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酒
这日，依兰照往常一样一早便去练武，中午回到阁楼却不见蔻柠的影子。
芸儿说，蔻柠去大殿了，宇辰王来见她。
依兰虽觉惊异，但也不想过问，吃完饭径直去找水涵了。
水涵只要在国师殿，不执行国师殿公务时，几乎都在书房和竹林里。依兰推开门，一股茶香味飘来。“好呀，你独自在这喝茶，听说宇辰来了”。
“你好奇他和蔻柠？”
依兰耸肩不置可否“既然今天大家都忙，我可以放假半天不打坐吗”。
水涵抬眼看她“你想去哪？”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依兰讪讪的坐在他对面。
“这里最舒服的事情便是打坐”
依兰听了，笑意难掩，倒了一杯茶“你以前的确爱打坐，比起练武打坐是轻松不少，但我就更喜欢练武，静不下来”。
水涵合上书卷，同她一起喝茶，茶香味浓郁，茶杯轻盈小巧，握在手中十分贴手指。
依兰注意到茶杯的特别“这主人杯……是那一套？”早些年师父在她生辰时候送她的一套茶杯，她交给水涵“保管”了。
他点头“蔻柠，今后将会负责离香之子离园的学习事宜”。
“她要当小殿下的老师!？”
“这些日子，你陪她做康复运动，辛苦了”
“这是好事呀”。依兰虽为吃惊，但想来目前蔻柠身体已经好转，久站久行后需要在座椅上休息会即可，做小殿下的老师也符合她细腻严肃的个性。目前离原殿下已经即位，还有国舅和韩穆公辅佐，大势已稳定。如今宇辰王亲自来请蔻柠，不得不说对月桂国来说也是一个好迹象。
“明日，蔻柠就将离开国师殿，前往宫中。”
“那我哪也不去了”她连续倒了几杯茶喝下，“今晚我们大家一起吃饭”。
…………
送走蔻柠后，生活变得无聊多了，芸儿跟着蔻柠当随从一起去了宫里。
依兰每日练武也有了成效，能偶尔跟着水涵对打或比剑，至于他是不是让着她，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当初她状态最好时，师父也都让水涵让着她。老实说，她还没见过水涵全力发挥的状态。
药房的红月来接替芸儿的工作打理阁楼，依兰对他不熟悉，一天也见不到几次，倒是每次遇见了她都在关心国师的情况。
“哟，红月，今天膳房还做了羊肉汤？我和国师都不喜欢羊肉的味道诶”依兰示意她撤下这道菜。
没想到红月自己默默舀了一碗羊肉汤“那红月自己吃便是”。
依兰闻着羊肉的腥味顿时没了胃口，眉头不自觉皱起，一把筷子拍向桌面“红月，如果你不清楚我们的口味还有其他习惯，可以致信给芸儿问清楚，还是说，你其实不想在这阁楼呆着，更想回去药房？”
红月也放下筷子，默默把羊肉汤撤到比较远的位置“依兰小姐，国师现在不在，我也就没注意了。抱歉是我做的不好，没考虑到你”。
“你那么关心国师，不可能不知道他口味，你故意的？”
“红月不敢，红月只是不清楚依兰小姐您的口味，因为今天国师大人不回来吃饭”。
“我口味和他差不多。你多和芸儿请教下”依兰还是没有胃口，准备走了。
红月道“芸儿说，她也不是很清楚依兰小姐的身份和口味，所以……”。
依兰回头瞪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药房管事的说你机灵，你倒是机灵点。我脾气不好的时候，喜欢把人丢湖里喂鱼，我喜欢吃鱼”。
身后响起碗筷落地的声音，天呐，这些年国师殿不对外开放后，果然封闭了很多。
她径自去了湖边的池子钓鱼去了，既然红月说水涵不回来，她可以偷懒放假半天，谁都别来打扰她的清净。
她找了个高大的石头，足足有假山那么高，却是真石头，她侧身半靠在石头上，手里搭着个鱼竿，正准备小憩午睡一会。一来她确实困，这个石头半躺着舒服，加上阳光半掩，柔柔的光照在脸上很舒适，二来她鱼饵没放，并不想真的钓到鱼。
