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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解忧


元旦之时,百官朝贺,是为旧礼。六部臣工大多不知北地战火已燃,犹朝服披身,冒着寒风赶来向天子朝贺。

        才过端门,他们就察觉到宫中守备加严,禁卫往来频繁,形色紧张。

        不敢多看,一路垂头行至乾清门,踏入之后,六部臣工见五军都督齐齐立于高台甬道中间,身后武将森然而立,气势威凛。

        片刻之后,皇帝从乾清殿内抬履而出,身居丹陛之上,太监们举着华盖立其后。

        他负手而立,晨雾冷气钻入肺腑,几乎要忍不住在文武百官之前失态,咳血喷于玉阶。

        李矩揣摩圣意,知道万事俱全,徐徐展开手上圣旨宣读。

        “……特命中军左都督孔兴正为征北大元帅,归德侯释惠为监军,扫除敌寇……”

        有个小太监在不起眼的位置旁观全局,寻了个籍口溜出,踏雪而奔,一路上呼吸急促,喷成一道白雾,朝慈庆宫而去。

        远远见宫门仍有守卫,他绕了一大圈,从一处掩饰极好的窄洞爬了进去,顾不得衣衫脏污,马不停蹄地求见苏公公。

        苏平将他带到太子面前。

        石青行衣,白玉冠带,腰间坠蟠螭佩,披一件鹤氅,皂绦未系。

        小太监草草看了一眼,不敢再视,张口清清楚楚地把乾清殿前发生的事陈述一遍。

        太子终于抬眉下睨,说了句赏。

        他没有显露不悦,苏平却知道释惠和尚身上有些不可言说之事,今日才查出,是大恶之人。

        不过太子一向自有主张,他不敢多加耽搁,应是之后把小太监带了出去安置。

        随着脚步声远,殿中一寂,只有滴漏落水之声,敲耳如雷。

        昨夜皇帝封锁乾清宫,进出皆受控制。他获知宋昉被召,已到后半夜,彼时皇帝已派了太监送他们父子出宫。

        ……

        归德侯不受文臣待见,武将中也是如此。便有人在后议论举荐之人,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进入他们耳中。

        清流之士,礼部尚书,宋昭。

        宋昉官位太低,只能在乾清门外朝贺,待里头的大人们出来,他发现宋昭身边无一人在侧,那些人还或多或少地带些异色看他。

        他迎上前去,想问些什么,宋昭朝他摇了摇头,随后说道,“走罢。”

        朝贺之后,该有宫宴,今年却早早散场。

        回府之后,宋昭将他叫入书房,挑要紧的与他讲了,还道:“是爹不好,日后要委屈你。不过行的正坐的端,终究会有云开雾散一日。你说你经得住事,爹才与你挑明了说。”

        宋昉站在他跟前,喉中涩然。

        宋昭与他说的是陛下担心成国公军威太盛,想派心腹驻扎军中监军,要借礼部尚书之名做保,抬高释惠和尚。

        “那陛下召我,是为了……”宋昉隐约猜到些什么,不敢往深了想。昨日他察觉宋昭异常,只是不想惹他再次揪心伤肺,稍稍逼了一次,而后借他的话就坡下驴,去找冯氏一同守岁去了。

        “不必多思。你只需等下去”,宋昭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道,“爹浮沉数十载,进也进够了,福祸相依,不如寻个时机,当退则退。”

        宋昉道:“可是……”

        宋昭道:“你当我为何费心紫阳书院之事?其实现在想想,京城呆久了,没什么意思,回婺源去育人子弟,也有它的自在。”

        宋昉垂头道:“爹说的是。”

