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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中惩


李矩不愧是皇帝身边大太监,即使已到湘地的释惠和尚也没有动摇过他位置。

        寥寥数语,他把皇帝的意思传的清楚。

        第一,皇帝只挑十个人罚,这十人由太子挑出来。

        第二,再有闹事者,革军为民,子孙科举永不录用。

        第一点,皇帝退了一步,只挑十个来罚。第二点看着不显,但闹事者不可能免受夹棍而离,百来棍下去,非死即伤。再加上军籍之人贬为民,无田地过活,身又残疾,就算一时活得下去,也不长久。更绝了他们子孙日后入仕翻案的念想。

        外头的谣言乱语四处窜飞,寻常些的人定然受不住。朱载堂跪在乾清宫前的身形依旧清正,如一座定住的山。

        李矩说完之后,上前朝他行礼,“殿下,陛下说您不必猜,他不会害您。”

        朱载堂唇角一挑,相当识趣道:“儿臣谢过父皇。”

        几位武将还想再求,他隔着重重人影望去,陈都督见他眼中喜怒不显,心中更觉于无声处听惊雷,狠目压下欲起身请罪的武将,那些人敢怒不敢言地闭上了嘴。

        ……

        不知乾清宫前局势如何,北平清吏司里的几位郎中已经等得不耐烦,“宋郎中,要不你去慈庆宫探探风声?”

        他们不敢叫宋昉直接到乾清宫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慈庆宫打探一些消息回来,安一安他们的心。

        宋昉刚想说些什么,另一个郎中立马附和道:“对对对!宋郎中曾是殿下伴读,受了殿下那么多恩惠,于东宫必然熟稔。”

        他胖脸一挤,朝宋昉露出个笑,“你去打探,是举手之劳,再合适不过。宋郎中,我先在此谢过。”

        “我是去过慈庆宫,也确实是以伴读的身份去的”,宋昉眼神骤然一冷,“只是我是以探花之身入的翰林、从翰林入的户部。既入清吏司,如何不懂算术?”

        他一眼就看出这人心术不正,瞧他年轻,以为他脸皮薄,半夸半讽地,就能挟制他做事。

        算术、算计,两者原本就相通,装什么?

        那郎中脸涨得通红,喃喃道:“如今是一句话都说不得了……”

        话里透出十分委屈。

        宋昉绷着一张脸道:“都察院不提,六科给事中也掌谏言之职,我看清吏司不是大人的高就之所。”

        第一个郎中见越说越不像话,忙在中间调停,一脸和气、笑得弥勒佛一样,“宋郎中不要与他计较。”

        “我不想与谁过不去。此番不过是借用到北平清吏司,办完正事,我是要回去的,何必与谁闹出嫌隙?只是我向来看不惯阴阳两套,好好说话,我自不会说些什么。”

        宋昉不常生气,就算生气,无需隔夜,两三个时辰就自好了。只是他发现,好脾气容易受人欺负,偶尔发一通怒火,别人倒尊着敬着。

        以前在宫里、在家里,朱载堂和宋昭管着他,却也宠她、哄她,不要说真生气,就是露出些即将生气的痕迹,两人都要想着法子消了去。

        冯氏更不必说,从小觉得亏待了他,下到衣食住行,上到科举行事,只要他想,没有不尽心弥补他的。虽然他不觉得需要弥补。

        从小到大,谁能给他气受?

        入了官场,才渐渐明白这些。

        那郎中听出转圜之机,笑呵呵接下他的硬话,赞同道:“是这个道理。只是我等消息不通,还望宋郎中能走一遭,有新消息也好,没有也罢,只当替我们北平清吏司劳累一遭,可好?”

        “这还像个待客之道。”宋昉抿成直线的唇稍稍松懈,总算没有那么严肃。

        其实方才严肃起来也不是很吓人,朝露秋华的一张脸,要严肃到吓人,这是为难他。但他态度一旦冷硬,虽说比不上那些混迹官场数十年的侍郎尚书,也能压住大部分人。

        宋昉对宫中之路确实熟稔,七弯八拐,比起不懂的人少了一半时间。

        夕阳余晖洒下,黄瓦之影映在红墙、红墙之影映在地上,远远地,便可看见慈庆宫巍峨而立。

        宋昉正要走过去,却发现正殿门外立着三个人影,其中一个身形纤弱可怜,手边还挽着一个什么东西。

        走近了,发现是一个黄衣蓝裙女子,身后跟了两个着宫女服饰的女子。

        晚风拂来,她身上的衣角和裙摆微动,整个人摇摇欲坠,可是却又能看出一点执拗,因为能看出她勉力稳住身子不动。

        她手挽花篮,里头卧着木芙蓉,芙蓉失了水分,有些蔫巴。

        淡淡的芙蓉花仙袭来。

        看来她已在这里站了许久。

        一阵脚步声传出,有个小太监从里头跑出来,“余姑娘,别等了,殿下早就说了,你不必过来,若有事,他会派人找你。”

        实际上朱载堂说的是不要让这个女人再踏入正殿一步,进一步,放她进来的人,受二十杖刑,上不封顶。

        那小太监才看到余思盈背后不远处的宋昉,随口又对余思盈说了句,“赶紧回去吧”,便快步走过来,向宋昉问好。

        刚想说殿下现下不在,看到余思盈还在,朝宋昉低声道:“您来得不巧,此刻殿下不见任何人,宋大人来过之事,奴婢会禀告殿下。”

        防备得这样深?

