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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出征


翌日,宋昉从翰林同僚处听闻“太子殿下”四个字时,朱载堂已经连夜奔赴南直隶,调南直隶之兵平乱。

        这一次湘淮两地突然平地起战事,超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不说湘地如何,淮地向来富庶,每年所交漕银数倍于其他地方,做生意的商贾也极多,称得上藏富民间。钱财还算其次,那里文风极盛,三甲头名的士子,虽然比不得江西霸榜之多,也曾接连几届有所斩获。

        自古以来,能生战乱之地,不是穷到吃不上饭,饿极而反,就是富悍到可以谋国,才武德丰沛。淮地称得上富,但绝对不悍;湘地的风水虽然养出吃得苦,耐得烦,不怕死,霸得蛮1的湘人,却悍而不富。

        事关重大,皇帝怕底下人有心推脱罪责,行瞒报之举,斟酌之下,还是派了朱载堂——他乃一国储君,镇得住场子,对有罪之人,也绝不会姑息。

        这是朱载堂第一次领兵出征。

        过了半个月,杳无音讯。

        宋昉站在红木书案前,眼神直愣愣盯着前方,一看就知道在想事情。手凭着习惯,撩起一边纱袖,将笔往砚台那一送,重重一压,羊毫瞬间吸饱了墨汁。

        抬笔,浓黑墨汁从笔毫上滴落,滴滴答答地坠在桌面,砸出一朵朵小墨花。袖子放了下来,不再继续收着,一下子垂到桌上,转瞬便被墨汁洇湿,染成一片乌黑。

        他另一只手摸索着宣纸,又随手放好镇纸。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写,还是朝前发着呆。

        “啪——”

        宋昉被天外飞书吓得一惊,差点把手上的笔都甩出去,他长睫一抬,不解地看向扔书的梁伯仲,“尚卿,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在做什么?”梁伯仲原本好好看着自己的书,偶然一瞥,发现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像一根呆竹子。

        他原本不想理会,再抬起眼来的时候,发现这人走神都快走到凌霄宝殿了罢?连垂下的半只袖子快被墨汁染透都无所察觉。

        “我?”宋昉满脸疑惑,才回过神来,觉得在痴爱读书的梁伯仲面前空耗时光不学习,他有些不好意思,找补道:“哦,我在练隶书。”

        “平心静气,才练隶书,不是练了隶书,就心中平静”,梁伯仲一脸不忍再看模样,伸出一指示意他看看自己袖子。

        宋昉顺着一看,只见半只袖子墨迹重重,而他身上墨香四溢。

        哪怕是才学书画的小儿,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他哭笑不得。

        梁伯仲已经重新拿起了书,没看他,自顾自说道:“我看你今日还是读读经罢。”

        宋昉低头看一眼他扔过来的书,黄封黑字,正好是一本佛经。

        这里不好换衣裳,他又怕回去被他爹说、被打手板,忍着半只袖子脏污的难受,拿了佛经过来,一字一字默读。

        也许是佛家显灵,他终于平静了下来,还把佛经带回家中,半躺着秉烛夜读。

        不是不想入寝,可读经时还好,一搁下,总是不自觉地担忧起朱载堂,怕他出什么意外。

        将帅之才,多出自天赋,冠军侯霍去病善于擒贼首于千里之外,最终封于狼居胥山,确实剽悍无匹,可这等人物千百年才出一个。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出了什么事……

        偏偏半夜时候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总没个停。

        宋昉又想到雨天路上必定湿滑,那么马蹄就容易打滑,凭他是什么天降帅才,少不得要伤筋动骨。心中急促一痛,像被人用针刺了,他骤然喘着粗气坐了起来。

        不知哪里灌进来的风,猛地一吹,烛火瞬间熄灭,屋内一片漆然。

        白清一贯在外间坐卧,常常是听了他安寝动静才放心安歇,怎知他今日格外不对,翻来覆去,起了又躺。

        她蹙眉想了一下,想到什么,睡意顿时一消,起身随手披了一件水红色外裳,踅进去瞧。

        天公下雨,冷月被云雾遮掩,不再倾洒月色,屋里比往常还黑漆漆的,只有一个坐着的人影分外清晰。

        “少爷”,白清放轻了声音,慢慢走过去,探手摸了摸宋昉额头,摸到一头冷汗,唬了一跳,忙从床前矮凳那里抓来巾子,坐在床边细细地给他擦着,“怎么了?有什么事都不着急……”

        宋昉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头倚上去,散着鸦鸦的长发,神情迷惘,“我不知道,白清。可我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白清想起那些老嬷嬷碎语,说有孕之人是会多愁善感些,柔声安慰着他,“这都是正常的。奴婢听人讲了,这段日子过去之后,慢慢就会好。您不必着急。”

        见宋昉依旧情绪低落,她想到为母则刚的俗语,狠了狠心直接说道:“就算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腹中孩儿着想,不拘郎君还是女郎,将来都能为宋家撑起门楣。”

        “您若是忧心太子殿下,那就更不必了,奴婢听外头人说,殿下是文懿皇后之子,必定会百战百胜的!况且那么多将士在,哪里伤得着太子殿下?”

