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魔障
三个月后。
依兰从日辰国的边境线爬上了月桂峰。彼时水涵已立于峰顶，背风而立，远远凝视着依兰朝他而来。
在她爬上最后一块巨石后，他也张开了双臂，迎上她的一个熊抱。
“我爬了三天才到这里！你没有准备干粮给我吗？”她四处摸着他的上身，确认没有带干粮，脸色都暗了几分。
这几个月来，她在月桂峰——日辰国和月桂国交界附近游历，每月登一次月桂峰是她的任务之一，其他时候依兰行踪不定，四处游历散心。
这是她近来第三次，来月桂峰，遇到同样来此清修几天的水涵。
“你今天要回国师殿了？”依兰抬头望着他问。
“恩”他颔首，抚上依兰的脸颊“你呢，可是游玩够了？”
依兰眯着眼摇了摇头“还没够，你要是可以跟我一起到处玩就好了，我就不用每月爬这座峰”。她望向山下，漫无边际的风景展现在眼前，绵延不绝。
“可有找到你想停留的地方”
依兰再次摇头“没有。不过我这不是每月都来这里吗。”
水涵扬起嘴角“我要回国师殿了。兴许你还不愿意回那里”。
依兰思考片刻“我还要练功和打坐吗？”
“随你”他带她进了木屋。屋里烧着柴火，温暖多了。
“真搞不懂你，闭关和清修非要来这里，家徒四壁的。”屋里尽管住人却还是简陋凄清的样子。
“这里是离月桂国、日辰国和赛邵岛都不远的地方。也最难登，最安静。”
“水涵，你不可以不当国师吗？”依兰知道自己抛出了一个轻率的问题，立刻止住“我是说，之前我们在乌梅寨的时候国师殿照样好好的”。
“那时候有宇辰和蔻柠”他看着她，递了一杯热水过去。
依兰在火堆边烤火，大剌剌的喝了几口水“现在不是也有他们吗，国师殿不开放后，本就不面向普通百姓，不那么繁忙了。我一直不知道你想做的是什么”。
水涵轻笑一声，跟着坐下。
依兰莞尔，“我们一起回国师殿吧”，他们终究要回到该回去的地方。
空气沉默了好久，“好”。
以前常常是他们几个和师父一起去写生或游学，但从未有过她和水涵单独出游，加上这几月她独来独往惯了，路上难免沉默时候更多。依兰漫无目的游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国师殿。
归来时，一切如旧，依兰牙关处笑起来隐隐带着酒窝，淡色的利落外伤下还是一脸英气的男子模样。
在国师殿放好行囊，洗漱一番，她便去了禾山酒楼。
有个人，的确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了。
依兰带了个面纱，踏进熟悉的禾山酒楼，闻着熟悉的味道，本以为安载接手酒楼后会有一番改变才是，没成想连一些假山和树木都保留完好。
一时间，依兰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安载。她并不知道如今他的踪迹。所以在门口停留了许久。
踌躇之间，有个少年迎了上来，是生脸，她想要离开，却被喊住了“请问客官是依兰小姐吗，我家主子让我在这等你好久了”。
她缓缓回头，挑眉表示不解。
“请跟我来”
依兰跟着他走向侧边的楼，这是条熟悉的路，是他曾经住过的房间方向。她跟着走了一会，在一扇熟悉的门前停下。少年拱手敲了敲门“人来了”。
“进来吧”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阵淡雅的幽兰香幽幽飘来，依兰抬眉，对上正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少年自动退开了，安载已经站在门口，挡在了大门处。“你来了”他说。
“嗯，不欢迎？”依兰言简意赅，眉目之间清淡而平静，平静的不像之前的她。
男人轻轻捞起她的手，轻轻一拉将她拉进门内，顺势关上了门。
依兰轻轻贴上他的胸膛，在那之前她下意识的抬起手肘挡在了脸前。之前前那场意外之后，但凡要迎面撞上物体前，她都会下意识的保护起脸。
男人看见她的动作，怔在原地，轻轻拨开他的手肘，轻声问“怎么了”。
依兰回过神，挣开他，径自走向屋内“你怎么知道我最近会来”。
他从背后轻轻揽住她的腰身“这就是你快半年才来找我要说的吗”。
依兰站定于原地，安静了许久，才问“你过的如何”。
“挺好”
面纱之下，她苦笑一声，转身对上他的眼“你还是在这个房间”。
“你呢，这些消失的日子里，过的如何”