不知过了多久，她真的睡着了。
鱼竿从她身上翻下，动静将她惊醒，她指尖没来得及抓住鱼竿的尾巴，干巴巴看它掉进了湖里。看样子有条傻鱼儿咬上没鱼饵的勾了。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目光迷茫，看看湖面再看看鱼竿，再看看自己，最后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休息够了，站了起来，脱鞋，找了根木枝准备够鱼竿。刚拿来木枝，还没试长度如何，哪知湖对面闪出个人影，脚尖轻点湖面，顺带将鱼竿捞起稳稳的落在了她面前。
“依兰小姐，给你”红月笑得唇红齿白。
依兰看的一愣一愣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红月刚好经过，看到你想捞鱼竿，就帮你捡来了。那你继续钓鱼，我去采点茶叶去”。
“哦哦，等等。你去哪采茶叶，我也要去！”她穿上鞋，匆忙跟了上去。
阁楼后面的小上坡上种了小半片的茶树，她记得这里以前没有茶树的。“这是蔻柠种的吗”？
“对，我以前也来照顾过蔻柠小姐，这片茶树是我们一起种的，她说雪儿很是喜欢茶树……”话说到这，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干笑一声“下雪的时候茶树特别漂亮，国师也喜欢喝茶。依兰小姐你呆着吧，我采一些便好。”
依兰懒懒散散晃悠了一圈，手里捧着一小捧的茶叶递给她“看来你以前在阁楼呆过，对这里很熟悉”。
“嗯，不过我在的时候，国师大人还在游历，依兰小姐也还没回来”
“哦？你说我还没回来……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在这里过，而不是第一次来。我不记得见过你”
“呃”红月慌乱的理了理头发，白皙的脸上因为打理不精细有些污痕“我，我只是猜测，这片阁楼是国师大殿的重要地方，外人是来不了的，加上您还出入药房的要害处，一定是来的比红月还早的”。
“你这么分析也有道理”她又采了一捧的茶叶放进她的背篓里，拍了拍手“那你继续，我先回去打坐了”。
半山腰处，红月的眼眸紧紧锁着依兰的身影，直到她下了山坡走进小路中看不到身影。“为什么她长得和雪儿一模一样，完全一样……连口味都一样”。
依兰正想回去打坐，养成习惯后一天不打坐都不舒服了，没成想水涵已经在书房，撞了个正着。“要不今天就休息吧”她说。
“你打坐三柱香，晚上可以让你出国师殿，和安载一起游玩吃饭”
“真的吗！”依兰听言还是不太敢相信“不过，蔻柠都去宫里了，没理由我还要被关在国师殿，我是不是可以自由出入了”？
他摇了摇头“除非你已经恢复武力，可以自保”。
听到这依兰也知道他的意思了，便很自觉地打坐去了，也许是中午吃得少，最后一炷香几乎是熬着撑过去的。
…………
华灯初上，灯火辉煌，往年最热闹的一场庙会一般在国师殿的主殿附近，随着国师殿关闭，最盛大的庙会地便改为这个月老庙了，今日正好赶上十五圆月，依兰拉着安载还有水涵来了庙会的小吃街。
“安载，你想吃什么”她略微激动，第一次逛古代的庙会和小吃街，一时间不知道先吃什么，顿足不知往哪走。“那就那个糖人？还是那个丸子？算了算了还是那个炸果子吧”。
水涵冲她摇了摇头表示不吃，并且站在两米开外不参与小吃行动，安载帮她付了盘缠，在她递过来吃的时，配合的咬了一口，看上去也是兴致缺缺。依兰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吃。直到吃到这条街区的尽头，她打了个饱嗝“我吃饱了，那你们怎么办，晚饭还没吃”。
“我不饿”
“我不饿”
