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动口不动手
宋潇雅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安国公府大名鼎鼎的大公子上官逐风，自己曾在龙灵寺见过一次，当时还暗自琢磨着这上官逐风长得跟上官宥一点都不像。
“臣上官逐风见过二公主。”上官逐风上前一步，对路梦舞施了一礼。
“罢了。”路梦舞挥挥手，“你刚刚说不赞同昭敏县主的话？”
“确有异议。”上官逐风看向宋潇雅，一双眼中光华流转，让人看不清更看不透。“逐风以为，县主之前所言穷困潦倒的时候想发财，发了财就想当官，当了官则想封王拜侯，这才是身为男儿应该有的志气和追求。若是所有人都如县主所希望的那样安于现状，大楚又如何能繁荣昌盛延绵万代？”
宋潇雅有些不解，这上官逐风跟自己一个小女子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心中很是不悦，于是淡淡一笑：“上官公子有此大志实乃大楚之幸，想来首辅大人也必以公子为豪。昭敏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安于现状也好发愤进取也好，不过是一隅私事，于大楚的繁荣昌盛延绵万代实在无甚关联。公子此心应向朝廷上表，于昭敏而言却是言重了。”
“县主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于大楚无关么？无关的女子能做出保沼云救九城之举么？县主太过看低了自己吧！”上官逐风的眼神依然灼灼，让宋潇雅有一瞬的恍惚，随即便觉得极为不舒服。
“本县主如何自有本县主自己知道，不劳上官公子费心了。”宋潇雅完全没了跟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转身便往聚芳楼而去。
路梦舞几人赶紧跟上，路梦舞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这上官逐风向来自视甚高，成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今日倒是奇怪，居然跑来跟你说了这么些话。”
宋潇雅没好气的道：“尽是些废话，莫名其妙！”
路梦舞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是莫名其妙，别理他！”
宋潇雅不再说话，心中却并不似表面那般气怒，而是暗自琢磨，那上官逐风怎会突然跟她说这些？他身为安国公府嫡长子，将来必然是要承爵的，本就是封王拜侯的高位，可听他的话却似乎还有更高的目标，再高还能怎样，还能坐上皇位不成？
想到此处，宋潇雅的心头一动。上官逐风……莫非真有此心？可他看着自己的那眼神有什么含义不成？就算他有称帝的心思，跟自己有又什么关系？算了，不想他了！
回到聚芳楼旁的小花园，却见已无人再献艺，人们各自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不少男子也参与了进来。也有不少人失去了踪迹，想来是散落在了寒英苑的各处。
宋潇雅走过来之时，正好遇到上官明月往外走，身后却没了那个今日一直保持着谨小慎微的上官繁星。
“昭敏县主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上官明月刻意的保持着自己的端庄风度，语气中却免不了透出一股酸意。
“雕虫小技，怎能跟上官小姐相提并论。”宋潇雅看到她就会想起那日在清风楼所看到的一切，心知这才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她那妹妹只不过是被她推到前台的挡箭牌而已。如今再看到她的花容月貌，只觉得一阵腻味。
“连太后皇后诸位皇子都赞赏不已，怎能说是雕虫小技！”上官明月似乎并不愿就这么放过宋潇雅，而是咄咄逼人的继续说道。
金流彩见此场景，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想上前，却被路梦舞拽住了衣袖。路梦舞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种段数还不是小雅的对手，何必动手动脚的。”
金流彩不满的哼了一声，“动手才畅快！”
“你啊！”路梦舞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忍俊不禁的道：“总有一天吃了亏才知道什么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不管两人在身后嘀咕，宋潇雅淡淡的瞥了一眼上官明月，“既然上官小姐觉得本县主深藏不露，那就算是吧！本县主就是深藏了，就是不喜欢像某些人一样什么都露出来，怎么？上官小姐不准么？还是说，本县主非得把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给上官小姐看个清楚明白，上官小姐才满意？”
“你……”上官明月自诩大家闺秀，总觉得说话要委婉含蓄才算是守礼，哪怕要骂人讽刺人也是需要含蓄二字的。哪想到宋潇雅说话竟如此直截了当，一句句都没给她留面子，倒是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路梦舞哈哈大笑两声，走上前来与宋潇雅并肩而立。“连父皇都不敢说让谁把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看清楚，没想到上官小姐倒是有这个魄力，看来这定都该是上官小姐说了算了？”
“我没这个意思，还请二公主不要曲解！”上官明月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眼睛忍不住四处瞟了几眼，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又是一场官司。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咱们走吧，都逛累了。”路梦舞拉着宋潇雅绕过呆立在道中的上官明月，径直走了。其他三人自然赶紧跟上，只听金流彩笑道：“有的时候动口是比动手更加爽快！”音量那是一点儿都没有收敛。
只留上官明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有些担忧对视一眼，轻声提醒道：“小姐，咱们走吧，站在这儿挡了道了。”
上官明月脸色渐沉，喝道：“多事！”随即抬脚往外走去。
小花园的高台之上，叶筝和几个皇子都不在，只有太后和皇后在低声交谈着，而路梦夕则捧了一本书，独自坐在一旁安静的读着。
见几人进来，太后笑道：“小雅的诗可作好了？快过来跟哀家说说话！”
宋潇雅笑着别了几人，走上高台，路梦舞也跟了过去，自跟皇后聊天去了。
“小丫头，”太后虽然已尽显老态，双眼却是一点儿都不浑浊，闪着点点精光，“我前日让小富子传的话你可明白？”