看着他真挚的眼神，依兰有些语塞“一言难尽，我来和你打个招呼，待不了太久”。
安载下意识的拉住她的手“你还要去哪，为何要隐藏你的踪迹”。
依兰感到眼眶一阵湿润，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我说过，我有时候喜欢安安静静的生活。”
“你回国师殿了吗，还是其他哪里，告诉我，我不会打扰你”安载欲要摘去她的面纱，依兰却扭开了脑袋。
“你这么多问题，我感到有些压力。安载，我也不是以前的依兰了，拜托不要问我太多了”她转身走向桌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摘下面纱，喝了一口，这才转身面对熟悉的人。
安载看着她许久许久，久到似乎空气已经消失，然后才一步一步迈向她“发生什么了”。
“如你所见”
她的脖子上有一条疤，下巴的下缘也有一点，但下巴毛细血管比较丰富痕迹并不明显，只是张嘴和抬头的时候脖子靠近下巴处的疤痕还是十分明显。她已经很久不看镜子了，虽然以前也不经常看。
“兰儿”他伸手触上她的下巴，轻轻抬起，看了许久后，俯身欲要吻她。
依兰不经意的走开了，保持了距离。“我来看看你把禾山酒楼打理的如何，看起来一切都没有变化，包括这个房间”。
“兰儿”他轻轻触上她的手指，轻轻牵着“因为这个才故意失踪吗”。
她轻笑一声，带着酒窝，眼眸黑黑的不见底，滑稽而又退回稚嫩的样子，复杂的样子。“安载，你现在生活的很好”。
“你现在住在哪”他上前，扶住她的双肩问，语气带着质问。
“怎么，吓到你了？我已经接受这一切了，你何故如此激动。没人伤害我，是我自己发生意外受伤的，可以了吗”。她冷淡的娓娓道来。
安载捧起她的脸，轻轻低头，却还是被她避开了。
“安载，不要这样了。这么久，你该遇到其他人了才对”。
“我想你出现在这，应该不是要问我这些的。”他将她揽进怀里，吻着她的发丝“我知道我找了你几个月还找不到的时候，就该放弃了。除非你来找我，否则我永远见不到你了。你知道这种感觉吗，没有通知的消失了，怎么可以，我们说好的……”
“我这不是来了吗”她回给他一个拥抱。
“你从国师殿过来的”他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今晚还回去吗？”
“当然。我就该走了”
安载只是望着她的眼睛，带着死寂的黯然“兰儿，若我挽留，有用吗”。
她抿了抿唇，正欲回答，他却低头触上了她的唇，轻点后便松开。
“我和水涵说了会回去的，来日方长。”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你身边吗”他悠悠的问。
“算是吧。我要回去了”她戴上面纱，走向门口。
安载站在原地，带着与这个温暖的房间不匹配的萧瑟和幽怨，如外面的秋风一般，“那容许我送你回去罢”。
依兰没有再制止，两人并行慢悠悠的走向国师殿，这条路还是熟悉的。
“日辰国的乌梅寨你还有回去看过吗”。
“我一直都派人在照应着”
“是么，我之前去居然找不到乌梅寨在哪了”
“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乌梅寨的新去处，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依兰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是我和这个世界的起点。但是安载”依兰停下步伐“你这样我们会一直纠缠不清的”。
“纠缠不清又如何”虽然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耐烦，他还是镇静的回答。
“我，对儿女情长还会有意思吗，你觉得？”依兰一步步紧逼，靠近他，气势逼人。
安载眼角闪过一道光芒，“对我有意思就可”。
“安载，你变了，变得更让人想抽你了”她还是莫名的来不及思考就举起了手臂，要一巴掌挥过去。
真的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就有了这个反应和动作。事实看来，“狗改不了吃屎”是真的，她本性如此，不管一切如何变化，她还是她。可惜落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点，已经迟了。