        北风呼啸,刮得窗纸响动,烛影窜动。

        宋昉从书房回到游稚院,沐浴更衣之后,仍觉得肩上有卸不去的沉重,形影相随。

        她满头青丝披肩及腰,坐于酸枝木梳妆台前,手握羊角梳,慢慢梳理着柔滑长发。

        梳妆台面上散有数个青白釉花卉纹盒,如浴后肌肤一般莹润,或盛口脂,或载玉簪粉、眉粉。正中还嵌了一块铜镜,人面照得万分清楚。

        宋昉心事满腹,可有可无地扫看离她最近的口脂妆盒,只觉被艳红刺痛,莹白下巴微抬,视线一下落到铜镜上。

        她心跳一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凤眼,当即就想转身看得更清楚。

        “坐着别动。”朱载堂微微弯腰,手从她脖后绕了半圈,搭在她锁骨上,略带冷意的脸颊擦过她的脸蛋,伸手去取她手上梳子。

        宋昉的手在他的对比下,显得尤其小,被他虚虚裹了一下,再反应过来,牛角梳已经不见。

        朱载堂垂头看她,该是沐浴暖汤之效,她白嫩脸颊淡淡飞红,琼鼻俏立,唇珠可爱,身上还有淡淡皂香,清雅怡人。像一位初嫁小娘子。

        寻常新婚夫妇,闺房之内,假夫之手梳发画眉,算得上佳话。

        宋昉不会想到这些。

        头发在人手里握着,一下下梳开,慢且轻柔,她很不自在,但实话来讲,大约是朱载堂自带的气场,她心中焦躁被抚平不少。

        “殿下,我爹不是这样的人。”

        她很想与人讲这些话,找了一圈,发现他才是最合适,只是不能轻易见到。

        “孤知道。”手下之发,如绸如缎,他爱不释手,说不上是爱屋及乌,她的一切,都很合他心意,分不清屋与乌。

        “我……我其实不喜欢清流一派。那些书生们聚在一块儿,成天敲来打去,攻讦他人,细想来又多是捕风捉影,还是逐利。”

        宋昉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他们有一点是不变的,大节大义不能失。举荐何人为监军,事关国本,妄言乱议不可取,阿从圣意更不可取。这是失节失义。赢了还好,不过落一个骂名,输了,便是把那些将士的性命……”

        朱载堂很难忽视她双唇在说话间的形状,尤其是饱满唇珠,天生可人。他渐渐停下动作,把头抵在她脑袋上,从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看。”

        宋昉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见铜镜之内,他拥着她,两人亲密无间。她想扭头问他,却被人抵紧。

        只听见他道:“你是宋尚书亲手送到我身边的伴读。若是那时孤想强留你,他再有不满,也只能在慈庆宫外等,等到孤愿意放你回去。”

        宋昉微微张口,似是不知如何反驳。

        朱载堂眼神离不开她唇珠,喉结一动。

        为了弥补一般,他手背无意间抬高,划过她的左脸,柔腻滑嫩的触感,让他几乎想翻掌用力捏握,看看是不是嫩比羊羹。

        他声音一哑,“大节大义,敌不过君臣尊卑。”

        宋昉仰头看他,“可自古以来,就有殉节的忠臣良相,若不是我,爹也不至于……”

        不点而朱的双唇就在他眼下。

        朱载堂唇线一抿,明明是压抑,却被他掩饰成矜贵模样,他道:“初明,你以为宋尚书拒绝,陛下就不能达成所愿?你忘了,天下百官,莫不王臣。孤笃定,陛下即使真的拿你威胁宋尚书,他也不是因为你而屈服。大势所趋,不得不服。是他把眼睛擦亮,看清楚了。”

        “怪不得……爹想回婺源。”宋昉丧气低头,终于想通了宋昭重重举动。

        “什么?孤不许。”朱载堂绮思一散,管它什么克不克制,剑眉一厉,口吻霸道。

        “不过他叫我事事小心,仿佛没有叫我回去的意思。”宋昉好似抓到他怕什么一般,略带好笑道。

        朱载堂方才关心则乱,此时一下子反应过来:宋昉留京为质,宋昭才会一辈子咽下这口气。

        不愧是帝王之术,谋算人心至极。

        他道:“孤护着你。”

        宋昉凤眼上觑,只能瞧见他鼻尖,不过不妨碍她笑他,“殿下,您还被圈禁在慈庆宫。”

        “那又如何?初明若唤孤一声,孤拼死也要来赴。”朱载堂抱她抱得更紧,体温隔着衣裳传递过来。

        “越说越不像话……殿下,你怎么又穿得这样少?”宋昉眨了眨眼,扭过头看他。

        一身行衣,鹤氅开着。

        若是在室内还好,可他必然是冒风雪而来。

        朱载堂一直以来都热气旺盛,每逢冬日,必会被宋昉说一番。她是很会替他觉得冷的,不添足了衣裳,她能借相干、不相干的说个百八十遍不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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