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鸠摩智见到那三人，并没有一丝惧怕。慕容复仍然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他的外衣和长袍都是不同颜色，又有精致的腰带和头冠，然而脸上有些憔悴枯槁。旁边两个瘦模样的手下，他也见过，也觉得武功也并不怎么高明。他想到这附近有吐蕃国武士，只要摔杯为号，他们就会过来，眼前的几个人不足为惧。

        他清了清嗓子，让王语嫣坐在一边，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们想必是为了这位姑娘来的吧，现在正是时候，小僧在此久候多时。”

        “鸠摩智，不要以为自己是国师，就可以在大宋的王畿之地为非作歹，这里不是吐蕃，快把姑娘放了。”包不同说道。

        “公子爷未必敌得过你，但如果我们三个一起上，谅你也抵受不住。”风波恶爱打架，一边说一边攥紧拳头。

        “你们一群卑鄙小人，竟然以众欺寡，妄称中原名门，还不如小僧这\''番邦夷狄\''！呵呵，想要贻笑江湖吗？”鸠摩智轻蔑地说，\''番邦夷敌\''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恐怕是国师冒犯我们在先吧，”慕容复冷道，“阁下不是最近在练\''小无相功\''吗？难道想要逼她吐露法门？”

        “哼，你们自己懒散，什么都不练习，小僧拿去练也没什么问题，而且小无相功精妙无比，远远胜过姑苏慕容的斗转星移。”鸠摩智瞪了一眼。

        “区区四个月时间，想必阁下也未能管窥其中的奥妙。”慕容复并不受他激，“在下修行多年斗转星移，自认为了解多于阁下。”

        “慕容公子，你也不过靠着斗转星移，一招走遍天下罢了。”鸠摩智继续嘲笑。

        “武学之道，不在于多，重要的是以不变应万变。只会一招又何妨。”他仍不受激。

        鸠摩智扬起眉毛说：“你不会自负天下无敌？难道又想和小僧打动手？”

        “阁下若不马上把她放开，我们也只能动手了。”他说

        鸠摩智没有马上回答，上下打量了王语嫣一眼，又看看他，两个都是儒雅斯文的模样，心想：“我原以为南方人软弱可欺，想不到都是一样的硬颈，他们两个面貌不相似，脾气却像是血亲。”

        原来鸠摩智自己练了几个月的小无相功，但是进展并不很快。他怕自己理解错误，误解了这光明正大的武学，以至于走火入魔，便想着需要他人人指导。然而逍遥派所有弟子都早已遣散，难觅踪影；段誉缺少师承，对此种功夫也不了解，又爱游玩。于是他想到找王语嫣，以为她必能告知运功提气的要领。他把这位姑娘抓来，见她生得美丽可爱，也不忍用强威逼，然而她还是极其强项，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便是一个字也不说，两个人便虚耗了不少时光。

        鸠摩智咳了一声，然后说：“慕容小子，你功力浅薄，练不成少林七十二绝技，对你而言，还是走为上策。”

        “在下要与国师过招，又何必用少林绝技？况且阁下也并非少林出身吧。”慕容复还是很冷淡，心想自己并非其对手，这附近又可能有埋伏，正面交手可能不利。

        “你这人说话好生奇怪，你要救她，必须跟小僧过招，若是不愿意，又为何不离开？你也知道小僧不会伤她。”鸠摩智语调平和。

        “既然阁下如此好勇斗狠，我也只能接招了。”他说着，想着之后用计谋救表妹，然后又说：“我们上次空手交战，这次双方都取一样兵刃吧。”

        “嗯，不过这次还是一对一，别以众欺寡。”鸠摩智点点头，然后从一只木盒里取出一把戒刀，慕容复也拔下腰间长剑。一道青光闪过，小屋的地上便尘土飞扬，想必是剑气所致。鸠摩智面无惧色，拿起戒刀，手伸向前，不停地往下削去。这不是火焰刀，而是少林绝技之一的“燃木刀法”，当年丐帮帮主萧峰的师父玄苦大师，便是以此闻名。鸠摩智知道小无相功能模仿他人的武学招式，以至于以假乱真，于是一边练习一边学习少林绝技。这门刀法讲求控制力度，劈砍的招式却极其迅速，虽是深秋时节，他挥刀的手边却有一丝暖意。慕容复心道：“他果然用少林绝技来对付我！”于是不停闪避，偶尔挥剑向对方刺去。他身法轻巧，动作迅捷，知道鸠摩智这次换了路子，不像之前一样刚猛，又知道自己内力不足，于是也以快打快，只是一直占下风，无法反制。

