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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诡计


等到宋昉提着沉重脚步走出户部正厅,方才还算晴朗的天气转身一变,乌云罩顶,不过一会儿,大风狂作。

        几处窗架被风吹落,接连“啪嗒”几声,自动闭了,各处门也都次第紧闭。

        他只好在宫檐底下等了半刻钟,不见停雨架势,隐晦地朝胸前看了看,扬袖遮头往前冲,冒雨冲回了福建清吏司。

        清吏司诸人在一处办公务,却单辟了几间屋子,说是堆陈年旧牍,实则是取了名目做各郎中、员外郎的休憩之所。

        这等屋子修得如书房寝居一样,麻雀虽小,五脏六腑俱全,简单地放略窄的黄花梨睡榻,一张圆桌,文竹在上,还有一扇檀木屏风,。

        宋昉的衣裳湿答答地往下滴水,鞋履也被雨水浸透,整个人泡在水里一般,难受得很,马不停蹄地往自己憩所而去。

        偏偏路上还遇到那个偷偷给他传小话的郎中。

        那人见宋昉淋得狼狈,脸上也不知从哪沾来的一点点白泥,脸型比平时更尖瘦一些,怀疑自己看错。

        又看他显然是乍一被淋,冻着了,牙关都在磕绊,忙噼里啪啦说道:“方才北平清吏司来人,说办公之所已经辟好,宋郎中明日一早去就行了,有关文牍,一切都备着呢!”

        宋昉随口谢了他后,五官皱在一块儿打了个喷嚏,鼻头都红润起来,更加快了步子。

        拿起宽巾,他把尚在外裳之上的雨珠扫落一遍,嘴唇有些发白。重新再用宽巾在身上吸一遍水,还觉得里头湿润得厉害。

        稍尖的下巴衬得他愈发虚弱,垂睫一想,转身把门户一闭,还小心翼翼地上了门后木栓,赶紧换了木屐,赤脚往屏风后去。

        不一会儿,终于换上了干燥衣物,肌肤总算没有被水浸着的难受,但他给自己身上这件道袍系着腰间衣带的时候,才发现不太对劲。

        带子浅红,与身上道袍主色一致,衣缘处还包了白边。

        此处不设铜镜,他不知道自己如今什么样子,但是遭雨淋湿长头,他不得不把半束的发冠拆了下来,披头散发着。随手往脸上一抹,还发现指尖沾了细腻的玉簪粉,用指腹一揉,有一股滑润的触感。

        现在这个样子,即使他用力裹紧了不太听话的某处,若叫人进来,恐怕也要惹出不少风波。

        宋昉长发垂到腰际,弯腰搬了条凳子到门后,倚门搓揉着长发,把原本是极顺的揉得毛燥。

        一垂眸,见到那粉中透嫩的衣裳颜色,不忍再看地移开眼。

        如果说没有这场雨,当务之急是禁军迁居,下了这场雨,当务之急就变成了谁也不许从此门过!

        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呵欠打了十来个……

        “宋郎中,姜汤。”

        清润之声从门外入耳,一下子惊醒了他。

        “不用,你且端了去,我不喝此物。”宋昉连忙压低声音拒绝,生怕迟了一秒,那人就要破门而入。

        不紧不慢的声音继续传来,“淋雨吃姜汤,可以驱寒,宋郎中何必拒绝?”

        “我……我体内燥得很,多亏这一场雨”,他用手指玩衣带,绕了一圈又一圈,还信口胡诌,补充道,“吃了它,便阳气太盛,实在不好。你将它端回去罢,好意我领了。”

        “阳气?”那人略带轻笑的声音传来。

        宋昉把玩衣带的指头一颤,隔着门缝,悄悄儿地想看清楚究竟是谁,瞧了三四眼,看不到外头,才压着嗓子问:“你……”

        那人以指叩门,“是孤。”

        宋昉把凳子往侧边一搬,一抽门栓,将门开了一个窄长小口,往他身后看了几眼,把人飞快地门外拽了进来。

        又关门、放门栓,一气呵成。

        朱载堂手上提了一个双层的景泰蓝食盒,明明是极尊贵的身份,做起这些事来却也顺手,随手搁在圆桌上,坐着等她。

        “你不过来?”

        宋昉仍旧坐在凳上,一脸紧张,“我得严防死守!”

        “孤眼下没打算动你。”

        朱载堂一进来就看到宋昉一身浅红,鼻头也红润,又散着头发,像一朵温润山茶花,缓缓地在他眼前开着。

        说出来的话却气人。

        宋昉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招人,因此说出来的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他这么一说,倒让她知道这个人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绷着一张小脸,宋昉用压低的气音严肃道:“殿下,臣的意思是,您太冒险了!”

        “差点洒了。”朱载堂把食盒盖打开,浓郁姜味瞬间溢满整个憩所,惹得人鼻腔发痒,他把白瓷碗中所盛淡黄姜汤取出来,“确实冒险。”

        宋昉讨厌喝这个,想混过去,眼神乱瞟,“眼下正是办禁军之事的时候,您怎么可以随意来此处?若叫人看到,要说您来户部勾结人了!”

