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毒药
尉冉青看着他的眼，再无法掩饰心中的波澜，眼底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她撤回手，突然语气微寒，“不是什么好东西，陛下还是不要吃了。”
刘馥一愣，笑开颜，“拿都拿来了哪还有收回的道理？”
说着，一把将食盒抢了去。
他笑着打开食盒的盖子，里面只有一盘糕点，却是做工精致，可谓色香味俱全，然而当看到这盘糕点，刘馥笑容蓦得僵在脸上，不过只有一瞬，便被他很好的抹去了。
他略有些颤抖的将那盘糕点端出来，勾了勾唇，笑着问，“青青怎知我最喜欢吃这燕棠糍粑？”
尉冉青低垂着眼，良久才淡淡的说，“问一下太官令自然便知道了。”
刘馥笑着，轻轻捏起一块糍粑，像是在欣赏，没有看她，若自言自语般的说，“我自小便喜欢吃这燕棠糍粑……”
看不清尉冉青此刻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缓缓的声音，“是么，我不知道。”
刘馥点点头，笑容依旧，“是啊，我还记得你最不喜欢吃这种黏腻腻的东西，却最爱吃胡麻饼，小时候每次都会吃好几块。”
“我都忘了。”
“我记着呢，一直记着。”刘馥轻声说，“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刚来大汉才只有三岁，晚上夜里冷，你害怕，就噌噌的跑到我殿里来，可怜兮兮的跟我说，‘馥哥哥，青青好怕。’我便将你抱着，学着乳娘幼时哄我那样的哄你睡觉。”说到这里，他突然低低的笑了，笑声低沉悦耳，温柔的仿佛将要化开来，“自那后，你每天晚上都要我哄着入睡，后来我便夜夜吩咐人给你留着门……”
尉冉青一直沉默，默默听着他回忆幼时的曾经。
“只是可惜，自你六岁之后，就再不肯与我那般亲近了，你迷上了习武，与我一起的时间慢慢变的越来越少……也不知从何时起，你甚至跟我拉开距离，连名字都不愿再叫，我只有日日下了朝去你习武的梅林。”
“你是君，我只是他国质子……不敢与陛下亲近。”尉冉青终是开了口，嗓音暗哑。
刘馥笑了笑，缓缓将那燕棠糍粑移向唇边，“可你知道么，即便只能那样默默的看着你，我也是满足的……”
眼见他就要吃下糍粑，尉冉青瞳孔蓦的放大，“不！不要！”
刘馥猛地顿住。
与此同时，习武之人敏锐的听觉让尉冉青听到铿锵一声，极细微，那是拔剑的声音。
尉冉青像是被噎住喉咙，半晌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刘馥盯着她的眉眼，轻声问。
尉冉青隐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她咬着牙。
时间如水，不停流过，门外剑身和剑鞘摩擦的声音刺耳的仿佛像针一样，越来越清晰的扎进她的耳朵，疼，无边无际。
她缓缓，缓缓的摇摇头。
刘馥垂下眼，勾起嘴角，他轻启唇，将燕棠糍粑慢慢放进口中。
香甜一如既往。
很快吃完手中的，他接着捏起一块，继续吃。
一连吃了三块，尉冉青终于忍不住了，“够了，不要再吃了。”
刘馥聪耳不闻，“还没有吃完。”
腹痛如绞，却远远抵不过他的心痛，说着他捏起第四块放进嘴里，到了第五块时，尉冉青已一步上前打落他手中的糕点。
瓷盘落在地上便摔得粉碎，发出啪的巨响。
“陛下？”
门外不远处的进言听到异响，下意识的跑过来就要闯门，却被右边的带刀侍卫一刀抹了脖子。
只听锵的一声，鲜血飞溅，落在殿门上一片刺目的红。
几乎是盘子落地的一瞬间，刘馥从龙椅上滑落下来，哇的从嘴里吐出一口黑紫色的血。
再抬头，便看见殿门处，顺着阳光印进来的血影。
进言死了。
尉冉青默默的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他，身形晃了晃才极力稳住。
刘馥再次吐了一口血，黑紫黑紫的。
殿里一时陷入死寂。
“你知道是不是……”尉冉青张了张嘴，良久才挤出一句话。
刘馥单手撑着坐起来，可他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他用后背靠着龙椅，坐在地上仰头看她，深深深深的看着。
“你知道糕里有毒……对不对？”
刘馥无力的点点头，应了一声。
尉冉青张着嘴，“那你……为什么要吃……”
刘馥闭上眼，额头有冷汗一滴滴的滑落。
原来毒药是这种滋味，其实原来也不是那么痛，对比这颗心，那一次又一次的疼，真的是好忍多了……
“你想我吃……只要是你想的……”刘馥艰难的开口，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尉冉青眼底有泪，十多年来一直冷漠的表情终于再也维持不了。
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刘馥喉头动了动，吞下那抹铁腥，他睁开的眼已朦胧不清，可他还是努力的想要将她的样子看清，今后，便再看不见了。
“青青……我想听你唤我一声……就像小时那样……”神志在逐渐消散，刘馥有些急，他向她伸出手，“青青……”
可是他看不见，她已泪流满面。
终于，他再也撑不住，手臂重重的落下。
临了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哪怕是一声简单的称呼。
尉冉青冲过去抱住他的尸身，哭的撕心裂肺。
若有下辈子，我定不负你，馥哥哥……
**
白雾将他们带的越来越远，最后的画面是尉冉青落在刘馥唇上的轻轻一吻。
青如玉从梦中脱身醒来，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即便如此，她还在不停的流眼泪。
明明鬼身已没了心脏，可她却还是感觉胸膛那里痛的像是要撕裂了开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刘馥和尉冉青会是那样的结局，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会痛成这样，明明只是别人的故事……
做了那么长的一个梦，外面的天居然还是黑着的，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几个时辰。
依旧处于怔神中的青如玉不知道，房间的窗户外头，此刻正悬空站着一人，那人一身白衣，灰色的眼瞳穿透了墙壁紧紧盯着坐在床上的她，鲜艳的红唇微勾，“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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