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许意知是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的，正如晏何安所猜想，她与秦夏聚少离多，母女关系疏离。
但不代表从一开始就这样。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也曾渴望得到母亲专一的爱护和长久的陪伴，渴望在睡前听到一段温柔的床边故事。
遗憾这些从未实现过。
“从小，我了解她的渠道只有两个：网络搜索，或者听你们说。她很忙，很红，工作很多，不会特意空出档期来陪我，哪怕半天都不会。后来我们都已经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相处，我怀疑她根本不爱我，是你告诉我，她从不后悔冒着演艺事业毁于一旦的风险把我生下来，保持距离是她保护我最好的方式。”
在许意知成长的十七年里，秦夏参与的部分少之又少。
她像一只雏鸟，睁开眼睛看到母亲渐渐远去的身影，受本能的驱使奋力追逐。
不管她多努力，母女间总是相隔着一段无法再拉近的距离。
后来她累了，放弃了。
她想，如果母亲真的在乎自己，一定会停下来等等她，回头来看看她，甚至转身走来迎接她，用力的拥抱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十九年前，没自信相认，不确定告诉她真相她会是什么反应。我不想再像小时候那样使出浑身解数闹着来福鑫楼喝土鸡汤，就是为了见她一面……还不是每次都能见到。我不想再被动等待，不想成为被选择的拖累，站到舞台上用学员和导师的身份去和她相处，是我目前能做到的最大程度。”许意知一字一顿地说完，眸光闪烁的望着晏何安。
弱小，可怜，无助！
晏何安瞬间与她共情：“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
许意知抿了抿唇，盈着水色的眼里满是不安：“你不会背着我去找她，把真相告诉她吧？”
“不会！我保证！”晏何安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心里已经在骂自己不是东西！
人家17岁的小姑娘，在这里无亲无故、无依无靠！
她信任你，你跟她耍心眼？
许意知还道：“除了我自己的拧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顾虑，就是她现在的经纪人宋秋实……”
晏何安敛起神色，点了点头：“这个人不简单。”
思礼娱乐是家族集团，这些年因为宋家三姐弟的明争暗斗，内部被划分为三大派系。宋秋实是老先生宋海裕的养子，常年周旋于三姐弟之间，看似安守本分，但老先生的健康状况一年不如一年，他是早晚要做出选择的。
这部分许意知给晏何安做过剧透。
在思礼娱乐复杂的内斗的大背景下，秦夏和春婉婷的一姐之争在《我的舞台》录制期间愈演愈烈，加上两人合约几乎同时到期，谁是思礼一姐，高层的态度尤其重要。
要是这时宋秋实站错队，连累秦夏离开思礼另寻下家，倒也说得通。
宋秋实浸淫娱乐圈多年，秦夏由他一手捧红，绝不会轻易放人，倘若许意知恰巧在这时出现，秦夏‘喜得’千金，最多惊吓几天，放宋秋实那儿就是实打实的把柄了。
于是问题来了——
秦夏不离开思礼，晏何安何来机会成为她的经纪人？
他不成为天后的经纪人，要怎么带飞君和文化？
原先的躺平计划是一回事，现在面前坐着那么大一根金手指，明确告诉他未来的晏何安有多大能耐，他还不努力，老天爷都会降道雷把他劈死！
许意知见他终于想到这个层面，心叹25版的晏总到底是太年轻，面上做个不自信的模样，低首喃喃：“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不不，一点都不多余。”晏何安蓦地回过神来，当下有了决定，“是我想多了，以为你参加《我的舞台》是去给——”
话到这里，及时打住。
去给秦夏添乱？
许意知眼色茫然，全当没听懂。
晏何安掩饰的干咳两声，岔开话题道：“没事，没什么，熬了一个大夜累坏了吧？赶紧吃，喝点儿汤。回去养足精神，备战下一场！”
许意知小鸡啄米的点着脑袋，用调羹轻轻拨开浮在鸡汤上那层金黄色的油脂，心里琢磨的全是他最害怕的那种发展。
自记事开始，所有知情人都苦口婆心地对她说：秦夏是有苦衷和难处的。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生下你，尽所能的给与你、保护你！所以，你不可以恨她。
说得好像爱意和恨意都是可以任由她控制一样？
许意知很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生来就无端端怨恨父母的小孩吗？
她没那么不讲道理。