两人异口同声，依兰忍不住大笑出来“我不管了，哎哟我想去如厕，安载，你帮我排队买那边的糖水，我回来喝，等我啊”。
她说完朝着指示木牌的方向走去，水涵远远的看了她一眼，慢慢跟在远处后面。
这里的茅房虽在偏处，但一路上灯火亮着，贴着指示的木牌，茅房外部也装饰的色彩斑斓，依兰解决完后，在侧边洗了个手才出来。
看到水涵在前方十米左右距离等她，她扬起笑容小跑起来，却不想半路从右边脸颊处滑过一支箭，她感到刺痛，应该是划到皮了，箭的速度飞快，紧接着第二支箭飞来，依兰心下一慌，下意识转了个身，却没避开第三支箭，朝她后腹部射来。
“小心！”水涵呼唤一声，出手弹开一个石头撇开了那只箭，一边飞快赶上，拉起依兰的手往街区屋檐下快走。
到了热闹街区，暗中射来的箭便消失了，两人看了对方一眼，面有凝色。
“糖水！”安载在街口的交汇处等着，看他们飞跑过来，以为依兰迫不及待要喝，递上她面前。
依兰看了他一眼，摇头“这里有人向我射箭……”。
安载抬头看了眼远处屋顶，有人影闪过“喝吧，没事”他嘴角平静，眼神看向远处。
水涵站在她侧边，俯首低语“看来已经盯上你了，马上撤回”。说罢，他凌厉的看向安载“你在禾山酒楼可有查出什么异常”。
安载倒是不急，喝了一口糖水，再递给依兰“不过是传言罢了，有传言其实雪儿和月辰王并没有死。”。
水涵蹙起眉头。
“雪儿生前可有什么仇人”他边说着边转向一旁的摊子，挑了个手镯递给依兰“这个好看吗，既然他们还在盯着我们，又不敢在这出手，我们表现自然点便好”。
水涵接过他的镯子，朝摊主扔了个银两“就这个”接着低声问“你知道雪儿是谁？”。
“除了离香还有谁想杀她？”安载低声回问。
水涵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拉过依兰的手腕，以游街的速度混入另一条热闹的街区，安载紧跟在后。
依兰一头雾水，这是要游街还是要撤退，来到一家餐馆前，他们进了热闹的大堂，找到个靠窗的小桌子，点了几个菜。
“你们在这，我出去片刻”水涵起身要走，被依兰拉了回来。
“一起吃吧。我们都察觉到了，他们应该也不会再出手了”。
安载看着她紧握着水涵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倒了三杯茶。
三人坐下，一时无言，气氛还有些凝滞，水涵看着窗外的动静，安载则环顾餐馆，只有依兰托着下巴看着他俩“我说，人家很明显是针对我的，我都不急，你们担心什么。我的脸是不是破相了？”
安载看了她一会，淡然道“滑了一点皮，没流血”。
“你何时知道依兰是雪儿的”水涵发话了，依兰诧异的看着安载。
“就是，知道了”安载喝了口茶“兰儿在梦里喊过月辰的名字，加上你们都是国师殿的人，猜测便知”。
“哦？”水涵也喝了一口茶“在日辰国时，紫衿没告诉过你吗”。
安载指尖一顿“他也许算到了，并未告诉”。
依兰敲了敲桌子“喂喂喂，你们撇开我这个当事人，在我面前说我的事，这样好吗”。
饭后，他们前后走着从后门离开，水涵拉着她跳上了屋顶。安载跟着也跃了上去。
果然，射来两支箭，依兰轻松避开，安载和水涵一前一后掩护着她。
“你们回国师殿吧，这边我解决”安载低声道。
“国师殿还很远啊，他们人不多吧？两三个的样子，我们直接解决吧”依兰提出建议，她此时吃饱喝足，充满了兴趣，那种往日战场上杀敌的兴趣是刻在骨子里的。
再来三支箭的时候，依兰一跃，朝其中一个方向跑去。
“兰儿！”水涵飞身向前拦住他，顺势挥开箭头“你手无寸铁，要如何应付”。说罢往前飞去，扫开箭支直冲黑衣人而去，眨眼间两人已经倒下。
依兰这才推开安载的手跑了过去，“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杀我？”