        “孩儿?什么孩儿?”宋昉一阵发懵,他虽因乍与朱载堂由于战事分离不习惯,腹中孩儿这句话,还是在昏朦之中给了他重重一击。

        不再靠着白清,坐了起来,头发垂到腰窝处,显得往日藏在肥大官服下的细腰愈发纤弱。

        白清一脸郑重,“您不必瞒着,奴婢知道分寸!”

        宋昉无奈道:“若是真的,我何必瞒你?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说我……”

        “有孕”两个字,宋昉不好意思说出口,一句话说得半遮半掩。

        “奴婢……”

        白清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猜错,连忙起身,慌里慌张解释道:“您那天穿着檀香衣裳回来,里衣都透着那股子香,奴婢就以为……然后老爷找您过去,您不过吃了几口饭,奴婢听说,若……”

        她心虚地瞥一眼,“是会胃口不好,吃得少。”

        “你就不能盼着你家少爷点好?”宋昉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若是真的,我双腿怕要被我爹打折了去!”

        白清红着脸,极为不好意思地给宋昉行了个礼,低声补充道:“奴婢错了,原以为少爷瞒下这件事,是想偷偷给府里添丁加口。”

        宋昉道:“你当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还添丁加口?就算……是真的,能添到咱们家里?”

        白清嘀咕道:“难不成平白叫人夺了去?他们可是少爷的孩子!”

        “没有丁,也没有口”,宋昉冷静地打断白清的话,“你去歇着吧,我也睡下了。”

        他怕自己要是再听下去,会忍不住把从小陪自己长大的丫头丢到外头去。

        白清意识到自己想得过头,又给宋昉道了一遍歉,服侍他躺下,又给他压好被子,“夜里凉,您不要冷着。有什么事,明儿一准儿好了,不必忧心!奴婢去了。”

        宋昉答应着闭上了眼,被她这么搅扰一通,沉沉的睡意袭来,果然陷入梦乡之中。

        南直隶,都指挥使司。

        一身暗纹玄衣的朱载堂坐在位子上,与在京中不同,在这里,他的冷厉不再遮掩,明明是一样的剑眉星目,此时多看一眼都觉得莫名心悸。

        手边搁着一口精钢所制宝剑,剑身已然安静入鞘,木制鞘身花纹简单大气,剑柄末端卧着一条伏龙。2

        四个兵士挺直腰杆,恭敬立着,眼中分明可见敬畏,每人抓住舆图一角,将其斜着一定角度立起来,便于堂上之人一观。

        陈仲奕站在地图之前,已讲了一会儿敌情,此刻用手指点了两处道:“得斥候所报,湘淮两贼处皆有相当骑兵,马匹得之不易,何况拥百匹之众?且骑兵难练,远非庶民可以为之。臣猜测,或是同一人在两处操纵。若要确实消息,还须探得马匹从何得来。”

        朱载堂道:“此是一事。河防之设,也当尽心。现下他们人数不多,虽有骑兵,闹不出大气候,一旦渡河而来借了势,必然难以收场。”

        他还想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持续不断的铿铿锵锵,隔着屋子都能想象到外头必然是一片刀光剑影。

        原是在远处,渐渐地,越来越近。

        “殿下,快走!”

        “殿下,快走!”

        “殿下!”

        一声声惊呼从远及近,可以听出不是同一人,而是数个兵士。

        刺客来得太快,他们只能用着最古老的方式传递敌情。

        “倏”的一声,紧闭的木门从外头被喷了一股殷红。

        四个士兵早把舆图一扔,纷纷抽刀护在太子周围,陈仲奕也缓缓拔出剑,面色冷峻,严阵以待。

        “咣——”

        外头之人狠狠踢了吐血之人一脚,借他尚且温热之躯踢开了木门,那人进来后就直挺挺倒下,身后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只是为了确认屋内有人。

        陈仲奕与士兵们更加紧张。

        忽然,窗户一阵窸窣响动,无数箭簇穿透窗户纸,从四面八方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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