宋潇雅低下头，“小雅明白！”
“可今日……”太后轻轻叹了一声，“若有什么需要老婆子帮忙的，尽管说。”
“太后，”宋潇雅抬起头来，一张小脸清丽无双，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定，“小雅自有办法，还请太后不要着急。相信小雅，相信……阿筝。”
太后凝视着她的双眼，半晌才叹道：“刚刚筝儿跟我说，他伤了谁都不会伤了你。哀家老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玩儿些什么名堂，也不想管了。你们自己明白就好！”
宋潇雅双眼一亮，“他真的这么说？”
太后白了她一眼，含笑道：“哀家还骗你不成？想来是那个什么阮若烟除了明越公主外还有别的什么身份，或者你们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不过啊，在哀家看来，筝儿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可是要他把你们的感情置于此种境地，还真不是他会做的事。唉，想得脑仁儿疼。”
宋潇雅不得不惊异于太后对叶筝的了解，可见太后是真的心疼这个外孙的。她站起身来走到太后身后，伸手替她轻轻按住太阳穴，笑道：“太后就别为我们这些小孩子伤神了，日日里好吃好喝，想哪个孙子孙女儿了，就招了来陪您说话聊天，神仙般的日子呢！”
太后舒心的叹了口气，“还是你这丫头按得舒服，怪道哀家就是这么喜欢你呢！”
“承蒙太后看得起，小雅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还真怕是上辈子的缘分呢，”太后淡淡的道：“也不知怎地，哀家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得紧，好像一个故人来访。”
宋潇雅心念一动，也淡淡的道：“莫非小雅长得像娘娘的哪个故人不成？”
太后摇头，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感觉很熟悉。”她顿了顿接着道：“倒是皇后说过觉得你像某个故人。”
“哦？”宋潇雅庆幸自己站在太后的身后，太后看不到她脸色的变化，“不知皇后有没有说小雅像谁？”
“那倒没有！”太后伸手握住宋潇雅还在帮她按摩的小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你可见过宫中的兰美人？”
宋潇雅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真相快要呼之欲出。“见过一次，上次瑞雪姐姐带我去凤藻宫的路上见到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跟她有几分相似？”太后双眼灼灼。
“是。”
太后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可笑宫中竟有人传言说是皇上看上了你，又拉不下面子从筝儿手中要人，才宠幸了兰美人。”
宋潇雅抿嘴一笑，“人的想象力也真是太丰富了些。”
太后盯着宋潇雅的小脸，“你就不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雅自然是好奇的，不过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得太多。”
“你这孩子，就是懂规矩，也怪不得哀家疼你，还让某些人猜忌了去。”太后微微一笑。“其实，那兰美人是长得很像一位故人，几乎有八九分相似。而你虽然跟兰美人也有三四分的相似，却跟那位故人并不很像，然而那通身的气质和说不出的感觉却让人无法忽视。”
宋潇雅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着，想开口询问，嘴里却是干干的吐不出一个字来。太后凝视着她微微有些变色的脸，正要说什么，却听皇后笑道：“哟，怎地一晃就到了酉时了，诗卷都送了来了。”
宋潇雅抬头，只见本已散去的人群又都聚了过来，几位皇子也都坐上了高台。路桐嵩对她眨了眨眼，路桐炽对她笑了笑，而路桐遥则是一如方才一般的打量着她，唇角的一丝笑意也掩不住眸中的阴冷。
几个内侍抬了几大箱的诗卷过来，根据皇后的吩咐分别放在了台上。
宋潇雅四顾，没有看见叶筝，却在聚芳楼三楼的窗口再次看到了美人儿般的阮何玉。他还是在看她，不过眼中已经没了之前的探究和玩味，却好像在思酌着什么。
“太后，要开始评诗了，小雅还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宋潇雅回头看向太后。
太后点点头，笑道：“去吧。改天有时间进宫来陪陪老婆子。”
“小雅一定去。”宋潇雅微微颔首，径自下了高台，回到了湖边的小平台之上。
“小雅，你怎么了？”米浅敏感的发觉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没事。”宋潇雅笑笑，想着这回是真的要进宫去见见太后了。
虽然她早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世怕是跟皇后娘娘脱不开干系，可是她却一直望而却步。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担心什么，反正就是不希望跟皇后探讨这个问题。今日看来，太后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若是能从太后那里得到真相，她似乎并没有那么抗拒。
恍惚间，只见叶筝也回来了，太后向他招手，他便从容的走上高台坐在了太后身边，而一直跟他形影不离的阮若烟却只能恨恨的咬了咬嘴唇，自行找了一个离高台最近的座位坐了下来。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秋日的凉气开始弥漫，各家的丫鬟小厮都送了披风来给自己的主子披上，而整个苑中挂满的灯笼也都一一开始点亮，宫女内侍们则为各桌换了新茶，摆上了各色点心。
宋潇雅不由得想起前世的儿时，每每在晚饭后坐在院子里乘凉，各家带了零食放在一处，大人们聊天，小孩子们捉迷藏，累了便靠着大人吃零食听故事。后来长大了，整个世界都变得繁忙起来，再也找不回小时候的悠游惬意。
此时倒是很有那时的感觉，她的嘴角便不自觉的挂上了柔和的笑意，这笑意发自内心，与她平日里时常保持的微笑有着质的区别。她独自沉浸在回忆里，却不知不经意间便晃花了多少人的双眼，触到了多少人的心底。
皇后扫视一圈，笑着跟身边的大宫女玉镯说了一句什么，只见玉镯上前一步，大声道：“今日最受关注的评诗会现在开始，首先是各位公子们的大作。”
场中渐渐静了下来，连宋潇雅也都不再胡思乱想，认真看向高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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