黑衣人没有回话，她拿起一支箭，在鼻尖闻了闻“有毒？谁派你们来的”。这种蛙毒，她曾经碰过一次，味道记忆犹新。
无奈，那两黑衣人已经自尽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水涵拿着箭支看了一会，“回去罢”。
依兰如泄了气的皮球“这么轻松，没意思，我还想试试我最近练习的效果呢”。
禾山酒楼门口。依兰交待“安载，我下次再出来找你。回去好好休息”。她挥了挥手，转身和水涵离开。
酒楼门口，安载沉默的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久久驻足。
“这就是你要的吗，几个月了才见到一面”背后紫色袍子的男子靠在栏杆边上，闲情逸致的看戏中。
安载转身，也靠向栏杆“你怎么知道她是雪儿的”。
“月老告诉我的”紫衿眉眼一挑，笑了出来“要是觉得月桂国呆着不舒服，随时回日辰国。依兰这丫头片子，我几个月见都没见到。”
“你刚刚不是见到了吗”
紫衿跳下栏杆“你别说，在月桂国，这位水涵师傅和她更合得来”。
“那是因为她恢复记忆了”他呼了一口长气，欲要回屋。
紫衿跟了上去“既然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你也该回去了。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安载摇了摇头。
紫衿跟着摇了摇头。
依兰回到国师殿，躺在平日打坐的地方“啊啊啊，下次我出去你不要跟着”。
“我跟着？不是你邀请我的吗”水涵也盘腿坐在地上，两人虽没喝酒，却看起来醉意熏熏的。
思及此，依兰坐了起来，到他的房间翻起了柜子，翻了半天拿出一瓶酒来。
“哪来的”房间的主人微微错愕。
“很久很久以前，我藏在你的柜子夹缝里的，就知道还在哈哈哈哈”。她大笑着开了酒瓶，自顾自喝了一口“我知道你不爱这种酒，你勉为其难看着我喝吧”。
水涵聊无兴趣的别开脑袋笑了声“上一次我们偷喝酒应该是6年前了吧”
“错，那是你的上一次，我的上一次偷喝酒没那么久远”她喝了一口，满足地仰头看向屋顶“你知道吗，只有这个厅堂的屋顶是最好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在这里我呆的时间最久吧”。说着她再次躺下，蜷缩着合上眼睛“水涵，你累吗”。
没听到回答，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他摇了摇头。
“你把蔻柠都送走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哪天我也不在了，你岂不是真的一个人了”。
“一个人乃是常态，你多此顾虑”他说着爬过来拿过她的酒瓶也喝了一口，再还给她“你想走了？”
依兰晃了晃酒瓶，喝了一大口“没啊，我不是还没恢复武力吗，但我觉得差不多了。我离开国师殿就没家了吧，我舍不得啊”。
“你想去安载那便去罢。如果师父在他也会同意的”
依兰笑弯了眼睛，她很少会这样含蓄的笑。“我就知道了，你和师父对我最好的了。不过安载吧，他也有他自己的生活。我并不着急找他。这酒放了这么多年味道真是好极了”。
她将剩下的酒一饮而下，接着便昏睡了过去，还打了个嗝。
水涵笑着看了她许久，最终站起来，拖着她的手臂将她拖进他房间，抬上床铺盖上被子。而他则抱出被子，铺在地上，简单的和衣而睡，像曾经她赖在他房间时那样。
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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