾的领域,该由吾主宰,一切力量和弱点都应由吾自行背负──旦唯独允许汝留有一副钥匙。」

  切换的古语是她的认真,也是她的不容拒绝。

  「啊,还有,因为藏起来的意识碎片过小,只有感应的功能,要被外来的力量捕捉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转移、削弱、增强、或是反向影响等等,非他们俩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不会对你造成威胁或伤害!」

  意识体不是拼图,切割下的意识体难以再回到原来的形状,再次黏合回来。也就是说,他只能接受,不能退货,当然要把契约转给其他人也是不可能的哦,她不允许~

  总是如夕阳般温和的眼眸此刻显露了本性的锋锐与强势,狡猾地将告白绑上责任,赤裸裸地阳谋,要俏如来接受责任,也接受她。

  她说了很贪心的,俏如来让她依赖他人,那她也要俏如来毫不保留的信任,不容许墨家巨子有一丝一毫的猜忌与心疑。所以,她心甘情愿的绑上锁链,只要用他自己来交换。

  作为他最真诚的赌徒。

  被云仔的笑容刺激地闭上双眼,俏如来用力握住手中的琉璃串,发出清脆的声响。

  锦烟霞前辈未明言的预警果然成真,是他的过错,明明不想伤害云仔,在为了安全亲手将她推向元邪皇时,却曾因为彼此的默契而暗自欣喜。他以为云仔足够坚韧而肆无忌惮,却差点铸下大错。

  因为不能让乌祭胜利而明确断绝她的心意,导致最终仍是到了这一步。

  他不是好的对象,不能也不应该耽误任何一位姑娘,更何况是云仔这么好的人,能成为朋友得到了那么多帮助是他的幸运,可是他却给不了她想要的,还必须亲手伤害。

  是他的错,对不起。

  「妳表明了立场,以后即使是军长也不能再猜忌妳了,俏如来会保护好这份力量。」俏如来顿了顿,忽略了胸口的钝感,冷淡地看着对方「妳是叔父的义女,是我的责任,也是我们的家人。」

  云仔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红润的脸瞬间刷白。

  「我不会对你说谎,若你担心我一旦生出异心,会藉由碎片对你动手脚,那是做不到的。」药师鼓起勇气再接再厉,直接挑明「俏如来,你很清楚我的心意,我喜欢的是你!想永远陪在你身边的那种感情!」

  「……从梦境那时就一步步算好了啊。」俏如来苦笑着垂下眼,这是他不得不收下的『礼物』。

  他仍坚持说法不变「俏如来只视你为好友、为亲人,和无心一样,妳已经是我们的堂妹。」

  「可我不想只做妳的家人!」

  拍案而起,云仔激动地跨越桌子的距离,倾身逼近,不顾两只被震翻的茶杯,未喝完的茶水沿着桌面流动,汇聚成一摊水镜,映照出两人的表情。

  「……俏如来有责任肩负天下的安危,无法兼顾儿女私情,多谢云姑娘厚爱。」

  药师斩钉截铁道「你不讨厌我。」

  ──那就是喜欢。

  「......」

  「我心悦你,想陪伴在你身边,巨子需要巡回九界,我陪你,医治你所有的病痛,救助你所见之不平,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

  「云医姑娘对俏如来帮助颇多,谢礼稍后会送至金雷村,礼数不周之处是俏如来失礼了。」称呼变得生疏,俏如来也站起身和少女拉开距离,冷淡地告诫「妳一向珍惜得来不易的亲人,比起踏足危机四伏的浑水,更该多陪伴叔父和无心。」

  ……如何称得上拖累,一直以来云仔都是他很大的助力!可是……可是他不该自私而毫无负担的利用这份珍贵感情。

  她受过的磨难已经足够多了,但他还在其中增砖添瓦,自义为朋友,却无耻的以好心为名继续伤害她。

  而且因为复杂的身份,甚至不能放任她有任何可能性去雁王那边。

  只能用家人的名义铁石心肠地束缚住她的翅膀,以兄长的身份摧残她的心意。

  俏如来根本不值得云仔的付出。

  云仔红着眼,带着紧迫的气势盯着俏如来「可我无法把你当兄长看待,说真的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俏如来,魔的感情一认定就是一生,你可愿懂?」

  「请自重!」俏如来再度后退,语气被逼得急,出口已是难得的重话,直指少女最重视的事情「你就不怕常欣之事重演!?」

  「够了!」提到青梅,炸毛的小雀鸟也更加激动,绕过桌子的间隔,步步逼近「不就是害怕遇到需要牺牲我的时候吗?俏如来你听好,我、不、在、乎!墨家巨子一视同仁的舍得,一视同仁的不舍,我都明白!但是我更在乎你啊!你能牺牲别人,更能舍弃自己!我怕你受伤,我怕你孤独,我更怕你有一天再也承受不住背负天下的痛苦!──我想陪你走下去啊!」

  一向通透的两个人,其实什么都懂,但谁也都无法妥协。

  骤闻云仔告白,俏如来心神震荡间不禁倒退数步,魔的感情一向热烈而偏执,浓烈的表达让情感一向内敛的俏如来难以承受。

  「但是俏如来不愿拖累姑娘一生!」忍下心里泛起的情绪,俏如来偏头冷言道「云医姑娘,俏如来还要处理元邪皇之事,请。」

  抛下充满药香的屋子,俏如来径自抽身离去,头也不回地逃离金雷村,遇到人了也没注意,要让公事填满所有思绪,处理他该为之事。

  前进的脚步仍然踏实沉稳,只是紧握珠串的手心溢出点滴艳红,泄露出纷杂难抑的心绪。

  云仔没有追,站在原地从窗口目送白影离开。写有名字的纸张被蹂躏成看不清形状的一团,没有听见在外面敲门的武敛君,原本温和金眸暗沉下来后,被气质拉出差异的面容更加近似上官鸿信了,现在谁也不会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

  她不会放弃的,时间站在她一方,只要耐心等待。

  若俏如来无心,大可以维持现状将她绑在身边,理智冷血地将她利用殆尽。但他始终以真诚的态度面对,想尽办法保护她。这样的人,如何让她不动心动情?

  魔伶公主留下的血纹魔瘟是制约被爱的人,是彰显所有权的印记,太过强势也太过危险。云仔心里愉悦地想,所以她反向给了俏如来制约自己的权利,让多疑的墨家巨子也能全心全意信任的条件,以责任与保护的重量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的存在──

  目光扫过了屋内各物,她做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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