        朱载堂又取出一碟什么东西,不必看,单从钻入宋昉口鼻的桂香她就知道是桂花糕。

        “难不成初明想,以口相渡……”

        不待他说完,宋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坐了下来,将白瓷碗夺过来,仰头一喝,难喝得眼泪都洇湿了眼尾,水痕点点。

        眼尾那一点点红,加上身上浅红道袍,像是偷穿了谁家大人衣裳的模样……

        “乖”,朱载堂伸出手掌摸了摸她脑袋,摸到仍显湿润的厚厚一把乌发,抬眼淡漠看她,“头发这样,不怕以后头疼?”

        平常一句话,里头却有怒意。

        指责他冒险,不生气;头发湿了,生气。

        宋昉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郎君怎么像极了话本里头一见檀郎就昏头的大家小姐。

        不过她可不敢让朱载堂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拈了一块桂花糕,张口咬了一半,含糊道:“麻烦。”

        “是娇气,不肯多动一根指头。”

        朱载堂取了干净宽巾来,替她仔仔细细又拭了一遍,淡淡发香从其间散出,盈满他的手掌。

        宋昉由着他弄,“殿下,臣方才说的话您听到了吗?”

        “听到了又如何?你不喜欢就孤,孤只能亲自来就你,有何不妥?”

        朱载堂觉得若他与宋昉有一个女儿,也不过如此了。送吃送喝,还得操心身体康健,老父亲一般劳心费力。

        “可现在是多事之秋……”宋昉咽尽一块,拣第二块小口抿着。

        朱载堂站在她身后胸腔震动,似笑非笑,“这等事就叫你急了?往后那些个更大的事,还得孤帮着你理?”

        宋昉想要扭头当面辩驳他,却被人按住肩膀,叫不许动。

        三千青丝在人手中,她不得不低头,乖巧地按原来姿势坐着,“怎么不大?禁军在京中势力盘结,如今要分一半到南直隶,先不说那些个田宅如何处置,单要把这一半分出来,就何其难?被择中搬去南直隶的,指定是不乐意。朝中呢,陈都督和舅舅不同意,想来成国公也必然反对,军中之人,最是怕重文轻武,这件事必定上下一心,来阻你做好。”

        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又偏要您来做。”

        她的头发又被擦了一遍,还有些湿,但不再连片粘连在一块儿透出冰凉,朱载堂把宽巾一掷,坐了下来,开始极有兴致地玩她的浅红衣袖。

        “那又如何?”

        态度相当倨傲。

        宋昉用膝盖碰碰他的,亲昵中带着好奇,“殿下已有万全之策?”

        朱载堂是守诺之人,他按住那人膝盖,不让动弹,久握兵刃的手摩弄她袖口的那一圈白缘,岔开话题,“柳清章为难你了?”

        “清吏司里有您的人?”宋昉凤眼一眯,“不对,不止,柳侍郎那里也有。”

        朱载堂不置可否,“孤会给他找点事做。如今他太闲。”

        “会不会伤及三皇子?”

        朱载堂淡淡一笑,“他倒想和他绑一块儿做些什么,没什么机会罢了。”

        雨来得急,意味着去得快,暴风骤雨的土腥气,终于被雨后清新味覆盖,从窗户麻纸处透了进来,闻则舒畅。

        宋昉深深嗅了一口,“那就好。”

        什么事情在他手里,好像都会被摆平。

        朱载堂也有意告诉她一些事情,“你上回提醒孤再去查一查那个女人,查出来倒有点意思。说是农女,先前的身份是假的,如今算是父母不详,经陛下身边和尚之手,塞进宫里。说本分也本分,也就做过一两件出格的事。说不安分呢,最近在结交……。”

        他想到什么,特意不说。

        宋昉以为是不可言说的机密,很理解道:“殿下要小心。”

        朱载堂顿了手上动作,轻握了握她手腕,“日后与你说。”

        宋昉想到一段记忆,脸色微变,“殿下,您不会还想着堂前教子罢?”

        “宋郎中!您府上来人了,说给您送东西。”

        宋昉一惊,忙踏着木屐过去,又急匆匆踏回来,在屋里饶了半圈,找到什么似的,急忙抓住朱载堂的手,把他塞到屏风之后。

        他身躯高大,在里头难免逼仄,朱载堂显而易见的有些许不悦,宋昉想走,却被人揽住腰。

        “宋郎中?“

        宋昉被外头的人催,被里头的人逼,眉目一刚,闭眼吻了吻他左侧下颔线。

        那人没有动作,只是弯腰,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在腰之手不放人。

        宋昉没好气地似怒似嗔地瞧了他一眼,一踮脚,飞快吻了一下他的唇珠。

        转瞬即离。

        随之腰间之手松了,朱载堂突然提醒道:“可以叫他们搁在外头,你去取。”

        宋昉眼睛一亮,依样画葫芦地说了一遍,等听到他们离开,将在门口的一个木篮取了进来,转念一想,气道:“您怎么不早说?”

        朱载堂在淮地一遭,遭埋伏无数,刺客不断,对兵法中的两计逐渐娴熟:一是示敌以弱,二是诱敌深入。

        他道:“是孤不好,没有在初明第一次吻我时便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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