安载却满意的笑了，似乎比她刚刚答应留下来还要让他开心。他扬起的嘴角久久未放下，挨了依兰一个巴掌后却露齿而笑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依兰嘴角扯了扯，心下觉得他这段时间真的又疯了不少，更是无可救药。转身就走。
安载紧紧跟上，“兰儿，现在可觉得舒畅一些。这个样子的你最是真实。”
“你这病得不轻的样子也很真实。你该看看医生了，跟着我干嘛！”
“送你回国师殿。”
“到了”她停住脚步，瞪了他一眼，语义不善。
安载轻拉住她的手“兰儿，我向国师申请出入国师殿，如何。”
“不行，我不同意。这是国师殿，与你无关之地。”
他眼神暗淡几分，继续问“刚刚兰儿为何生气”。
“安载，你为何嬉皮笑脸拿我打趣？认真一点了，毕竟连我都认真了，我看起来好欺负了吗”她环肩带着兴致问。
“安载只是高兴，不管何时，兰儿还是兰儿而已”
依兰顺势踢了他一脚，看到他俯身抱住一只小腿才满意的抿唇“那你回去吧”。
……
本想安安静静的看看许久未见的安载而已，没想到气氛如此。依兰回了国师殿便回房换了起居服，这才去书房找水涵报到。没人要求她报到，她只是想这么做而已，告诉水涵她回来了而已。
“我回来了“她推开门，迎声道来。
水涵果然在书桌前，他将灯推开了些，抬头看向依兰。“回来挺早的。你们许久未见，我以为会很晚”。
“哈哈，我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回来了。我打扰到你了吗”
他微微摇首，放下卷子，起身将窗户关上。“晚上天凉，你怎么不披上外套”。
“我来看看你”依兰环顾书房，看到角落里已经搭好了简易版睡床，且铺好了被子“你要睡书房吗，今天？”不是说好了，他把床铺在自己房间吗，无奈依兰已经习惯最绝望的时候醒来有他在。
水涵抿唇，沉默了片刻道“毕竟你还需要独立的空间，我在那恐有不便”。
“不便？”依兰微微上扬尾音“怎么会呢，你在这我才不乐意”。
水涵的眼里波光荡漾，微微叹气“兰儿，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当真没有考虑全面，我在这边陪你，一样随时会在你身边”。
依兰心里不由得一阵哑语，果然还是水涵，一出口就堵死她的退路。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样呢。“你也说了，我还未出阁，为何还要顾忌这些男女忌讳，我没有夫君，不需要看谁脸色。我不管，我就是要离你近一点，我在书房也搭个床铺”像一起露营那样。
水涵心下知道她开始发挥自己撒娇耍滑的技俩，起身将他的木床搬回去，依兰也得逞的帮忙抱起被子，往卧室而去。
铺好后，她自行躺进了简易木床之中，“为了不让你太委屈，今天你睡大床，我睡这里吧。我腰好。”
水涵从上往下看着她，静默的注视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嘴角却是微微扬起的轻松模样。依兰自然拉起他的手，将他拽到自己旁边。
“之前，我们挤过比这还小的床，一起吧。”她拍了拍自己身侧，让出一个足以容纳他身子的空位。只是在这简易木床上，实属有些拥挤。
水涵观察了一会，摇了摇头“兰儿，你还是不懂。未出阁的女子，非紧急情况不得如此”。
依兰皱起了眉头，坐起身子，厉声起来“水涵，你不要在一直强调我未出阁好吗！我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还半毁容没人要了可以吗。我不需要出阁！”
他欲言又止，坐在她身侧，并未出声，过了许久，俯身将依兰打横抱起来，放在大床上盖好被子。“我在这陪着你，好好休息吧”。
依兰知道他又让着自己了，和多年来一样，她也不想再继续任何话题，抓着他的一边手指头，侧身满足的靠在枕头上，一个劲的盯着他看。“水涵，你希望我早点嫁人吗，那你不会舍不得我吗？蔻柠说，我要是离开国师殿你就只有一个人了”。
“现在不是需要担心我的时候”他温润的声音传来，依兰满足的合了合眼睛，粉唇轻抿。
“所以，我是说，我不会嫁人的，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真的，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不是因为我受伤后变得更依赖你的原因。”她慢条斯理的呓语碎碎念着，对于他是否在听并不在意。