可是为什么在大家的口中，许意知在秦夏心里永远第一重要？
她感受不到。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由许意知亲手把秦夏拉下神坛，妈妈也不会责怪她的，对吧？
福鑫楼外，黑色的房车在街对面的临时停车点逗留有一会儿了。
车上，秦夏透过车窗看店内两人交流，虽听不到声音，但很明显，舞台下的许意知更灵，三言两语就把对面比她年龄稍长的男人糊弄过去了，又是给她倒茶水，又是给她涮肉的。
秦夏看得一笑，扬起唇角。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兄妹？经纪人和艺人？
宋秋实抬起头发现秦夏还在津津有味的观察店里的两个人，“那是晏何安，kl公司在国内招收的第一批练习生，海外苦练三年，还差临门一脚的时候被霸王条款的出道合同劝退。回国后开了君和文化。”
秦夏略感意外：“是觉得他外形不错，原来是kl培养的练习生。”
想想，她又古怪道：“kl出了名的不好说话，培养了三年的人，就算合约到期也要剥他几层皮，他哪儿来的钱开公司？难不成是富二代？”
话说回来，kl有三年那么短的合约吗？
宋秋实合上手里的推广企划，笑道：“富二代可受不住练习生的罪，晏何安父母早逝、家境贫寒，到了海外肯吃苦，做人谦逊，得到kl亚太区负责人江鸣的赏识，明里暗中没少给帮助，三年短约是个尝试，加上他是外国人，当时kl根本就没用心培养，就他们一批是这样，现在已经没这种好事了。你猜他多少岁？”
秦夏眯起眼凑近车窗玻璃，仔细打量店里把运动套装穿得青春洋溢的小子。
“22？”
“26了，比你大。”
“……真看不出来。”
秦夏不自觉抬起手摸自己的脸皮，kl的艺人都好会保养，一点儿都不显‘老’。
宋秋实道：“他也是天生能吃娱乐圈这碗饭的，偏偏不爱台前，当初回国有好几家公司想签他，开的条件相当不错，都被婉拒了。”
秦夏再望店里张罗布菜的晏何安，眼里多出几分欣赏。
以他当时的年龄能做出退居幕后的选择，实属难得。
宋秋实继续道：“许意知是他远房表妹，晏何安为了把她塞进《我的舞台》，抵押了刚在老家全款买的房子，虽然也没多少钱吧，但投资对象是许意知，那就值得。”
秦夏认同点头。
宋秋实端详着她的神色表情，忽道：“你实在喜欢的话，我去谈。”
“喜欢什么？谈什么？”秦夏诧异的看着他。
“许意知，小秦夏，你们确实有些相似，不过许意知骨子里有股倔劲，不知道她到底想和谁较真，有个性，能让人一眼记住，这很好。”宋秋实评价许意知的时候，眼底浮出难得的笑意。
《我的舞台》这种形式的选秀在国内综艺里是头一遭，参加学员们已经签了公司，来之前接受过一定程度的培训，只要能杀出一条路，排名不说前十，前二十都大有一番作为。
这次宋秋实跟秦夏来录这档节目，主要是为了给手里增添几张新牌，遇到合眼缘的、个人条件不错的，操作一下挖过来自己用，比去各大学员艺校发掘新人效率高。
许意知就很好，年纪轻，所属公司比芝麻还小，他一眼相中。
宋秋实的心思，秦夏很清楚。
只对许意知这个劲儿劲儿的小姑娘，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话到这里，她没立刻接茬。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小悠钻进来，半跪在座椅上，将打包好的食物递给她：“姐，鸡汤，还有灌汤包。”
秦夏不动，保持双手抱臂的坐姿，整个人流露出受伤的脆弱气息，“小悠，我过气了么？
谢悠悠被问得灵魂颤抖：“怎么会！秦夏姐你可是23岁的三金影后！年初内娱权威榜单统计的三十岁以下女星国民度第一位！时装周永远头排看秀，国内电影节红毯走压轴，十几个品牌争着做你明年演唱会的冠名商，再红十年……不，红到八十岁不成问题！”
秦夏都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给到宋秋实，“那为什么他要签小秦夏？接我的班？抢我的饭碗，逼我做个过气选手？”
宋秋实：“……”
谢悠悠：“……”
宋秋实头疼解释道：“不是，我没有……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夏一个大夜熬得精神抖擞，戏瘾都上来了：“不是什么？那个能言善道的你呢？悠悠你说，他是不是心里有鬼？”
谢悠悠紧抿着唇扭身坐到副驾驶上，沉默是金是每位艺人助理的宝贵品质之一。
宋秋实不接招，面无表情的吩咐司机开车。
黑色的房车缓缓驶出临时停车位，经过福鑫楼时，秦夏用余光瞥了一眼许意知所在的位置。
望得个大概的轮廓，不着痕迹的收回，心里默默决定，一定要把倔强的许学员抢到自己的战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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