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魂：第十章
陆酒说的老地方，是位于城东的一片无人森林。
慕予离开公寓之后，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化成一匹有着一身银灰色毛发，身姿健壮、轻盈敏捷的狼，朝着约战地奔去。
今晚月色很好，不用路灯也能看清楚前方的路，出了城慕予很顺利地就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他本以为今天能看到不少故人，结果只看到一匹黑狼静坐在山坡上，望着月亮发呆，时不时嚎两声。
他化回人形，悄无声息地靠近黑狼，给了它脑袋一巴掌：“这么嚎是生怕引不来人是吗？”
黑狼被突然袭击，一下子弹出老远，慕予也没管它，安然自得地原地坐下，屈起一条长腿，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搭在膝盖上。
黑狼朝着他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脊背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坐回原处。
“你今天倒是反常。”黑狼竟口吐人言。
慕予不在意地嗤笑一声：“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活了太久，心境总是在不断变化的，没有谁会一成不变。”
黑狼转头看着慕予，幽绿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发光。
“你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人，那时候你说的那么坚定，于是我便信了，觉得你不爱也好，至少我没机会，别人也没机会。你不爱别人，我也不爱别人，我们依然是一样的……”
它的眼神陡然危险起来：“那个人类有什么好身娇体弱，活不到几十年便死了，你的生命还这么漫长，为什么要找一个短命鬼呢？你想要陪伴，他不是合适的选择，而我才是。我会是你最好的伙伴。”
林枫是慕予的软肋，他不允许任何人冒犯这根肋骨。
慕予的眼神倏然变得凌厉慑人，刺向黑狼：“他走了我会跟他一起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即使遗忘都不能分开我们。小酒，你太偏执了，是我曾经给了你错误的信号吗？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
黑狼化作人形，身形高大瘦长，五官精致阴柔，赫然是陆酒。
他嘲讽一笑，但这笑并不是针对慕予：“没有。没有暗示，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我自作多情……”他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你在人类社会待了太久了，族里还需要你来主持，跟我回去吧。”
慕予面无表情，英挺俊美的脸在月光下仿佛雕塑一般，但夜色的神秘让在那副容貌底下蛰伏着的攻击性显得更加致命。
“他们不是支持你继承族长之位吗？还叫我回去做什么”
陆酒此时卸下了对慕予莫名其妙的敌意，像以前一样，看着慕予的眼神里包含着崇拜爱慕敬仰一系列复杂的感情，最终都化作无波的水面。
“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心里族长的人选只有你，那天晚上说那番话不过是为了把你引出来。”
他拍了拍衣袖：“你今天必须得和我回去，如果你不愿意，那就……”陆酒站了起来，“打一场吧，我们都不用术法，就像小时候那样，只用拳脚。”
慕予看着他，眼神一如以往的坚定：“如果我赢了，我希望你能继任族长之位，我会脱离族群，等阿枫走了我也就离开。”
陆酒的眉宇间染上戾气，显然他很不满意慕予说的这些话：“如果你输了，就跟我回去，不要再去见那个人类。”
慕予沉默了，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不再见林枫，和他永别。这个代价太高昂了，他一直都回避这个结果。
若是以前，他会很自信地应下族群里任何人的挑战，但是现在他有顾虑了。
更何况陆酒不是一般的族人，他和陆酒从有智慧起就在一起修炼，术法和拳脚功夫都是一个师父教的，而且他还有伤……
不过今日即便是拼命也得应下这个挑战，不然陆酒一定会不择手段把他弄回去。
“我答应你。”慕予淡淡地开口，听不出情绪。
陆酒嘴角微扬，但很快就掩藏好了脸上的神色。他脱掉外套，摆好应战的姿势。
“那就开始吧。”
慕予和陆酒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从来都是两边都讨不到好。两人武功路数同出一辙，比的就是耐心，还有谁更会找时机。
但同样的招数，两人使出来也是不同的感觉。
慕予凌厉干脆、快速果断，招招直指要害，而陆酒更多些油滑、诡谲和阴狠。
两人短短的时间内就过了十几招，挥出的拳风甚至带动了一边枝叶繁茂的树上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出来。
慕予更加强壮，力量也更占优势，虽然陆酒出招更加捉摸不定，但力量却是他的弱点。
慕予和陆酒过了几招后找到机会，一拳捶向陆酒的腹部，把他直接逼退了好几步，撞在身后的树干上才停下来，陆酒感觉喉咙涌上了一股血腥，眼神更加阴狠。
他冷笑一声，不甘示弱，身形鬼魅一般又接近慕予，朝着他俊美的侧脸就是狠狠一拳挥下。
慕予虽然反应过来想退开，但陆酒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慕予被这一拳打的有些晕，陆酒则乘胜追击，抓着慕予的领口又是一拳挥下，抬腿用膝盖攻击慕予的腹部，然后把他撂倒在地。
慕予侧头吐出一口血沫，撑着地踉跄地站了起来。
上次的伤对他的影响还是太大了。以至于现在和陆酒打，平手之后他隐隐显出了弱势。而接下陆酒那几招后，此时他的腹腔内像有人在里面放了一台搅拌机，痛苦难当。
唇边有血流出来，慕予毫不在意地抬手随意擦了擦，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陆酒。
为了林枫，他不能这么倒下。
陆酒此时的状况也不是很好，虽然表面看着慕予比他要狼狈，但刚才慕予那一拳，要是换了全盛时期的他，陆酒丝毫不怀疑他能直接把自己拍到树干里，扣都扣不下来。
慕予怒吼一声，又冲了上来，陆酒瞳孔一缩，起身应战。
象征性地过了两招，慕予突然一改原来直接暴戾的风格，变得毫无章法，陆酒一时反应不过来，被慕予钻了空子，一把将他狠狠摁倒地上，压制住他的反抗。慕予也没客气，挥拳就朝着陆酒精致的脸打了下去，拳拳到肉。