        王语嫣在一旁看着，她虽然了解各路武学，但在夜色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也无法提点表哥。她想了一想，便在旁边高声说道：

        “鸠摩智，你是不是想学小无相功，然后练成少林绝技？然而你先偷师逍遥派，又偷师少林派，看来吐蕃武学还真是浅薄。更何况，你还杀死了少林玄悲大师，只会遭天下英雄耻笑。你知道玄悲精通\''无相劫指\''，于是自己也去练习，然后再用同样的招数找玄悲比试，他技不如人，死在你的手下，然后你又嫁祸姑苏慕容，说这是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现在把我捉来，我也以同样的方式对你，也算坚持慕容门风。你身为吐蕃国师，竟然迷恋女色，强抢民女，你还是佛门子弟吗？”

        其实她并不了解玄悲之死的真相，只是临时编了个故事。但当鸠摩智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非常愤怒，朝她所在的方向瞪了一眼，又说：“不许你胡说八道！”他本来左手已抓住了对方的衣襟，现在又松开了。在这短暂的时刻里，慕容复和两位手下出手极快，点住了他身上的五处大穴。他一下就动弹不得，只是说：“一群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只会行奸使诈，以四敌一！”慕容复微笑说道：“你放心，你的穴道过一个时辰就会自行解开。”

        鸠摩智被点了穴，只得呆立在寒风中，等待一个时辰后的天光。他想自己练燃木刀法只练了很短一段时间，打斗自然会吃亏（其实这门武功若真是练到极高的境界，就是以手为刀，无需兵刃）。他又觉得慕容复逢凶化吉，真是好大的福气，每次他一遇上自己，周围总有他人相助。

        慕容复四个人出了小屋，风波恶似乎挺得意，说：“我们的王姑娘几时学会骗人了，真不知道是谁教的她！”“自然是公子爷本人啦，他不是很会骗人吗？”包不同答道，但明显带着恭维的意图。慕容复却只叫大家快走，怕附近有吐蕃士兵。

        最后一行人回到了城里，休息了一整天后便又上路了。中州一带，大家似乎都未曾涉足，慕容复曾用两年时间走遍南方，于北方却并无了解；王语嫣出门甚少，对外界尤为兴趣盎然。因此大家无论去到哪里，都想好好地游览一番，只是要务在身，只得打探消息。

        他们一路向东，来到嵩山附近，就到了少林寺了，在那里与邓百川和公冶乾回合。少林寺的玄痛大师告诉他们，阿朱在今年四五月曾来此地，偷走了梵文的《易筋经》然后就离开了，却不知到底去了何处，只知道在信阳西北的某个地方，并不容易找到。于是他们往南走了几天。

        北方的冬季，天黑得很早，到了未时已接近黄昏。一天黄昏，他们正在乡下，寻找可以投宿的地方，突然四面八方窜出一群人，看上有十几二十个。这群人身披锦衣，甲胄鲜明，兵器擦得闪闪生光，看起来很像官兵。虽然几个人都会武功，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惹事生非，尤其是在汴梁附近，天子脚下，又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大家都非常疑惑，想着自己几时得罪了官府。然而仔细一看，这些人的帽子却与宋国官兵不同。

        包不同大声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包围住他们，一个声音说：“捉拿凶手！”然后十几个人一拥而上，他们正纳闷，想着自己很久都未杀人，怕是被人冤枉，但很快就被围住了。邓百川急忙把王语嫣拉到一边，保护她不受伤害，剩下四个人取刀与士兵战斗。王语嫣在旁边看着，这些武人的招式甚是古怪奇奥，不似汉人的正统武学，但似乎又出自名家，挥刀舞剑，寒光闪闪。她自负于天下武学无所不窥，就说道：“你们打斗，要多作变换，武学之中，刀法最为繁复多变。”她想了想，又报了几路刀法，包括少林寺的“降魔刀”、北方的“五虎断门刀”和“八卦刀法”。

        慕容复听了表妹的话，便改变了迎敌的策略，他的武功忽柔忽刚，变化无方，有时刺有时斫，比几位家臣要好看一些，相斗未及百招，便已换了五套刀法，也未受一点伤害。然而他们不愿取人性命，便一直小心翼翼，故而战斗良久。很快就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在四合的暮色中，似乎又有新的敌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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