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不知怎地，一路上连枝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隐隐作痛，就像是喘不过气一般，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尤其是眼角看到卫庄离去的背影，更加让她变得沉闷起来。

        许是卫庄这些时日的陪伴太过温暖了吧，她如是对自己说道，没有什么是可以永远陪伴自己的，所以没关系。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阵阵刺痛呢。她不愿意再去想，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又一次进到了自己的梦里。

        “听说她是韩王的女儿呢，若是我们兴许要叫她公主呢。”角落的宫人们在窃窃私语，一个眼角有痣的女人窃笑出声：“什么公主，不过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罢了。”另一个宫人脸上有些不安，“我们都知道那是争宠时的诬陷，说不定哪天，韩王承认她了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如今的韩王无数美人在怀，哪里会想的到一个冷宫的妃子，他呀，如今最宠爱的是红莲公主，红莲公主的母亲是魏国太后的嫡长女，不知道比这个野种高贵多少。”她看着坐在掉漆栏杆上的连枝不屑地说道。

        “可可是”另一人还有些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跟着我就是了。”眼角有痣的女人走上前，将一个破旧不堪的篮子扔在连枝面前，“去，给我打些猪草过来，喂猪去。”连枝原先盯着浅浅一层水的池塘，闻言她眼睛转过来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二人。一人手叉着腰，面上趾高气昂，一人有些瑟缩在另一人身后。

        许是连枝的眼神太过直白，最前方的一人巴掌径直挥了过来，“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印印在连枝脸上。“你若敢耽误时间，看我怎么收拾你。”那人色厉内荏地对连枝狠狠说道，连枝捂紧自己的脸颊，再也不敢看她们，拿着地上的篮子就走出去了。

        “看，什么韩王的女儿，什么公主，还不是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是，是，是，您说的是。”

        刚走不远的连枝听到背后传来的大笑声，先是缓缓停下脚步，片刻后离开了这里。

        梦境中，那个女人的手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连枝猛地睁大眼睛，喘着粗气看着头顶的帐帘。

        后来那个打了她的人结果如何呢。

        连枝扯开被子紧紧缠住自己，那是她第一次伤害别人。后来，那个女人越来越颐指气使、变本加厉，稍有不对她心意的，便会对连枝拳打脚踢，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身上遍布伤痕，但她也在不经意间听说过前朝的很多事情，比如韩王最宠爱的红莲公主，再比如最宠爱的外出求学的儿子韩非，最有才华的四子韩宇，还有于女色上十分类父的太子。

        同时，她还知晓了眼前这个打她的女人很喜欢赌博。

        而她的母亲整日沉迷在化妆打扮自己，祈求再次得到韩王的眷顾，重新让自己回到那个万人羡慕的宠爱之上，她一直挥霍着连枝不断积攒的积蓄，仅有的一点被她用来购买胭脂水粉、豪华冠服。因此常年连枝饥寒交迫，身形瘦弱。

        一开始，她偷一些不受宠妃子的首饰送给那人，供她赌博，随着一次次来源不明的数额越来越大的珠宝出现在她眼前，那人已不去想这些东西背后的隐患，而是连续不断的赌博，直至倾家荡产。

        这一天，她找到连枝，举起手装作要打她的样子，连枝不由地瑟缩发抖，她轻轻抚了抚连枝的头发，笑着对她说：“你再去帮我偷个东西。”连枝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暗芒，回她说：“宫内已经有很多人有了警惕了，恐怕不容易再去偷东西。”听见这话的宫人将轻抚改成了抓揉，揪着连枝的头发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你若是没东西给我，我就打死你！”连枝只能瑟缩着点点头。

        最近宫里新进了一个妃子，传闻她最爱明珠，韩王便将进贡的所有明珠赐予了她，于是人们称她叫做明珠夫人。

        许是运气好，连枝真的偷了几颗明珠以及一颗与明珠模样很是相似的夜明珠。

        她将这些交给了妇人。

        很快，夜晚时分悄悄降临。

        再很快，白天已到。

        当连枝再次路过那个妇人的房屋时，房屋大门上已然张贴了白色的封条，他们说妇人盗窃了明珠夫人的夜明珠，运出宫去时夜明珠的光芒吸引了侍卫的注意，从而人赃并获。

        听见这个传闻，连枝只静静地笑着。

        那个妇人的下场啊，不过是乱棍打死罢了，要在秦国，那可是五马分尸！

        当时的她名字叫做枝枝，取在地愿为连理枝之意。她的母亲曾经解释过为什么要给她起这个名字，还说过一番什么话来着，她仔细回忆着，不由地皱起眉头。当时的母亲已经很有些疯癫的神情，她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枝枝，你刚出生时，这个冷宫里的花草霎时间全部凋谢，只余树枝空荡地在风中摇曳，所以，你叫枝枝。