直打得陆酒分不清是天上的星星在转，还是眼前的星星在闪。
直到陆酒不再挣扎，慕予才停下手。
陆酒“呸”一声，吐出一口血，又咳了两下：“咳咳咳，我……我输了……”
慕予听到他的认输，一下子松了劲，翻身躺到一边的草地上。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躺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半晌，慕予坐起身，把身边的陆酒也拉了起来。他拍了拍陆酒有些瘦削的肩膀：“小酒，我回去了，族里就交给你了。有空我会回去看看的。”
陆酒低着头，没应他，慕予以为他因为输给自己，还没缓过来，也没说什么，艰难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他摸了摸唇角，忍不住呲牙。
搞这么一身伤，回去怎么和阿枫解释呢晚上散步不小心掉坑里了还是见义勇为跟小偷打了一架唉……
他抬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陆酒却在他身后慢慢撑着地站了起来。
“慕予……其实今天不论是你赢还是我赢，你都是走不了的……”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泛着金光的法器，催动口诀，朝着慕予丢了过去。
法器接近慕予自动变形，成了一张大网，把慕予网了进去。
“陆酒！”慕予愤怒地低吼出声。
陆酒慢慢走近慕予，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我不能让你走，我不想……不想连你也失去……”
慕予在网中剧烈地挣扎，但随着他的挣扎，网越收越紧，甚至勒进了他的皮肤里，渗出殷红的血来。
“别挣扎了，你会受伤的。”陆酒想要制止慕予近乎自残一般的挣扎动作，身后传来了一道年老的声音。
“既然已经得手了，就别磨磨蹭蹭的了，你先回去疗伤，我把族长带回去。”
陆酒回头，看着那个老者：“大长老……”
后者虽然年迈，但积威尤在：“回去。”
陆酒无法违抗大长老的命令，只能化成黑狼，朝着远处奔去。
看到陆酒消失在视线里，老者慢慢走到慕予身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不过是一个野种罢了，老族长把你抚养长大已经是最后的仁慈，当初一只气息奄奄的杂毛小狼能长成这样，已经用完你最后的运气了。现在……你就去死吧……”
而同一时刻的公寓内，林枫突然从床上惊醒。
慕予又不在他身边。
101在脑子里大叫起来：“宿主快快快！任务对象生命迹象在消失啊——！”
林枫睁大眼，脑子空白一片，失声喊道：“什么！”
他勉强冷静下来，问101：“你快告诉我慕予现在在哪儿！”
101此刻也难得正经有用起来，终于有了个外挂系统的样子：“在郊区的森林里。离这里太远了，你就算开车赶过去，他大概也要凉透了，我直接帮你传送过去吧！宿主做好准备，三秒后进行传送——”
林枫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头脑一下子十分昏沉，再睁开眼时，自己的眼前是一大片的树木。
他焦急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不远处竟有亮光传来，林枫下意识地往那边跑去。
树林里人迹罕至，路很是不好走，林枫手臂上还有腿上被伸出来的树杈划伤了无数道，鲜血顺着皮肤往下流，但他此时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终于离那亮光越来越近，林枫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张闪着金色光芒的网，里面有人在不断地挣扎，发出痛苦的叫喊声。林枫定睛一看，赫然是慕予！
旁边还有个白胡子老者在不断地念着什么，他念一句慕予就痛呼一声，显然把慕予弄成这幅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白胡子老头。
林枫气愤地冲了上去，一把推开那个老者：“你干什么！”
老者一时不察，竟被林枫推到了地上。
林枫根本没心思理他，他蹲下身察看慕予的情况：“慕予你别吓我，我帮你解开这东西。”
林枫伸手尝试着扯了扯那诡异的金色大网。
“别……你别碰！”慕予突然嘶吼出声，想阻止林枫，但林枫的手已经触在了那张网上。
但奇怪的是，林枫的手碰到那张网的瞬间，网就像自动融化了一样，消失了个干净，慕予也得以解脱，趴在地上呕出几口血。
“你没事吧！走……我们走，我们去医院！”
慕予想伸手摸摸林枫的脸，但看到自己手上全是血污又收了回去，林枫却丝毫不在意，一把握住他冰凉的大手。
慕予回握住林枫和他相比有些纤细的手，虚弱地笑了笑：“去医院没用的，我有我的办法，阿枫能不能守着我一会儿”
林枫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知道或许他们狼族有自己的办法，他点点头：“好。”
得到林枫的回答，慕予长腿盘起，原地静坐，闭上了眼睛。
林枫现在有时间对付那个老家伙了。
老者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可是神器，除非把里头的活物生生绞死，否则它是不可能松开的！怎么可能被你一碰就消失了！你到底是谁！”
林枫很想说“我是你爹”，但是身为一个高素质的优秀公民，他还是忍住了对一个老者说出这句话的冲动。
林枫起身走到他旁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你长着眼睛当摆设的么？老子碰完它就是消失了啊。老人家，你要是眼睛不好呢，就趁早去看医生，或者老实在家待着，别出来没事找事。”
老者似乎根本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嘴里一直喃喃着什么东西，林枫也没心思管他，回到慕予身边守着他。
没过多久，慕予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脸色比一开始林枫找到他的时候好多了。
林枫松了口气，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慕予拉起他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林枫回头看了一眼那神经兮兮的老者：“那个怎么办，他刚才是不是想杀你要不要把他送到局子里去”
“不用管他，我们走。”
慕予走了两步，顿了顿，回头看了那老者一眼，眼神里尽是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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