        宋昉身为六部之人,自然是早就知道朝廷动态,可是阖宫之内,难有秘密,况且就现下情况而言,朱载堂无意封锁消息。

        而连这点消息都不传给余思盈,由此可见,她身边的人、与她接触过的人,肯定被警告过不许朝她透露半分事。

        但宋昉暂时没有心思理会这事,他眉头一皱,问道:“苏公公可在?”

        “在!”小太监连连点头,“您要见他,奴婢领着您去。”

        两人说话之时,余思盈也没有离开,仍旧挽紧了花篮,整个人木雕一样立在一旁。

        宋昉经过她时,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见她梳了一个挑心髻,面容修长白嫩,眉浅浅蹙着,眼若烟波。

        头上发饰不多,有的也多是银饰。当今富奢者,皆以黄金、宝石为贵。簪银戴铜,称得上一个小家碧玉的美人。

        朱载堂说她是农女,身份有假,但她确实不像大家出来的女子。

        如今女子尚明媚大方,这样的美人,同等身份之下,常常不是妻室之选。但也有例外,端看有无郎君偏好这一颜色。

        “宋伴读,这木芙蓉生在枝头,原也是鲜妍明丽的,只是折了下来,又不赏鉴,苦苦熬着,才蔫干了不能见人。”余思盈突然出声,眼里忽然有了一丝水气。

        自从身边婢女被处置,得了闲,她就到这里来,太子不让她入正殿,却不让人直接将她拖回去。

        陛下将她定为太子妃,这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小太监忙出声制止,含了些威胁道:“余姑娘,你还是快回去罢。身边的宫女若再找不着你,闹了出去,伤了面子可不好看。”

        余思盈想起来那人和她说过的宋昉,他说宋昉是极好的人。

        宋昉果然步子一停,认真看了她几眼,两人对视。

        余思盈从来都不知道,男子也可以这样好看,有种雌雄莫辨的气质,但是身上的官服又让人明确知道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郎君。

        “你帮帮我,宋伴读。”她想伸手去拽他衣袖,又想起来入宫之时学的宫规,那些嬷嬷对她一点都不客气,打板子向来不留情面,身子一颤,把手缩回袖中。

        “……”

        宋昉觉得有些荒谬。

        这是朱载堂的太子妃,在向他求助。

        他原本应该当即拒绝,可是余思盈的可怜又那么显眼。

        “余姑娘,你应该回去。”宋昉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句话,只知她现在身份不明,绝对不适合进入正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踏入正殿,走了一段后回头看,发现余思盈正含泪望着他,身后的两个婢女似乎在劝她早点离去,她连连摇头。

        宋昉回头继续走的时候,悄悄吩咐了小太监一句,日后除非得了令,否则对她态度好一些,待一个女郎这样不讲礼,终究是不对。

        苏平在正殿前的抱厦剥松子,见来人是宋昉,急忙把手上所沾松子壳屑一拍,就要起来去给他泡茶。

        “不必,苏公公”,宋昉叫住他,“我今日来不待久,只问你一件事,殿下安否?”

        他知道朱载堂瞒了他不少事,但是苏平作为他身边之人,他在做些什么,苏平不可能一点不知道。

        尤其是十几年风风雨雨历练出来的、对危险的感知,苏平未必比一些大官要员差。

        此时抱厦内只有两个人,苏平犹疑了一下,看到宋昉满脸正色,眼里隐着一些关切,他咬咬牙,想着别说是他,就算是殿下在宋伴读面前,多半也得说真话,肯定道:“殿下安。”

        朱载堂回到慈庆宫的时候,宋昉早已离去,苏平服侍他更换常服,把宋伴读来访之事说与他听,讲到余思盈一节,朱载堂动作一顿,“想个法子叫她知道,孤有意派人去槜里查她身世。她的自由行走之权,禁了。”

        原本为了查她与释惠和尚的关系,太子除了不许她入正殿,其他殿所,并未多设禁忌。

        苏平又说起宋昉问他的话,把自己的回答讲了,以为就算被斥,也多半是小打小闹,谁料朱载堂默了半晌,命他跪下。

        “苏平,你在孤身边最久,看的人心善恶也最多,你说,情爱一道,除了强取豪夺,何法可以速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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