        这种话她只说过一次，随后再清醒之时，就说自己的名字来自于在地愿为连理枝。

        原先这话，枝枝是很不屑一顾的。什么天生异象，还不是吃不饱、穿不暖。知道她在母亲去世之后，在另一所冷宫里挖出来的东西。

        那个盒子，甫一打开，冥冥之中她就感到一股气息飞进她的身体中，和她融为一体，许是如此，盒子内的武功她学起来也是快速的很，不多时已然入门。

        就连在秦国找到的那个盒子，同样的一股气息融入身体，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天地的本质，又在一瞬间被一股刺痛打断。盒子内的武功册子不断地溶解，化作一团散沙的模样自她眼中顺着血管进入心脏。瞬间，连枝有感，那是一门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的武功。

        这门武功的名字叫做大悲赋。

        全名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卫庄这晚出去后，再也没回来。第二天一早，连枝绕着院子缓缓步行，她在消食顺带思考一些事情。在她沉思之时，一道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回头看去，是端木蓉。

        她轻轻地地端木蓉笑了一下，可是端木蓉丝毫不理会她，用一种很冷淡的语气说：“昨天，你离开后，盖聂很担心你。”

        连枝有些惊讶，她看的出来端木蓉对盖聂很有些情谊，但没想到，她来找她竟是为了说这件事。

        “其实，我很不喜欢你。”端木蓉看着连枝说道：“但鬼谷派的纵横弟子都对你有意，这实在很令我嫉妒。”

        她还没等连枝回答，继续说道：“若是我比你更早陪在盖聂身边，他喜欢的一定是我。”说完，她就离开了这里。

        连枝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而后，转头对着阴暗角落里的人影说道：“哎，盖兄，人家姑娘喜欢你呢。”

        盖聂抱着剑走出阴影，他看着离去的端木蓉背影眼神有些愧疚，又有些复杂。随即转过眼神看着故作淡定的连枝低声说道：“我从没见过小庄这样。”

        “”连枝低下头踢了踢自己脚边的石头。

        “他当时背着你过来时，身上很是狼狈，头发上沾着血，脸上都是汗，衣服上全是尘土。”他顿了顿，困难地说：“你知道的，他一向是个有洁癖的人。”

        连枝依旧低着头踢着石头，直到将石头踢到池塘里。

        盖聂没有随着她走动，而是静静地呆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就像是当初她带着追兵越引越远一样。

        他知道，早在他带着天明出城去的一刹那，他就永远地失去了她。从一开始的盖兄变成盖聂再变成盖兄，她再不会随意地叫出一声盖聂了。

        连枝一直没有说话，但他听懂了连枝心里想要说的，盖兄，我们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高楼之上的高渐离和雪女二人看着这里，彼此相顾无言。

        “盖兄，”渐渐走远的连枝突然转过身来叫了一声盖聂，盖聂抬头看去，却见那人又慢慢走近他，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搀扶住连枝，连枝按住他的手对着他微微摇头。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话说开才好。”连枝笑得很温柔，嘴里的话语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她看着沉默不语、陪着她在池塘边走来走去的落拓不羁的剑客说道。

        “我知道。”那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很久之前觉得自己喜欢卫庄，在他去救红莲放弃我之后却很快放下这段感情；后来长久时间中，我又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你，但在你带走天明之后也很快放弃这种执着，”她笑得依旧温柔，但说出的话像一把冰刀一样直插入盖聂的心脏，尤其是她说出放弃执着的时候，心脏里鲜血直流。

        “想起来，我还问过丽姬呢，她说我这不是喜欢，我只是喜欢别人的陪伴。”说着，她抬头看看天，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天空的洗礼下变得越发澄澈，“我原本不相信，直到你离开，我发现自己能很快的放下这段感情，我才知道原来她说的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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