依兰感觉一只手触上了她的脸颊，她睁开了眼睛，望着灯光下面容十分虚幻的水涵。看到他启唇“你不是不嫁只是时候未到”。
依兰愣了愣，眨巴了会大眼睛“那要不，我嫁给你，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她抬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然后将手塞进被窝中，帮它暖一暖。
水涵的眼底平静的看着依兰，最后晃了晃头，低声道“兰儿，不可玩笑”。
这个时刻，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由哪个脑神经，哪条脑回路发出的，话已经出口。
依兰别开脑袋，翻了个白眼后才又转回头看着他“虽然，我没有成过亲，也没看过别人成亲。但我觉得，是你的话，我很乐意，水涵，你要不答应我好了，反正你也没有想娶的其他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依兰”他面露正色，坐直身子，和依兰保持了一定距离。
“我知道”她跟着坐起“你要不考虑下嘛，你知道我一直都坚定的不成婚的。但是和你，不一样，我们可以永远这样在一起。不用顾忌对方是否爱自己，是否会离开自己，更不用生孩子。我们足够了解和信任彼此。”
“你很自信，兰儿”他含笑望着她“你对我没有感情，只想找个理由捆绑在一起”。
“那可不是。”她扬起脑袋，信心满满。“让我想想啊，你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呢。”她开始自顾自寻思起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你对成婚后的夫妻关系有顾虑？我们可以约定好像现在这样，不再进一步的肢体接触，也可以约定不过问对方的私事，保障互相不受太多影响……”
“兰儿，成婚后，你就不能在胡来，不能在外和别的男人玩闹。我想你还没考虑到这一点，现在你并不适合进入这个阶段”。他娓娓道来，打断了依兰的胡言乱语。
“呃”依兰语塞，愣了半晌，最后投降“好吧，你提醒我成婚是件多麻烦的事情”。
“男女为了坐享成婚后的便利而结为夫妻，就如同为了解决眼前燃眉之急而服用了一剂毒药一样。饮鸠止渴，不可谓不愚”
“嗯”依兰应和着，微微垂下头，她知道水涵是不打算再跟她玩笑下去了“好吧，我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世界好危险，我本以为我练功努力，身强体壮的，无需和男人成婚也可以活得洒脱自由。可是，上次的意外，让我知道，人生是无常的，意外随时会降临，也许我很难一个人走下去，我也会害怕，害怕下次再撞到了，你不在，别人也不在，想想我就觉得恐怖。这就是代价吗？”她说完将自己眼角酸涩的液体硬生生挤了回去，小心抬头看着水涵。
却在中途被拥入一个怀抱，“并不是”他低声回答，轻抚她的额头，“那个意外发生时，邵西在你身边。有的意外，无论如何都会降临，不论是王公或平民，结伴或落单，落魄或富贵。人生本如此，也仅此而已。害怕，是你面对自我的无力，虽然害怕，但你了解真相了不是吗，害怕不是别人告诉你的，而是你自己感受到的，它也很可贵”。
依兰看着他，嘴角慢慢垂下，目光空洞“很可贵吗？”
他微微叹口气，垂下眉眼。“你知道自己很渴求一个绝对安全的选择。你知道自己的渴求，只是不知道如何实现而已，通过否定现在来寻求别的方式。但兰儿，如果本就不存在所谓最安全，岂不是要否定自己一辈子？你的感觉是真实的，人会恐惧，会无力无奈，就算身为国师也一样，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恐怕要解决生命存在本身了”。
“对不起”依兰瘪了瘪嘴，突然间感觉心里堵的难受，鼻子泛起酸涩的味道，止也止不住的湿润了眼眶。她立刻再次垂下眼帘“虽然我无法完全消化你说的内容，但我知道自己现在太脆弱了，太无力了，太想结束这种感觉了。甚至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结束这个困局！”
“兰儿”水涵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稍稍仰头，晶莹的泪珠生生被她压了回去“不管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这就够了，不是吗。如果有一天，你或我发生意外，我们都接受”。
“不要，我不会接受的！”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我就是无法接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真的可以像现在这样平静接受吗，我不行！”。
很快，一双手环上了她的腰，以几乎折断她腰身的角度将她抬起。水涵对着她的眼睛“当然，我不会很平静，会很痛苦，那就痛苦。除此外，还要如何。师父去世时我们都痛苦过了”。
依兰吓了一跳，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水涵，像是被附身了一样“水涵。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总是让我什么都不要做，我不觉得这是对的”。
时光静止，待两人拉开距离时，水涵的声音响起“对我来说，无路可退时，呆在原地便可；越是困局，越是没有良策，越不该在一堆毒药中挑一瓶完全无效的毒药？你已经结束了眼前的痛苦，却还想要将今后一辈子的痛苦一并杜绝了，是否太过魔障”。
“是的，我已经魔障了，已经魔障很久了！在这个魔障的世界里，我还妄图保持正常！你还妄图要我正常？”
水涵站起身子，依兰有几个瞬间几乎不太敢直视他。过了良久，她伸手擦了擦嘴巴和眼角“我知道了”，然后站起身，套上外套往外走“我想出去走走”。
游离之间，水涵跟着走出门外“兰儿，如果为了躲避痛苦，带来了更多痛苦，何不如接受。你若接受了自己的残缺，自然也能接受世界的残缺”。
“水涵……”依兰呆呆的转身看他一眼“我什么也不想听，我知道在你看来一切乃人之常情，我只是害怕而已”。
“好，你的每一个表达都是有意义的。”
“那你呢”依兰仍旧拉着他的手“你做到可以接受所有真实情况了吗”。
“比起短暂的美好，我更享受长久的痛苦。”
“你已经病了”她强调。
“你总会明白，痛苦是基调，美好是可有可无的点缀，主次不可颠倒”
依兰不解“为什么，这么复杂。我向往更美好，不是绝对的美好，有何问题？”
“如果向往绝对美好，至少有边界，而你说的更美好，无穷无尽。”
依兰安静的合上眼睛，泪水终于留下，角落里的月辰还是不可避免的重现了。她握紧手又松开“若再继续呆在国师殿，我早晚会疯掉！”
“这一路来，我见过你太多的试错和放手，兰儿，若只追寻你自己，会离你的美好更近”
“对不起，我只是个俗人，和这个神圣的地方有些不搭”她垂下头，任泪滑落“你也不懂我，水涵，我想出去散心几日”。
“好。”
“我很有压力，在这，我需要按照你的价值来生活。而我，只想一边活着一边试错，这辈子我也不想像你一样接近完美。我想当个俗人，有罪有恶，有喜有怒，有欲有嗔，有恨有恼。及时行乐。”
“兰儿”他再次走向她身侧“看着我。你考虑好自己的真实感情便好。是与否没那么重要，真实最重要。你真实的感觉是什么，恩？如果是以上，我都为你高兴？行乐可以，行乐又拒绝恐惧，拒绝痛苦，便要出事。”
“好。可是我就是真的很想很想，可以无忧无虑一段时间，我好累，快累死了。”
“那就休息，不要在明知境遇颓丧之时去寻找乐趣，就像在阴雨天去寻找太阳，你找不找，与它无关。雨停了太阳自然会出来，我让你什么也不做，是因为这样你更轻松”。
“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我得到安慰的地方”依兰看着他“我不需要一个开导我的国师！”。
水涵低眉，目光紧锁着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良久后道“得之不易，失之愈痛。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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